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節 女將軍的70年代（15）

兩個小的面碗裏卻只有一個雞蛋。但人小，飯量也就這樣了。

華新國道了聲謝，顧不得客氣，埋頭吃起來。

老實說，這熱湯麵，香的饞人，他在陪隊裏是餓不着，可這樣見肉的骨頭湯麵，還卧着兩荷包蛋，他也有幾年沒吃過了。

一碗面很快見底，顧珍又去廚房裏給他盛了一碗來。

兩碗面下肚，華新國很沒形象的撫了撫肚子，這一頓晚飯吃的委實暢快：“這輩子就沒吃過這麼痛快的面。成了，天時可真不早了，我也得回了。”

說完下了炕，拿了放在炕頭的軍大衣披上身，青魂讓弟弟妹妹和華新國說了再見，這才對顧珍道：“媽，你送一下華叔。”

華新國肯定是有話要對顧珍說的，要不然也不會跟着跑這一趟。

爸爸去世的時候二蛋和丫丫才一歲，對父親沒有印象，二蛋剛才看着穿着軍裝的華新國那種好奇的想親近卻又不敢親近的樣子，讓青魂有些心酸。

哪怕她和顧珍對兩孩子再好，可在孩子的心中，父親的位置也是不可取代的。

尤其是，上輩子的父親對青魂來說，可能只是一種信仰，而這輩子的父親，卻是實實在在把她捧在手心裏疼了八年的最親的親人，是她生命中不可割裂不可遺忘的一部分。

而弟弟和妹妹，卻未曾享受過父親太多的疼愛。

也許，繼母為弟弟妹妹找個后爸，有人代替了他們心目中父親的位置，生命中不曾有父親的缺席，弟弟妹妹將來才會少些遺憾吧。

上輩子，沒有在父親身邊盡過孝，未曾得到過父親的教誨，便是她執着於心的遺憾事。

這也是她在父親戰死沙場后，孑然一身，去戰火連天的戰場想接他回家，最後卻留在邊關十六年直到戰死的原因之一。

她不想弟弟妹妹和她一樣，所以她覺得應該給華新國一個機會。

顧珍聽了她的話，臉色一白，惶然的看着青魂，青魂鼓勵的朝她笑了一下。顧珍這才期期艾艾的跟在華新國身後出了門。

兩個人就站在院子裏說話，過了十多分鐘，青魂才聽到院門開了又合的聲音。顧珍進房間時神情還有些恍惚，與青魂說了一聲，收拾了炕桌上的碗筷，便去廚房裏給青魂下麵條去了。

青魂讓二蛋和丫丫在炕上玩，也去了廚房。

顧珍被華新國在院子裏的那翻話驚的到現在還回不過神來，心裏糾結的很，她素來是個沒主意的，這幾年家裏事事都是青魂拿主意，她習慣了凡事聽青魂的話，白天裏還咬定了不嫁人的，但華新國的話又讓她左右為難。

華新國是孤兒，吃百家飯長大的，顧老太心善，雖然自家日子艱難，卻也時常接濟華新國一兩口吃的。顧珍老實，常被人欺負，華新國是個知道感恩的，就總護着她，護着護着，就成了習慣，在顧珍的心裏，華新國比親哥哥還要好。

華新國這個孤兒日子不容易，可他是個勤快的，大了后仗着一把子力氣，但凡哪家有事兒，他都去搭把手，村裡人很喜歡這孩子，便為他謀了個前程，等他夠了年紀，國家徵兵時，便把他弄去當了兵。華新國喜歡漂亮善良又能幹的顧珍，臨去部隊前說了要回來娶她。可這一去，直到顧珍二十了，華新國都沒回來。

農村裡過了十八的未嫁姑娘就是老姑娘了，何況顧珍這個過了二十還沒婆家的。再加上顧家老頭病歪歪的，家裏就顧老娘一個人操持，下面一窩子弟弟妹妹拖累，顧珍的親事自成了個難題。後來只能給人當了續弦。

要說顧珍對華新國沒怨，那是不可能的。雖說她是因為要照顧家裏，親事才一直拖着，可要不是為了等他，她不至於真的到了二十還沒個婆家。

好在後來嫁的男人對她不錯，繼女也是個懂事又體貼人的。丈夫剛去世她帶着三孩子是惶恐過一段時間，只是後來繼女撐着家，把日子過的不比丈夫在的時候差，她這心也就安定下來。

原以為這輩子就這樣過了，冷不丁的，華新國又回來說要娶她。

她恍惚了幾天，流了不少眼淚，狠着心拒絕了，覺得這事也就這樣了。

可，晚上在院子裏華新國的那一翻話，讓她的心都糾了起來。

他說他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孤單單一個人的日子實在是過夠了，做夢都想有個自己的家，他去當兵的時候都想好了，過幾年複員回來能有個工作，也能養活顧珍，讓她過上好日子。

他當兵的時候顧珍才十四歲，他想着等他回來，顧珍的年紀剛好成親，卻不想，他在戰場上傷了身體，以後都不能再有孩子，他本來就是孤兒，絕後什麼的，他不在意，可他不能害了顧珍一輩子沒孩子，這才一直沒回去。

他想着，要是他回去這麼說了，以顧珍的性子，肯定還是要嫁他，倒不如就這麼斷了音信，等到了年紀，顧珍總歸是要嫁人的。後來，顧珍拖到了二十歲，實在沒法子再拖了，果然嫁了人。

雖說是繼室，但總歸日子過的不錯，只是沒想到，這好日子沒過兩三年，她嫁的男人竟然出了意外，人沒了。

他這些年一直沒回村裡，但卻沒真斷了村裏的消息，顧珍不願意在熱孝里嫁人，所以他又等了三年，回來娶她。

他不能有孩子，好在顧珍有了孩子，顧珍有了孩子，也就沒了遺憾。他還能照顧她和她的孩子，扶養孩子們長大成人，他不指着孩子們以後給他養老送終，左右他是軍人，老了自有國家養着。但他希望老了，他能有個伴，有個家。他也希望他能成為顧珍下半輩子的依靠。

顧珍這才知道這男人十來年沒回來，回來突然要娶她這個寡婦的原因。

當時驚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對，他還說要在市裡買個小院子給她和孩子們。

他說讓她先別忙着拒絕，好好想想。

當時頭腦里一片空白，可這會兒，想到這男人默默的背負着一切，什麼都不說，這十幾年來的日子，又忍不住心裏揪的疼。

“媽，你怎麼哭了？”在灶堂后燒火的青魂見她媽一臉糾結欲言又止了半天竟然掉了眼淚，無奈的只能出聲。

“那個，小乖啊，”熱騰騰的蒸氣里，顧珍鼓起勇氣，抹了抹臉上的淚水，“要是，要是我應了你華叔提親……你會不會怨媽？你放心，媽不丟下你們，媽還在家裏，哪兒也不去，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