第4章 節 女將軍的70年代(4)
“小叔叔,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院子裏站着個穿着青色新棉襖的白嫩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在這年代養的白嫩實非易事。晏青魂看到他,無奈裏帶着心軟,連說話的語氣都溫柔不少。
這是晏家三房的小兒子,論輩份,是晏青魂的堂叔。有羊癲瘋病,智商也只有七八歲孩童的樣子,一雙眼特別純凈的看着晏青魂,透着無限歡喜,歡脫的跑到晏青魂面前,背在身後的兩隻手邀功似的伸向晏青魂,手心裏是兩隻煮熟的雞蛋。
“媽說今天小寶過生日,給小寶煮了雞蛋,小寶和小乖分了吃,一人一個。給,這個小乖吃。”
一邊說,一邊把雞蛋往晏青魂手裏塞。
好吧,咱兩真是親叔侄,一個叫小寶,一個叫小乖。
小乖是他們這裏長輩們對嬰幼兒的稱呼,可她這個小乖,因她爸寵她,哪怕弟弟妹妹們出生后,家中長輩們對她的稱呼依舊沒改。
她其實有小名,她爸從詩經里找的,呦呦鹿鳴,食野之萍,她叫呦呦,至於大名晏青魂,卻是她大伯晏啟泰寫信回來,給她起的,取“巍巍青山,幽幽碧魂”之意,那會兒他大伯正在打仗,便給她起名青魂。
只可惜,家裏人都叫她小乖,同村的外人倒是叫她呦呦,青魂之名,卻只有老師和同學在學校里這麼叫她。
巧的是,她上輩子大名晏青魂,小名亦是叫呦呦。比這輩子高大上的是,她上輩子一出生便被抱進宮裏撫養,她的大名是皇帝起的,小名是皇後起的。
小寶這個小堂叔,和晏青魂叔侄感情極好,許是天生的緣分,小寶特別喜歡她,當然,除了叔侄緣分,大概也是因為二蛋和丫丫沒出生前,晏青魂是家裏惟一比小寶還小的晚輩。反正打晏青魂出生,小寶這位小叔叔一天裏大半時間,是在晏青魂身邊消磨的。
早些年家家生活比現在還困難,晏青魂那會兒還小,便是她富可敵國,手裏的東西也不能往外拿。但就是家家都吃不飽的時候,小寶但凡得了東西,哪怕是一點豆粒大的碎糖塊,都是要偷偷拿給青魂,他是那麼喜歡這個侄女,因此對別人分外心硬的青魂,對上這個心智大概永遠也長不大的小叔叔,卻特別柔軟。
晏青魂沒有拒絕這顆還帶着溫熱的雞蛋,笑着接下,哄他道:“竟然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呀,小叔叔我們一起吃。今天是小叔叔的生日嗎?大奶奶給小叔叔煮了雞蛋,那中午我給小叔叔做紅燒肉好不好?”
少年聽了,高興的伸手摸了摸晏青魂的頭髮,嘻嘻笑道:“小乖真乖。”
晏青魂哭笑不得。
牽了他的手進了廚房,對親家姥姥道:“這是三房我大爺爺家的小兒子,一早給我送雞蛋來的。”
又對晏小寶道:“小叔叔,這位是我外奶,小叔叔快叫嬸子。”
晏小寶往晏青魂身後躲了躲,被晏青魂一拉,只好伸出頭,沖老太太小聲叫了一聲嬸子。
老太太是知道晏家這一支的三房有個傻兒子的,看小少年白白凈凈,長的忒好,偏是個傻的,心裏暗道一聲可惜了,面上卻笑的慈祥:“這便是你大爺爺家的小子吧,生的可好。坐吧。”
晏青魂便問晏小寶:“小叔叔你吃了沒?”
晏小寶點頭,卻又瞄了瞄桌上晏青魂沒吃完的雞蛋餅,艱難的扭過頭。
晏青魂看的好笑,小叔叔雖然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但教養卻不壞的,哪怕心裏再想吃,他也不會開口要,別人主動給的東西,沒有家裏人允許,他也絕不會伸手拿。
“小叔叔,這是我做的雞蛋餅,你幫我嘗嘗香不香,好不好?”
晏小寶眼睛一亮,忙不跌的點頭,衝到小桌邊上坐下,卻斯斯文文的拿了筷子夾起餅,小口的吃着,一邊吃還一邊點頭:“好吃。”
晏青魂索性又給他裝了一碗面須湯讓他吃着。
想了想,把鍋里的那塊雞蛋餅又取出來分了三份,三人分着吃完,給她媽及弟弟妹妹又重新做了一份。
等忙好,她媽也起了床,到廚房裏來洗漱,看到老太太也吃了一驚:“媽你怎麼來這麼早?家裏有事?可用了早飯?”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大姑娘做的早飯,我用了些,你這當媽的,倒叫孩子伺候,這都多會兒了才起?快去洗漱,用了早飯咱娘兩說說話,回頭我還得早些家去呢。對了,你這起了,兩個小的呢?”
“我剛去東屋裏瞧了,兩個孩子正睡着呢。媽你先坐着,我去洗漱。”
晏媽顧珍回道。
晏青魂想着今兒家裏有正事要商議,便送晏小寶回家:“小叔叔,你先回家,中午我做好紅燒肉再給你送去。”
晏小寶懂事的答應下來。
送完晏小寶,回來的時候,晏媽正吃早飯,親家老太太坐在邊上,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
晏青魂便去了東屋裏看弟弟妹妹。
兩個小東西還沒醒,晏青魂一想一會兒得說正事,便也沒叫醒他們,省得她媽一哭,兩個小的再跟着哭鬧起來,那啥事也說不成了。
等晏媽吃了早飯,收拾了鍋碗,老太太這才說起來意。
又把晏青魂早間說的話說了一遍,顧珍嗚嗚哭:“媽,我不捨得我兩個寶兒,他們才多大?還有小乖,我要是走了,再不管她,我對得起他爸?他爸看她眼珠似的,再難的日子,都沒叫她吃過一點苦,這幾年為了幫襯家裏,這孩子做着十公分的活,我對不起她爸啊,我要是再拋下她,我……我成什麼人了?她爸在天上看着呢,我不能這麼做。”
老太太嘆氣:“你說的媽都知道,可你也不能就這麼一輩子吧?你當媽的捨不得孩子,我就捨得你?再說大姑娘能幹……”
顧珍摸了眼淚,咬牙道:“再能幹,她也才十二歲,翻年也才十三,她還是個孩子啊,她既叫我一聲媽,我就得管她,我得照看她到大,我得供她讀書,將來備份嫁妝把她送出門,我才對得起她爸。我不能叫人戳我的脊梁骨,他們沒爹已經可憐了,我不能,不能叫他們再沒了媽,不能叫人說他們是沒爹又沒媽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