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連着“啪，啪”的兩聲關車門的聲音異常響亮，小圓條件反射似的“噌”的一下就坐直了起來，小眼睛一片迷茫，喃喃念着：“阿長，我沒有偷懶，沒有偷懶，沒有過去，沒有過去，在剛去的路上，在路上……”

葉樹辰站在湯曦翰身邊，望着小圓樂不可支，低聲問：“她說什麼呢？在什麼剛去的路上？你明白不？”

湯曦翰平靜地答：“應該是在剛要睡過去的路上。”然後看着小圓說：“你已經去過了，現在回來吧，你院長在裏面呢，是院長的長，不是你們護士長的長，你回來了沒？”

小圓反應過來的時候，看着這兩隻熠熠生輝的金龜，汗顏難當，在車上睡著了不丟人，在帥鍋金龜面前睡著了就丟人丟大發了，何況其中之一的帥鍋還是她的相親對象，她膩膩歪歪地蹭下了車，低着頭用手順了順頭髮還趁機蹭了蹭嘴角，果然啊果然，唉，口水啊…….

小圓琢磨着，約會被放了45分鐘的鴿子，接上她以來，那個湯曦翰就沒拿正眼瞧過她，難得和她四目對視時，他好看的濃眉就會像兩條鬥嘴的毛毛蟲，靠近，豎起。小圓就算是笨，也知道這個親，人家相得是太委屈。以她混於相親大隊中數個春秋的經驗來看，肯定是沒下文滴。偏偏湯老爺子中意她，這親沒相一分鐘，卻需要就被湯曦翰給直接拖家去進行——相后回訪。更悲催的是，她還不能拒絕，因為，那裏還有一個比阿長大上數倍的大阿長——院長。

小圓心裏也是一萬個委屈，有點不忿地瞄了一眼湯曦翰，葉樹辰接了個電話在講着，他在一旁站着等着，她也就跟着站着。她抬眼看了看院子裏面的房子，一個軍區大院的小兩層，院子裏面密密地種着各種花草，植物枝繁葉茂。再將視線轉過來，湯曦翰微微倚着半高的木柵欄，悠閑地，優雅地，靜默地，安逸地，嘴角還掛着一個淡淡的笑意。

小圓在那一個瞬間，忽然覺得心頭咯噔一下，那個時候的她當然不知道那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也沒有預料到之後的“再見要命”。

那時候的那個咯噔，她當時的認知是湯帥鍋在不皺眉的時候，原來是帥得那麼要命，原來，一個男孩也可以長得那樣好，簡直好得沒有天理，天道不公。對，就是天道不公，如果公的話，那樣的眼睛，那樣的嘴，那樣的鼻子，還有那樣的睫毛，要是長在她朱小圓的臉上的話…….

就在她花痴一般傻傻地看着湯曦翰，臉上陰晴不定的變幻出各種表情的時候，湯曦翰忽然覺得耳朵又紅又熱，眼角余光中向朱小圓的方向發散了一下，果然看見她一幅垂涎欲滴，和爺爺形容的她看見鴨血粉絲湯的表情有一拼。

男子瞬間升騰熱流，耳朵上的紅雲哧溜就竄得滿臉遍佈。凜凜寒冬，呼出的氣息大一些，也要將自己朦朧籠罩，一瞬滋生的情愫卻在這樣的寒冷中溫度驟升，明媚如春。一個女孩貪戀地注視某男YY不斷，一個男孩卻在一個女孩貪戀的目光中砰然心動。

葉樹辰掛上電話一回首看見這個具有決定性意義的詭異畫面，不由一怔，瞬間的感覺不是一夜花開，而是：我靠！這是鐵樹開花啊。

他笑眯眯的走過去說：“嗨，哥們，有點公事急需處理，先走一步，改天來看咱爺爺，和他老人家招呼一聲。哦，對了。”他轉頭對着小圓滿含深意地笑着說：“我還沒有小豬妹妹的手機號呢，以後找你怎麼找啊？”

朱小圓呆在原地，傻傻地張着嘴“啊”了一聲，就接不下去了，這相親對象還沒有問她要聯繫方式呢，這陪相的怎麼要上了？朱小圓是不屬於高智商人群，雖然對言情小說可算是博覽群書，可是這個時候，她也不至於認為葉樹辰是看上她，而有另一場風花雪月的灰姑娘故事發生。只是今天白等了45分鐘，又被湯曦翰那兩條打架的毛毛蟲眉毛給刺激的夠嗆的她終於在呆了片刻后，“嘻嘻……”一笑說：“行，我告訴你，以後上我們醫院看病，我招呼你！”

朱小圓還沒有開口，湯曦翰迅速地撇了葉樹辰一眼，冷冷地說：“你這麼龍精虎猛的，用得着上醫院嗎，你要上醫院，我找院長招呼你。”得，朱小圓心想：“您沒看上我，這還不興人家要電話了，算了算了，又提院長，我不給了還不行嗎，不掃你面子。”頭一低也就不再答話。

湯曦翰一邊趕着葉樹辰上車，葉樹辰一邊招呼朱小圓：“妹妹是哪個科的啊？婦產科的不？婦產科的話，咱還就真有機會再見啊！”

朱小圓跟着他進屋的時候問：“為什麼我是婦產科就有機會再見呢？他結婚了嗎？媳婦有了？真看不出來！這麼年輕就當爸爸了。”

湯曦翰鎮定地回答：“上婦產科的男人除了要當爸爸的，還有一種是不要當爸爸的。”

這句繞口的繞口令，小圓默默念了一遍才回過味來，紅着臉小聲囁嚅：“哦，這樣啊，呵，還是看不出來，看不出來。”

等兩人進了屋，院長大人還真在廳中端坐，小圓大大地慶幸了一下自己到底和他回來了，不然會讓院長怎麼看？湯爺爺看到大孫子將她帶了回來那是一個喜上眉梢，對着她招呼喝水喝茶喝果汁，坐着院長旁邊的小圓，聽話的乖乖喝着。等到大夥一起上了桌，她對着一桌好菜那叫一個欲哭無淚，圓圓的小肚子裏面白水，茶水，果汁水，那叫一個水飽。

中途去了趟廁所的小圓剛剛準備給騰出點空間的肚子補充點，就聽湯爺爺興奮的招呼小圓：“小圓，來來來，知道你愛吃鴨血粉絲湯，這是我特意叫阿姨做的，你來嘗嘗！”

小圓接給湯爺爺熱情的遞給來的一碗滿滿的湯,想起早上剛剛下肚的那碗鴨血粉絲湯時，嘴角抽抽着擠出笑容：“謝謝湯爺爺！”

小圓對鴨血粉絲湯的鐘情那是有一個前提的。就是，4元以下食品中小圓的最愛是什麼？小圓標答：鴨血粉絲湯！可是現在，有烤雞，蹄髈，有糖醋小排，有清蒸桂魚啊。

在小圓蔫蔫地看着上菜時，院長大人忽然看着小圓“啪”的一拍桌子說：“朱小圓！我記起來了。”

朱小圓嚇得差點掉到桌子底下去，一個醫院，眾多科室，醫生，護士和護工，上千號人，朱小圓對着他喊一聲“院長好”，沒指望他能真認出她來。就聽院長朗聲說道：“有一年中秋節，吃月餅比賽，你進了前三吧，還有一年，端午節，吃粽子比賽，你吃噎了才中途退出的吧？”

朱小圓滿臉黑線，有如被五百公斤的鐵鎚重擊。

小圓訕訕地笑了幾聲鬱悶地埋首喝湯，就聽見湯曦翰說：“爺爺，李叔，我們吃好了，我先帶小圓去我屋坐坐吧。”

小圓連忙放下碗，也連聲響應：“吃好了，吃好了。”

“那個，我打小集體榮譽感特強，那會兒剛進醫院，被同事起鬨忽悠來着，就，就參加了。”朱小圓琢磨了半天，話出了口，覺得還是難堪，乾脆閉上了嘴巴，抿着嘴跟在他身後。

去了他的房間，兩人靠着窗站着，他也不接剛剛的話題掏出手機問了一句：“什麼號？”

朱小圓“啊”了一聲試探着問：“是問我的手機號嗎？”

他簡單明了的“嗯”了一聲。

“哦，是￥#&……#*。”

他迅速地摁了幾下存了起來，接着小圓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說：“那是我的號，你存一下。”

小圓“哦”着答應，拔出手寫筆剛畫了一下就停頓了下來，他在她身旁朝她的手機瞄了一眼說：“湯曦翰，我叫湯曦翰，王羲之的羲加日字旁，翰是翰林的翰。”

小圓這個時候在想的是，這是什麼名字，這麼費事。憑着對王羲之的印象畫了個大概，希望手機能聯想出來，可是對這個字，她記憶的部分，實在有限，手機也暈了，出來一堆不知道什麼字，偏偏，湯曦翰在旁邊居然伸長脖子在看她寫。

她把心一橫，什麼破字，不會寫就不會寫唄。摁了個確定，就“湯”了。反正她也沒有認識很多姓湯的。等她確定好了，湯曦翰嘴角撇向一邊問：“就輸了一個湯字，不會弄錯嗎。”

她一邊示範操作一邊說：“不會弄錯，我就認識你一個姓湯的，哪有那麼多人姓這麼奇怪的姓啊？呃！”

手機一路翻下去，顯示屏幕上居然顯示出來兩個湯來，朱小圓怔了一下才想起來：“呃，還有一個湯，不是姓湯，是我們院附近的鴨血粉絲湯店了，呵呵，叫外賣的電話啦。還，還是輸一下，輸一下。”

湯曦翰看着她寫，她本來打算將手機調成拼音輸入，一念閃過，想想還是老實的把手機遞過去說：“我不會寫曦字，不過我會寫翰字。”

他嘴角上揚，也不答話，接過來要寫，看她懊惱地垂着腦袋，不由低聲說道：“哎，我寫嘍，你還不過來看着，以後不是還不會嗎？”朱小圓將頭探過去，湯曦翰一筆一筆的慢慢寫着。等他寫完了，朱小圓忽然想到，我幹嘛要學，以後不會就不會唄，我幹嘛要會寫他的名字？難得他沒有反唇相譏，她也就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安靜的接過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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