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我很遺憾
現場封鎖,譚耀暫時沒有嫌疑,但是還是規定不能離開S市,隨時傳喚。譚廳的死不是一件小事,局裏很重視。一個副職領導臨危受命,帶着杜衡他們開會。這位領導姓付,叫付藺,他煙癮比較大,才坐下來,煙就不離手,整個屋子有些烏煙瘴氣的,麥冬起身推開窗戶。
付藺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煙熄滅:“說說現在的情況吧。”
鄭茜開始就痕檢部門了解的情況進行敘述:“一共兩名死者。女性死者名叫覃卿,45歲,在S大任教,社會關係相對簡單,近期沒有與他人發生爭執的情況。我們查了她手機相關通訊記錄,近期沒有任何異常。男性死者譚星,53歲,現任我省公安廳廳長,關於他的社會關係因為牽扯複雜,我們這邊還沒有完全了解,相關的通訊情況也因為涉及機密,正在向上級反映。屋子裏邊除死者和報案人的腳印之外,還發現三組不同的腳印和指紋,現在正通過指紋數據庫對比,已經找出其中兩組。這兩人八年前因為故意殺人被捕,十五天前剛放出來。其中一個叫魏勇,一個叫魏文,具體的信息我都發給大家了。”
“這兩人都來自M市?”杜衡問道。
“是的,兩人的案子當年是譚廳處理的,不排除懷恨在心,所以出獄之後伺機報復。”鄭茜接著說道:“我們在死者家中發現擺設凌亂顯然是為了翻找某樣東西匆忙之中留下了大量的指紋。痕檢這邊能找到線索大概就是這些。”
“從屍體上邊看,女性死者比男性死者死亡時間早一個小時,女性死者死因是機械性窒息,頸部有明顯的勒痕,背部有踩踏的痕迹,衣物上還有遺留的粗糙棉線,我們比對了遺漏的線段和沙發上的布塊材質一致。沙發上的布塊少了一張,那一塊消失的布料,極有可能是兇器。男性死者血液裏邊酒精濃度589.35mg/100ml處於醉酒狀態,所以當女性死者死亡的時候極有可能男性死者是沒有發現的。男性死者死因是失血過多,死前身體遭受多次電擊,鼻腔裏邊有泡沫,可能是整個頭部被浸在冷水裏造成壓縮,肺部沒有明顯的腫脹,可能是在選擇威逼問話的時候,採取多次水淹。根據兩種不同的作案方法,法醫這邊推測,作案的人可能不是同一個人。”王越說出自己的想法。
“當然不是同一個人,都說了現場至少有三個人的腳印。”鄭茜補充道。
“不是這樣,我懷疑他們兩是兩撥不同的殺手殺掉的。”王越解釋道:“女性死者死的時候着裝整齊,還喝着咖啡,所以極有可能她是在待客,不知道什麼原因引發了爭執,一時之間激情殺人。”
“什麼人會在大晚上的到別人家裏?”鄭茜問道。
“有沒有可能,他不是別人,就是自己家裏邊,只是兩人不熟悉,所以衣着整齊?”麥冬一下就想到譚耀:“我今天早上問譚耀的時候發現他精神狀態不太對勁,很像是……磕過葯。”
“這又能說明什麼?”丁文不明白:“我們在酒吧問過他是在早上才回來的。”
“但是十一點到十二點的時候恰巧是酒吧生意最紅火的時候,他要是消失一段時間再回去,想要隱瞞也很簡單。”麥冬又接著說道:“剛才我查了他們家裏邊的座機,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譚耀的,通話時間1分鐘38秒,時間是晚間11點21分。”
“楊磊,看一下酒吧門口的監控,注意十一點二十至十一點四十左右。”杜衡吩咐楊磊把監控拿出來,幾人一起看,夜晚很黑,酒吧前邊的監控很暗,看不太出來,看到第三遍的時候,麥冬喊道:“停!把這裏放大。”
楊磊把人像放大,麥冬指着:“你看這個。”視頻里的男子帶着口罩,露出一隻手,麥冬看向杜衡:“手上的紋身和譚耀一模一樣。”
譚耀上了一輛車,杜衡趕緊讓楊磊看一下:“譚家門口附近有沒有一輛這樣的車。”
“有,十一點五十二。”監控裏邊一個黑影從屋子後院進了門。十二點十一分左右,一個人影慌慌忙忙出來。
“提審譚耀。”杜衡說道:“再復勘一次現場,肯定有什麼是我們遺漏的地方。”
很快譚耀就被帶到警局,他表現得極為不耐煩:“有完沒完,我報的警,你們不去抓人一天天的逮着我審,什麼意思?解決不了問題,直接解決提問題的人?”
杜衡沒理他坐下來:“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是五歲的時候,我和麥麥在樹底下玩沙子,斜對面就是你家,你正端坐在琴凳上邊彈鋼琴。麥麥說你像書里的王子,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那個時候你就是。小的時候真的很妒忌你,全小區的小孩兒都喜歡和你玩兒,我只有麥麥一個玩伴,你出現就輕而易舉的搶走了她。你會彈鋼琴,我五音不全。我還記得,你說過你想成為最出色的鋼琴家……”
“今天你讓人把我帶到這裏就是為了敘舊嗎?你要真喜歡說這些,找個地方坐下來,想說多久都可以。”譚耀垂着頭,悶悶的說。
杜衡沒有理他,接著說道:“我們最羨慕的還是你有一個好的母親。我和麥麥的媽媽都是老師,他們可以把所有的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但唯獨會忘記自己的孩子。你的母親顯然不一樣,她會給你做好吃的糕點,會陪你參加親子活動,會帶你去遊樂園……我們從來沒見過她對你發火,說起來真的很好笑,我和麥麥每次的生日願望都是希望有一個和你一樣的母親……”
“你閉嘴我不想聽!”譚耀說著逃避的捂住耳朵。
“那我們說說案子吧。”杜衡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們查了監控,你在十一點五十二分的時候回家過一趟,你回去做什麼?”
“我自己的家,我非得有事才能回去嗎?”譚耀開始防禦。
杜衡也不和他來虛的,直接把通話記錄遞給他:“你回家是因為覃卿給你打了電話。”
“是又怎麼樣?”譚耀揉揉頭:“我接了電話,我就是兇手?”
“覃卿和你並不熟,你在飯桌上連句話都不想給她說,她打電話你一般不會搭理,除非她說有很重要的事想給你說,或者她手中握着你的把柄。”杜衡停了一下,抬眼看向他:“雖然你才從國外回來,但你清楚地知道,嗑藥這種事在國內是犯法的……而且你的父親身份特殊,一旦這件事暴出來……你雖然不耐煩,依然選擇回來。”杜衡拿出手上的東西:“十一點三十二分你坐上車,十一點五十二你在後門下車進了屋。”杜衡將監控照片遞給他。
“你們倆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她顯然不是要給你隱瞞這件事。而且還極盡所能的侮辱你……你都一一忍了下來。直到……她提到了你的母親……”
譚耀一下就亂了,他一下就想起那個女人:“你以為我會幫你隱瞞嗎?我不會!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鐵面無私說著禁毒的廳長他的兒子是個毒鬼。你以為你媽的死真的是個意外嗎,你和你媽一樣蠢,蠢到相信這樣一個男人。你媽多高高在上,上學的時候就每天裝出一副憐憫的樣子看我,拿着小恩小惠施捨我……我想着都想吐,最後又怎麼樣呢,她死了!我睡了她最愛的男人,享受着她的一切,她什麼也沒有。你看你……當初你媽說的,你就是她最驕傲的作品,可是瞧瞧現在的你,人不人鬼不鬼……那個叫做Wendy的小姑娘讓你快樂嗎?真想讓你媽看看,她最為驕傲的兒子……我輕易就毀了!”
譚耀想要冷靜下來,杜衡在詐他,他什麼證據也沒有,他連兇器燒掉了,什麼也沒留下,他不要慌……他深吸一口氣:“這些都不過是你的猜想,我和她就是說了一些平常的事。”
杜衡又接着拿出證據:“復勘現場的我們發現了這個。”那是一份病歷卡:“我們在覃卿房間裏發現了病歷,她有中度抑鬱症,她昨天去過一家偵探社,拿到一份報告。那份報告是關於你父親的。”杜衡把報告遞給他,那是一份拼接的報告,被撕得太碎,字跡很模糊:“看不清是吧,我特地讓偵探社再找了一份。”
譚耀哆嗦着手接過來,一目十行的看完。
“覃卿一直想要有個自己的孩子,想了無數種辦法,吃了很多葯,隨着年齡的增長這甚至變成一種執念。她性格偏激,長此以往,慢慢就變成中度抑鬱。她昨天看到這份報告,可以想像,她當時的心情……所以她想到了死,但是她不甘心就這麼‘白白’死掉,所以她在客廳裏邊裝了針孔攝像機,然後把你叫回來,刺激你,然後順水推舟的讓你殺掉她。”
杜衡最後拿出一段視頻,那是覃卿拍下來的譚耀殺人的經過。
譚耀看着,抓着頭,他還能說什麼。
“我很遺憾,重逢之後第三次見面會在這樣的地方。我也很難過,你曾經是我無法企及目標,因為你,我努力變得更好。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但真的很失望,原本屬於鋼琴家的手變成了殺人的雙手……”
譚耀再也忍不住,將頭埋在他修長的雙手裏,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