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機

第五章 生機

韓元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又回到了爛桃村。父親、母親,弟弟,一家人歡聚一堂。

父親還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手捧茶杯,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母親坐在父親身側,一邊忙活針線,一邊對自己嘮嘮叨叨。弟弟乖乖地在燈下練字。自己則站在一旁,不知道該幹什麼。

“韓哥,醒醒。”

二虎的聲音將韓元從美夢拉回到現實。韓元這才想起方才的一切都是虛幻,心中頓時一陣酸楚。

“吃飯了,吃飯了。”幾個獄卒一邊吆喝着,一邊將兩個泔水桶提進牢中。

韓元一行人分別被關押在兩間大牢,韓元這個牢中關了二十幾人。一聽到有吃的,大家立刻瘋了似的奔向泔水桶。

“嘔…”韓元猶豫着從泔水桶里撈出一坨黏糊糊的東西,剛放進嘴中又吐了出來。

桶里是一些煮爛的菜葉和糠麩。韓元雖在鄉下長大,但家境較一般人好得多,這樣的東西他實在無法下咽。

其他人與韓元不同,他們都爭着將那桶中之物往肚裏揣。只要能吃,能填飽肚子,他們不會在乎吃的是什麼。

大虎二虎兩兄弟也在爭搶,二人搶到了還不忘叫上韓元。

“算了,你兄弟倆慢用吧。我不餓。”韓元嘴上在拒絕,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咕亂叫。

“韓哥,吃一點吧。俺知道這玩意不是人吃的,但總比餓死強。”大虎勸道。

韓元覺得大虎說的對。自己好不容易熬到現在,就這麼餓死了實在可惜。

於是他捏着鼻子,盡量強迫自己將那豬食一般的東西往肚裏咽。

“這東西,這麼難吃。”韓元有些心情複雜道:“我竟然還想吃。”

可惜那泔水桶已經空了。

“肚子餓了,吃啥都香。”有人笑道。

“以前俺就吃過這東西。”又有人道。

大家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話來,似乎都忘了自己的處境。

“嚷什麼?都閉嘴。”獄卒的聲音讓亂糟糟的大牢安靜了下來。

“待會兒縣令大人要過來,誰敢再吵吵,當心鞭子。”

果然,沒多久,十幾個皂吏、弓手簇擁着兩個大人物向大牢走來。

為首是一個年逾不惑的男子,高約六尺,方面大耳,一臉富態,想來就是縣令了。另一個男子略高,年約而立,面黑須少,兩頰無肉,略顯陰鷲。

“兩位大人,這倆間牢房裏關押的便是昨天抓到的賊寇。”獄卒恭敬道。

“縣令大人!俺們不是賊人!”韓元大聲辯解道:“俺們都是附近村莊倖存的良民!”

那縣令注意到了說話的韓元,奇怪道:“本縣看你面熟得很,你是何鎮何村的人?”

韓元大喜道:“大人,草民是大良鎮爛桃村人!家父姓韓,曾在大人幕下為吏。大人可記得?”

縣令恍然大悟道:“啊,原來是留瀟的兒子,你父親何在?”

“父親他…”韓元嘆了口氣,將近來的經歷聲淚俱下地說了一遍。

縣令聽到這裏已經信了他的話,轉身同陰鷲男子商量了起來。

“本官看這些人不像賊寇。”縣令低聲道。

“江縣令,你這次棄城逃走,未盡守土之責,這可是重罪。”

陰鷲男子冷笑道:“要不是郡守大人發善心,讓本官助你收復縣城,現在大牢裏關的恐怕就是你了。”

“現在嘉縣被本官從賊人手裏奪了回來,卻連個賊人首級都沒有,你覺得上面的人都是豬腦袋么?”

陰鷲男子的話讓縣令猶豫了起來。

他沒有被問罪,還能從郡里請兵收復縣城,倒不是因為郡守發善心,完全是因為他送了分量足夠的大禮。

現在嘉縣已被收復,雖是賊人自己讓出來的,但對上面可不能這麼說。

兩人的對話,大牢裏的人聽得一清二楚。陰鷲男子的意思分明是要宰了大家。

“大人饒命哇…”

“俺不想死!”

許多人不甘心地哭喊道。

“大人,殺不得!俺們一個都殺不得!”

韓元拚命地大叫。

那陰鷲男子掃了韓元一眼,隨口道:“殺不得?怎麼殺不得。”

韓元彷彿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高聲道:“小人有三個殺不得的道理!”

話說完,他便飛快地轉動大腦,想立刻編出三個理由來。

“哦?說來聽聽。”陰鷲男子饒有興緻地看着韓元,想聽聽他能說出什麼道理。

“小人斗膽請教,大人是不是郡里派來的將官?”

“是。你問這個做什麼?想磨時間?”陰鷲男子不耐煩道。

“非也,非也。大人聽小的慢慢說來。”韓元咽了咽口水,解釋道:“首先,嘉縣雖然收復了,但城中現在人丁稀少,死氣沉沉,城外也是一片狼藉,混亂不堪,留着俺們這些人,對縣城恢復生機百利無害。”

那陰鷲男子嗤笑道:“這就是你的道理?嘉縣如何恢復,那是縣令的事,與我何干?我只要割了你們的人頭請功便是。”

韓元忙道:“大人,此言差矣。這嘉縣是怎麼收復的,相信大人心裏清楚。賊人離開嘉縣半個月都沒有,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殺回來?也許他們聽說官兵來了,又殺個回馬槍呢?彼時大人能守住此城么?既然守不住,大人到時候說不得也要棄城而走,一樣是失土的大罪啊。”

“那你的意思呢?”陰鷲男子思索了片刻,問道。

韓元緩了口氣,道:“大人,這就是草民的第二個道理了。大人既然駐守縣城,那就得擔守城的風險。現在嘉縣這般破敗,別說賊人了,也許哪裏竄來一股土匪就得讓官兵們吃苦頭。”

“假如你留下俺們,俺們對這一帶熟悉,可以替大人召募義兵,增強城中防守。”

陰鷲男子疑惑道:“你這意思,還是讓本官擔這守城之責?”

韓元道:“大人,賊人離開嘉縣,必定要去攻打其他縣城,草民猜測,諸縣必然都擋不住賊人攻勢。所以,賊人最後一定會打到郡城。”

陰鷲男子點了點頭,認可了韓元的話。

“賊人能不能攻破郡城,草民不知。但大人您在這一帶招募義兵,收拾殘破的諸縣,郡守大人想必不會不同意。”

“大人只要不回郡城,那麼賊人攻郡,無論攻下與否,大人都不必受那池魚之殃。若賊人勝了,必定棄城攻打別郡,屆時大人可以帶領所幕兵馬跟在賊人身後收復失地。若賊人敗了,郡城中的官兵想必也元氣大傷,無力追殲殘賊,到時候大人同樣可以揮師,奪一場潑天的大功。”

陰鷲男子眼前一亮,覺得韓元的話十分有理。

他轉頭對江縣令道:“江縣令,那便放了這些人吧。對了,還要麻煩縣令找些死屍給本官割首級充數。”

江縣令唯唯諾諾。

“你的第三個道理呢?”陰鷲男子忽然向韓元道。

“……”韓元聞言,一時啞口。

“算了算了,不必再說。你叫什麼名字?”

“草民韓元。”

“韓元?好名字。”陰鷲男子記住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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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奪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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