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糟糕的弄堂

第五十九章 糟糕的弄堂

“……”傅一帆略微不解的眼神看向前面毛茸茸的後腦勺,按理來說,被他光明正大的送回家應該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才對,怎麼會有女孩子這麼抗拒!最主要的是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送女孩子回家,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安祈禕腳下的步子微微停頓咯噔了一下,雙手糾結地纏繞在一起,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和同學說‘你很重要’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因為想讓她們生氣而在餬口蠻纏,總之是有原因的,即使你不記得了也沒關係,因為這本來就是我自願的,跟你沒有太大關係……”說道這裏她突然提高音量:“而且我一點也不怕被別人知道!誰說女孩子就不能獲得主動權?禮義廉恥在重要的人面前都已經無足輕重了,跟何況我才不怕那些人!”

“我知道你每天都會收到來自各款女孩兒的告白書信,對於被告白這種事情應該也習以為常,雖然我沒什麼本事,也不會琴棋書畫,還有很多的不為人知的秘密,但這都不是阻礙我……我喜歡你的原因。”

傅一帆歪着頭停下腳步,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擰眉說道:“你一個女孩子怎麼這麼……”

‘不知羞’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女孩兒突然的回頭瞪眼嚇得憋了回去。

安祈禕不甘地看着他說:“誰都可以對我出言不遜,但你不可以。”

“為什麼!”傅一帆不服氣地問。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你我很在乎你!換做是別人我大可以左耳進右耳出,但你隨口的一句話真的會讓我……”

“行行行!我投降!”傅一帆打斷女孩兒又要開口的告白,配合地把手舉過頭頂。

看着傅一帆無心地應付,安祈禕也急了:“……我在說真的!”

“嗯。”傅一帆毫無靈魂地點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開玩笑?”安祈禕試探性地問。

傅一帆停頓了幾秒,篤定地點頭!在女孩兒要爆發以前急忙開口:“首先我很確定我真的沒見過你,我回想了我認識的所有異性同學,甚至就連多年未見的那位遠房表妹家的母狗我都回憶過,我敢保證我從來沒有見過你,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你曾經有過什麼豐功偉績,能讓學校里這麼多人都認識你,以至於我走到哪都拜託不了同學們無聊的調侃,但是安祈禕同學,你連真實名字都不願意告訴我,又怎麼讓我相信你不是在開玩笑?”

“你怎麼……”安祈禕有些不可置信。

“能讓我這幾天都過得如此窘迫,你真的以為我會連你名字都不清楚嗎?安祈禕同學,又或者是姚妮關?同學……”傅一帆一雙眸子在夕陽的暈染下,像極了自作聰明的狐狸,因為看到女孩兒吃驚的面孔更加堅信了他的猜測,嘴邊也因為內心得到了最大的滿足而笑得開懷,露出了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看起來着實可愛。

安祈禕看着獃滯了一瞬,急忙紅着臉轉回身子,加快步伐向前走去,“完了完了,再這麼下去你真的會後悔的,我已經儘力抑制住了自己那顆心,如果你再擅自把關注點放在我身上,我真的怕我會死皮賴臉地賴着你,不怕你笑話,我纏人的功夫真的是一流的……我在說真的,你又在笑什麼啊!”回頭時看着傅一帆還在沒心沒肺地笑着,她氣惱地鼓着腮幫子,低頭踩着地面狠狠地泄憤,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抬起頭時發現前方站台前的黃色車輛,在車流里格外顯眼。

安祈禕用餘光瞥了一眼傅一帆,見他依舊沉浸在自己編織的世界裏自得其樂,她輕哼了一聲,腳底抹油一般地抬腳就跑,用最快的速度跳上那輛快要閡上車門的公交。

“……”傅一帆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時,發現前面的位置已經空了,只留下幾片零星的樹葉,他急忙向四處張望,卻在不遠處緩緩駛離的公交車上找到那張得意的臉龐。

女孩兒還特地抬起手衝著他揮了揮,像示威似的笑臉笑得格外張揚。

傅一帆也抬手揮了揮,“呵,有意思……”

突然他像是想起來什麼重要的事情,猛地一掌拍在腦門上,“糟了!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與此同時,空蕩蕩的教室里孤零零地坐着一個人,細碎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原本就不愛笑的臉上此時更加陰鬱,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桌子,就差沒發射激光把那個地方射穿一個洞……

一個故事的開始,往往都看似無心也無意。

顧西爵曾寫過這麼一句話:這世界如同一框時序輪轉的風景,而他在框外,不知道身處何處,今夕何夕。

他只知道,有個人,他這生必須去遇到。

弄堂里揮之不去的灰暗,被窗戶里投出來的燈光照射出層層疊疊的黃暈來,還沒有完全變暗的夜晚,也依稀能看清天邊漸漸浮現的星光。

挨家挨戶門對着門,面對着面。為了能在各自家門口多佔有一席之地,不足兩米寬的巷子裏堆滿了雜物或是一些盆栽,總而言之都只是為了表明‘這塊地是我家的’意思。

安祈禕站在家門口,把圍在腰間的寬大校服藏進書包里,還沒來得及掏出鑰匙,就見門已經被人從內而外推開。

濃重的酒氣從屋裏湧來,頭頂是男人呼出的白色霧氣,難聞的味道讓安祈禕蹙了蹙眉。

男人步態有些蹣跚,光亮的前額,只有幾根黑髮遮掩着,寬寬的大臉上早已爬上歲月的痕迹,一雙眼睛始終犀利,似乎要刺穿這黑幕下的醜惡。

男人微微彎着腰,搖搖晃晃地湊上去兩步,忽然笑了,“喲,我家的小拖油瓶回來啦。”

安祈禕沉默的臉,在灰暗的光線下看不出表情,她沒理會男人,側身就往裏面走去。

屋子內部設施簡陋,環顧一圈就會發現,這裏充其量也只能算得上是遮風避雨,牆壁並沒有經過粉刷,整個室內黑漆漆的一片。

這就是她的家,在雲城這個小小的弄堂里毫不起眼,頭頂是交錯而過的天線,淬了墨的雲被分割開來,很低很低地浮動在天空上,每天上學放學都要經過這條一眼就能看到盡頭的走道。

小小的一間屋子裏,無時無刻都能聽見父母的爭吵,以及街坊鄰居的謾罵,潮濕的地面和牆,小小的窗戶,什麼都看不見,就像看不見未來。

可這一切本不是她原有的生活,作為雲城市眾所周知的三代富商,她的父親本應該依附着安家豐厚的家底對外拓商,可他沒腦子又善於趨炎附勢,也難怪不被人算計,他的愚昧對安家造成了不可彌補的巨大空缺,雖說這並不是導致安家敗落的根本原因,卻也是致命的導火索。

而她的母親當初便是打着奉子成婚的名號嫁入的安家,因為抹了安家顏面,甚至沒舉辦過一場婚禮。這也就造成了自打她記事以來便知道整個安家甚至旁人,都看不起她和她的母親,這種逼仄的生活貫徹了她整個童年。

安祈禕收拾着桌上的酒瓶。

母親修長的雙腿踩着高跟鞋就進門了。父親躺在沙發上看無聊的電視劇。手邊擺着一盤瓜,邊看邊磕,腳邊掉着一大堆瓜殼。

安祈禕拿着掃把出來,心裏琢磨着該怎麼儘快離開這裏。

“你去哪了?”父親冷着臉開口。這樣的話在家裏就是即將開戰的預兆。

掃到了她腳邊,母親不耐煩地抬了抬腳,像是安祈禕弄贓了她名貴的高跟鞋。

父親又抓了把瓜子,然後吸了口氣說:“跟我說實話,你今天去哪放蕩了?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什麼叫放蕩,我出去掙錢還得給你打報告?是誰讓你又吃有住?孩子的學費是誰出?我要是像你這樣好吃懶做,我們一家早就餓死了!”林燁生氣地怨懟,白皙的皮膚富有彈性,一雙大大的眼睛媚眼如波,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生過孩子的女人。

安祈禕心裏壓着煩躁。有幾顆瓜殼卡進茶几腿和地面間的縫隙里,怎麼都掃不出來。

“我吃的你用你的怎麼了!你嫁給我的時候不就看上我的錢,那時我也沒少給你,現在你就發牢騷了?我當初養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吭聲?”

“話說清楚了,我嫁給你可從沒受過好待遇,從前伺候你一家我就已經受夠了,現在還得伺候你。”林燁把小皮包一丟,“跟你過日子我也受夠了,還不如乘着我還年輕……”還沒有說完,劈頭蓋臉的就是一把瓜撒過來。

安祈禕拿着掃把的手一頓,已經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

雖然瓜子殼砸到臉上也幾乎沒有感覺,但對於林燁來說,這無疑讓她更為惱怒。

“你再碰我一下試試!”林燁紅着眼叫道。

安祈禕丟下掃把,連忙拂掉母親頭上的瓜碎殼,她說:“媽,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飯。”

“走開!別碰我!最礙眼的就是你,沒事別來我眼前晃悠。”

安璨呸了一聲,推開安祈禕的瞬間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他對林燁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出去找男人?你這種婊子還會有人要你?你做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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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證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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