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綠豆
等二丫帶羅莎麗趕過去,大力家卻是大門緊鎖,向左鄰右舍打聽,果然是大力發病,被父母帶去求醫了。
正準備跟去醫館看看,大力由父親抱着,已經回來了,看氣色也不那麼差。
得知羅莎麗亞她們特地為大力趕過去,大力的父母也很感激,但他們告訴羅莎麗亞她們,蒼耳子中毒是能治的,他們去的那家醫館就可以,大力癥狀輕,所以回來休息,另一個孩子還在醫館,不過應該也沒大礙。
這裏有人能治蒼耳子?不是說這一帶最有名的唐郎中都治不好嗎?羅莎麗亞疑惑地看向二丫,二丫也一臉不解:“唐郎中會治蒼耳子了?”
大力的父親進一步說明,起先大力肚子疼,他們並沒想到是蒼耳子,便只隨便找了家離這最近的醫館,好在醫館的郎中人雖年輕,卻頗為細心,在他的追問下,大力才回憶起他吃過什麼,當聽到兒子吃過好像野生的豆芽菜時,大力的父母也想到了蒼耳子,都嚇壞了。
誰知被人認為必死無疑的蒼耳子,那年輕郎中竟開出了方子,按方抓藥服下,在醫館觀察一晚上,大力竟然沒事了。
而且按大力的話,那郎中又找到了另一個誤食蒼耳子的孩子,接到醫館照顧。
這年代真有人能治蒼耳子?!羅莎麗亞問出醫館的位子,和二丫過去看個究竟。
……
到醫館一見面,才發現居然是熟人。這能解蒼耳子之毒的年輕郎中竟然就是救過羅莎麗亞的杜誠,其母陸氏也在醫館幫忙。
看到羅莎麗亞,陸氏母子也十分高興。
看醫館留待觀察的孩子,果然沒什麼大礙,羅莎麗亞放下心,要來藥方一看:
金銀花,ju花,葦根,綠豆,生甘草。
果然好像是傳於後世的銀菊葦莖湯。
再打聽,杜誠說是從父親那傳下來的醫藥方子。
羅莎麗亞終於確定這不是另有穿越者了,但能重見救命恩人,她也是挺高興。
……
蒼耳子的風波,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過去了,因為羅莎麗亞和杜誠的努力,這些中毒的孩子都平安無事,在病癒后,也被家長嚴加管教,不讓他們再接觸不明植物了。
其實也難怪這些孩子,小孩本來就好奇,加上這些都是窮人家的孩子,平常根本吃不到什麼零食,所以才會看上去這樣嘴饞。
……
既然知道陸氏母子和自己的住處只隔了一條街,羅莎麗亞當然要正式上門,拜謝一下恩人。她包了一大包親手做的點心,又買了幾斤水果,便過去杜誠的醫館。
去了以後,才知道陸氏去送針線活,不在家,看杜誠正忙着搗葯,羅莎麗亞也不用他招呼,自顧自參觀起這個醫館來。
杜誠的醫館也就是他的家庭診所,正房一間,分成兩半,中間掛個帘子,前面一半當診室,後面一半當病房。
東西的廂房分別是母子兩人的卧室,後院還有一間草棚,一邊放些柴禾,另一邊砌了個灶台,就等於是廚房了。
按面積算,杜誠家總共有一百多平方米,比羅莎麗亞現在的住處寬敞多了,按現代的說法,這怎麼也是個大戶型。
但羅莎麗亞越看下去,眉頭皺得越緊,原因就是這房屋的建築材料。這竟然是用茅草蓋的房屋!
羅莎麗亞在這長安城還是一次看見茅草屋,她家和李富家都不寬裕,但怎麼說也是磚瓦房,能擋風能避雨,而這茅草屋,實在讓她忍不住聯想起杜工部的名詩:“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這房子能過冬嗎?
再看看院裏的物件,原來那隻熟悉的老母雞也不見了,不是說開私人診所很來錢,他怎麼把日子過成了這樣,還不如在村子裏,至少還住着磚瓦屋。
“羅姑娘,請喝茶。”杜誠把葯搗好,開始招呼羅莎麗亞。
和杜誠的談話,讓羅莎麗亞知道,她走後沒多久,在村子附近就發現了突厥兵,村子人心惶惶,凡是有親戚在外面的,都離家去投親靠友了,正巧這時陸氏聽說他家一個很多年失去聯絡的親戚,最近在長安城露面過,便尋了過來。
結果親戚沒找到,村子又不敢回去,只好留在長安城,杜誠靠祖傳的醫術開家醫館,陸氏給別人家做些針線活,母子以此為生。
對杜誠的醫術,羅莎麗亞還是挺看好的,在村子裏,他就是藥到病除,在長安城,連名醫都治不了的蒼耳子中毒他也能治,證明他確有真才實學。但看這半天他醫館一個病人也沒有,生意如此冷清,實在是屈才了。
再聯想到自己的太白居,羅莎麗亞靈機一動,她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生意了。
“杜大哥。”羅莎麗亞叫杜誠,她在杜家也住了幾天,本來是稱呼他做杜公子的,但在陸氏的堅持下,才改口的。“我跟你說…”
……
本來羅莎麗亞以為杜誠聽了她的想法,會和她一樣興奮,但杜誠的表情卻很奇怪,半天後,他搖搖頭,明顯是拒絕了。
“為什麼?”羅莎麗亞不明白,她的想法多好啊!
杜誠還是搖頭。
“到底為什麼,你至少給我個原因?”他光搖頭,羅莎麗亞怎麼能猜出他為什麼不願意。
“羅姑娘,”杜誠再確認一次,“你是讓我給病人看病,確診后再由你安排他們的飲食,對不對?”
羅莎麗亞點頭:“這叫做營養餐。”在現代,她家五星級的餐廳都有營養師,負責點菜時為顧客提建議,反響很好,而唐代,根本沒人考慮到適當的食物對人體健康有多重要,這不失為一個商機。
“可是,”杜誠表情嚴肅起來,“飲食怎麼可以代替藥材,羅姑娘,病人生病你不讓他吃藥,反而到你的店裏吃飯,這要是貽誤了病情…”做生意不能為賺錢,也得講良心啊。
他這後半句話雖沒說出來,但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羅莎麗亞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考慮他是古代人,思想可能僵硬點,羅莎麗亞決定不生氣,繼續解釋:“我並沒有說生病不讓吃藥,急症當然需要藥物治療。可有些人只是生活作息,飲食不當而小有不適,我們可以幫他們調節飲食習慣,讓他們恢復健康。”在現代,這樣的身體狀況叫“亞健康”。
“身體不適,自然應該進醫館,哪有去飯館的?”杜誠還是搖頭,“如果食物能治病,還用藥材做什麼?”
羅莎麗亞不高興了,你可以誤解她,但不能瞧不起食物,祖父和外祖父雖然有東西方的文化差異,但從小便都告訴她同一件事:身為一個廚師,一定要對食物充滿了熱愛。
“既然你瞧不起食物,為什麼還要用綠豆來解蒼耳子之毒?”羅莎麗亞要為食物正名。
杜誠一怔:“那是因為…綠豆是起輔助作用的。”
“誰說的?綠豆肉平皮寒,解金石,砒霜,草木一切諸毒。”羅莎麗亞為綠豆正名,她的綠豆甘草湯,杜誠的銀菊葦莖湯,都有綠豆在,難道只是巧合,輔助這麼簡單?
“綠豆肉平皮寒,解金石,砒霜,草木一切諸毒?”杜誠疑惑地重複這句話,“這是哪本醫書所載?”他怎麼從不知道?
“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羅莎麗亞答得理直氣壯,然後才想到,這年代,還沒有李時珍呢。
“李時珍?《本草綱目》?”杜誠只覺自己孤陋寡聞,“這是哪位醫壇聖手?”
“一個無名醫生。”羅莎麗亞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反正對唐朝人而言,李時珍確是“無名之輩”。
“神醫扁鵲你總聽過吧?”羅莎麗亞見杜誠還想追問李時珍的事,趕緊轉移話題,“你應該知道扁鵲有個著名的‘三豆飲’吧?”
杜誠終於改成點頭了:“綠豆、赤小豆、黑豆各1升,甘草節2兩,水8升,煮極熟,任意食豆飲汁。治無名痘瘡,疏熱解毒。”綠豆確能當藥材使,是他忽略了。
“綠豆也是食物,可它的作用並不亞於藥材。”羅莎麗亞緩緩言道,“葯食同源,病從口入,食物和藥物的區別就在於吃它的人是病人還是健康人,就算是食物,吃錯了也是會害病的。”
“食物也有忌諱?”杜誠這下可是在請教了。
“還拿綠豆舉例,綠豆解毒,但解得是熱毒,所以脾胃虛寒者忌之。而且正因為它解毒,在服用別的藥物時也忌吃綠豆,免得會降低藥性。”羅莎麗亞解釋,“我想和你合辦葯膳,就是為了這個,你告訴我病人病症,我就知道他們忌口什麼,在食譜上就避免這個。而普通人養生,我也以為葯補不如食補。”
她的兩個哥哥,一個是專業的餐飲營養師,一個有食品營養師的畢業證書,耳濡目染下,羅莎麗亞對食品營養也知道不少,但由於這時代人們對食療認識不夠,她才想借重杜誠的醫術,加上她的廚藝,從臨床營養師這塊找商機。
“你可以慢慢考慮。”羅莎麗亞起身告辭,讓別人認同你的觀念,總需要一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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