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鴛鴦戲水的棉被?”金小樓忽然出聲,這被子聽着耳熟得緊。
後來想想,這圖樣是常見的,耳熟也是自然。
“沒錯!”馮巒均接着到,“我當下便叫手下的人領我去村子裏,找到偷盜這棉被的那戶人家。”
“那是戶新來的獵戶,姓魏,剛到附近的村子不久。”
馮巒均話音一落,金小樓猛地想了起來,張口便道:“魏獵戶!”
這魏獵戶金小樓還記得,當初桂枝被誣陷患了瘟疫,兩人被井口村裏的人隔絕時,住的屋子便是個名叫魏獵戶留下的。
當時聽說那魏獵戶也是流浪來到的井口村,孤家寡人一個,也不愛與人交際,沒住多久,又不見了蹤跡,因此誰也與他不相熟。
只是,後來桂枝抱麟兒時用了魏獵戶那裏的一張小棉被,正是鴛鴦戲水的被子!
當時被鶴娘瞧見,還用五百兩重金換了去!
金小樓的心砰砰砰地跳得厲害,她覺得她要查找的答案,似乎曾離她無限的近。
可眼下,又彷彿遠在了天邊。
“正是魏獵戶!”馮巒均到,“沒想到那人看着是個農戶模樣武功卻是一頂一的好,一見我們拿了棉被,當下便將被子搶了回去,還把我們好幾個人打倒在地,起也起不來。”
“直到我說了,那是我妹妹的貼身之物后,魏獵戶這才平靜了下來,定定的看了我好久之後,才開口說話。”
“他說什麼?”金小樓迫不及待的問。
馮巒均深吸口氣:“他說,被子我仍要留下,巒英的事,我可以告訴你一半。”
“他說,只告訴我一半,是因為他也只知道一半。”
魏獵戶告訴馮巒均的那一半,正好與巒英最後的一封家書接上。
巒英是在御樂坊做掌事宮女時,魏獵戶還是宮裏的禁軍侍衛,有腰牌可以行走在內宮之中。
他與巒英的相識,對於巒英來說是一場美麗的邂逅,可對於魏侍衛,卻是處心積慮的算計。
他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聽從了主子的安排。
他的主子,則是大周至高無上的那個人,天下的主人。
當皇上派人將魏侍衛傳喚到御書房時,魏侍衛也是膽戰心驚,可皇上接下來說得話,更令他摸不着頭腦。
皇上讓他去接近御樂坊里的一個小小宮女,要讓那宮女對他芳心暗許。
宮中的女人全是皇上的,侍衛與宮女私通更是要命的罪名,魏侍衛怎麼也想不通,皇上為何要叫自己去勾引一個宮女,更何況還是一個毫不起眼,默默無名的小宮女。
可皇上的吩咐,即便想不明白也只得照做。即便魏侍衛早已有青梅竹馬、等待着他出宮成親的愛人,也得照做。
魏侍衛開始三天兩頭的往御樂坊里跑,年輕的少女怎經得住有情郎的殷勤示愛,沒幾日,兩人便糾纏在了一起。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皇上下了旨意,說是巒英的瑤琴彈得好聽,眼下貴妃娘娘心情鬱郁,遂將巒英調到了椒蘭殿中去,侍奉貴妃娘娘。
皇上對貴妃娘娘好,這是宮裏人人皆知的。
貴妃娘娘的尊崇與寵愛更是頭一份,能到椒蘭殿裏去,侍奉在高貴妃左右,那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不僅人人羨艷,地位陡升,每月的月錢也翻了好幾倍。
可就在巒英親眼見到高貴妃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震撼了。
並不是因為高貴妃天姿國色,有着傾國傾城的容貌,而是因為這一張臉她曾見過無數次,就在她的老家,蜀州瑤溪。
可兩人雖然相貌相同,氣質秉性卻是大相逕庭。
這件事如一根魚刺一直梗在巒英心頭,與貴妃娘娘越是接觸,越覺得她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巒英好幾次大着膽子湊近了看,仍舊看不出絲毫的不同。
只是,一開口說話,一有動作,又令巒英相信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終於,巒英將此事告訴了魏侍衛,魏侍衛自然如實稟報給皇上。
在御書房內,皇上蔚然坐在上首,聽見魏侍衛說巒英覺得兩人長得一模一樣時,皇上微微笑了,道了聲:“很好。”
隨後,皇上讓魏侍衛多向巒英打聽高貴妃的一言一行,打聽高貴妃的每一個細節之處,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然後再一一告知皇上。
到得那時,魏侍衛已暗暗猜測出皇上究竟要做什麼。
特別是巒英開始時不時的說她覺得貴妃近來有些奇怪,好多她從前不愛做的事,變得愛做了,好多不喜吃的東西,也會嘗上兩口。更奇怪的是,有一回,貴妃娘娘竟張大了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那模樣活像一個山野里的小姑娘,哪裏有半分貴妃平日裏端莊優雅的氣質……
只是時而奇怪,時而又很正常,鬧得巒英心裏像貓抓一樣。
這樣的話,從二月底一直說到了五月,然後貴妃似乎又恢復如以往一般,再無半分可疑之處。
巒英心中舒坦了,魏侍衛卻有兩點始終想不明白。
一是高貴妃與皇上自來相愛相敬,兩人是從皇上年少時便攜手一起走的,就是得到這皇位,也多虧高家人相助。皇上該對高貴妃寵愛有加才是,表面上,皇上也確實如此的做了,特意替高貴妃造了奢華至極的椒蘭殿,給她後宮中無人能分的權利和地位。
可背地裏,竟在找人模仿高貴妃,似乎是想要徹底的替代她……
這第二點便是,如此重要的事,皇上怎麼會找到他和巒英這兩個在後宮中如蜉蝣一般的人來做?
第一點直到馮巒均找到魏獵戶時,他仍沒想通,可這第二點魏侍衛很快便明白了。
就在巒英告訴他,她懷了身孕的那個晚上。
魏侍衛翻來覆去睡不着,半夜裏爬起來摸黑寫了封信,然後出房門想託人替他帶出宮去,交給一直痴痴等待着他的女人千鶴。
就在他剛走出不遠,便聽得身後房間的窗戶輕響一聲,回頭看去,剛好見到一個黑峻峻的人影從那窗戶里竄了進去。
魏侍衛吃了一驚,哪裏來的毛賊敢在宮裏頭作案?
魏侍衛掉身往回,悄悄靠近,在窗戶底下一抬頭,卻見那人抽出一把長劍,那劍在月光下寒芒畢現,毫不猶豫地一下刺進被褥里去。
然後探手進去,摸了摸被褥里那人的鼻息,待沒氣后,拿出個麻袋來一套,將人拖了出去。
魏侍衛冷汗直冒。
原來這不是偷竊,是殺人滅口!能在宮裏做這樣事的,只能是皇上,皇上這是用過了他,便要棄了他。
難怪要找他這個蜉蝣般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小人物自當唯命是從,又能不激起一絲水花的消失得一乾二淨。
只是可憐了這個半夜裏偷懶來自己房中小睡的好兄弟……
魏侍衛一咬牙,乾脆趁着黑夜自己逃出了宮去,他也惦記着巒英,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若此刻去找巒英,他們倆誰也跑不掉,可他還是趁屋子裏那人走後,進去帶走了巒英送給他的一張鴛鴦戲水的棉被。
只是後面半截,巒英究竟怎樣了,魏獵戶一概不知。
他出了宮后只與千鶴見了一面,決絕的和她分別後,便與前塵往事斷絕了聯繫,化身獵戶,流浪在山川湖海間,每在一個村子裏住上一段便換一個地方。從不與人深交,也沒有朋友。
……
“是雙胞胎!”金小樓出口。
馮巒均看向她,疑惑的皺起眉。
“之所以巒英認識的那人與高貴妃長得一模一樣,是因為她們是雙胞胎。”金小樓輕輕到,“前不久,我也剛剛誕下一對雙胎。”
一說到此處,她便想到了思兒,心口一疼,咬了咬牙,又接着道:“雙胎有遺傳因素,若是母親是雙胞胎,那麼孩子再次誕下雙胎的概率會增大很多。”
金小樓知道他們聽得似懂非懂,簡單的說:“也就是說,我生雙胎多半是因為高琅的母親高貴妃也曾是雙胎之一。”
南陽乍聽到自己的身世,本激動得雙唇發白,此刻卻被七爺的事牽住心緒,遂開口道:“若是這樣,那現下的高太后,豈不是……七爺的親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