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毒入骨髓
玉珠寺依巴彥山西麓山勢而建，是吐蕃王廷唯一的御用寺廟，常年由巴彥山頂的大羅宮幾大長老輪流值守。
似乎是巧合，現在玉珠寺的值守主持正是與厲天途結下大仇的樓先知。
從進入玉珠寺那一刻，厲天途已經感覺到體內被阿伽利明王以佛門秘法打下禁制，周身真氣動不得分毫。
他抬眼看了令狐無辜一眼，對方攤了攤手，顯然與他有了同樣的遭遇。
厲天途故意與前方引路的小沙彌拉了一段距離，回頭對着令狐無辜苦笑道：“無辜，這次我不該帶你來的。”
令狐無辜一臉平靜，低聲道：“屬下又不懂得兵法，留在西州城也無用處，在哪都是一樣。”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厲天途輕嘆道。
入寺前他看的很清楚，阿伽利明王和阿石那一起回了東南方的王廷駐地，納德羅和寧瑪寧吉帶着一眾長老回了巴彥山上的大羅宮，唯獨那個與自己有殺弟之仇的樓先知一臉藏不住喜意帶着一群年輕和尚和他們一起進了玉珠寺。
其他僧人去了前門大殿，僅留下一小沙彌引着厲天途二人穿過三重大殿，又拐了六道偏門，終於在一處鐘樓下的禪房前停下腳步，小和尚回頭恭聲道：“兩位施主，師父交代了，請在此處安歇，等到了飯點小僧會送來齋食。”
厲天途點頭輕笑道：“有勞小師父了。”
待小沙彌走遠，厲天途卻過禪房而不入，向寺內深處行去。
令狐無辜一怔，急忙跟了上去，低呼道：“樓主，你不進屋休息？”
厲天途背負着雙手緩緩而行，頭也不回道：“不先熟悉下環境，以後怎麼逃走？”
令狐無辜雖然覺得自家樓主說的有理，但如此境地下妄想逃生，無異痴人說夢。
“無辜，你來分析分析，接下來明王和樓先知會如何整我？應該不會直接弄死吧。”
“若是這麼快弄死了我，一是沒法跟寧瑪寧吉交代，二是他們那招離間之術就白用了，於西州局勢也無好處。”
說著生死之事，厲天途卻突然回頭一笑。
令狐無辜腦子裏蹦出了四個字“笑談生死”，暗裏卻有些心酸，作為厲天途的身邊人，又親身經歷了吐蕃祭天之事，他多少能想出一些厲天途自願被軟禁在玉珠寺的緣由。
可他又實在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只能靜靜陪着，等樓主主動問了再生硬地回上那麼一兩句。
“要死，也是吐蕃下了西州之後。”
等了好久竟只等來這麼一句，厲天途有些無奈，忍不住又道：“我分析他們會下一種慢性毒藥，慢慢腐蝕我的經脈和真氣。聽說密宗有個分支是專門研製各類毒藥的。”
令狐無辜眼皮一跳，咧嘴道：“希望是樓主想多了，不然屬下也要跟着遭殃了。”
厲天途猛一停步，反手將一個玉瓶塞入身後的令狐無辜手中，低聲道：“以後他們供應的齋食你不要吃，這是我獨家秘制的辟穀丹，一次一粒保你一天不餓肚子。”
令狐無辜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看到厲天途抬了抬手，終於還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厲天途一臉淡然道：“我不需要我的手下整天喊着為主子出生入死，在任何時候，保下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能保下命好好跟着主子身後伺候着，不是更好嗎？”
這個時候令狐無辜忽然從厲天途身上看到了與丁一方極為相似的氣度，卻又有不同，深受感染下他突然對自家樓主有了信心，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份信心究竟從何而來。
厲天途趕在晚飯到來之前回到了那座禪房中。
吐蕃僧人的素齋看着還是不錯的，兩碗青稞雜糧粥，兩張大餅，一碟清炒蔬菜。
厲天途坐在飯桌上喝了口粥，已經感覺出一股別樣的味道。不着痕迹輕笑了下，他忽然在想，自從修習了正統的《天道真經》之後，這世上究竟還有沒有哪種毒藥能騙到自己?
令狐無辜看到自家樓主臉色並無異常，忍不住道：“樓主，正常嗎？”
厲天途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也不答話，對着飯菜開始埋頭苦幹。
令狐無辜神情訕訕摸着懷裏的辟穀丹進了裏屋，靠上床頭眯上了雙眼，同時還不忘摸出一顆灰色丹藥納入口中。
飯後，趟在木板床上的厲天途心裏並不平靜，因為他摸不透阿伽利明王的心思。
按理說，化聖后入了天榜的阿伽利明王對西州城已經造成了足夠大的威脅，要是再有陵佑從旁指揮的話，西州城內便是糧草充足，也絕對堅持不了一個月的時間。
可明王給他的感覺卻是並不急於插手西州城戰事，不然他也不會隨便許下只要自己不離開玉珠寺西州城即可安然無恙的承諾。
吐蕃人已經萬事俱備了，究竟還在等什麼，厲天途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日清晨，厲天途還未用完早飯，有小沙彌先來通稟，吐蕃國王阿石那來了。
那個十二歲的小男孩，給厲天途的印象還是挺深的。
小沙彌前腳剛走，厲天途還未來及反應，阿石那後腳跟了進來。
厲天途坐着朝阿石那點了點頭，並未停止手上的動作。
阿石那一臉複雜看向這個幾乎以一人之力擋了吐蕃二十萬鐵騎的普通男子，輕嘆道：“厲大俠雖然不是第一次來我吐蕃，但明王叔以這樣的方式待客，阿石那心中也是過意不去的。”
聽出阿石那確是肺腑之言，厲天途淡然一笑，輕聲道：“若是我與明王殿下易地而處，我也會這麼做的。畢竟這裏是佛門凈地，花花草草有那麼可愛，萬一被破壞了豈不大煞風景！”
阿石那盯着厲天途的目光忽然多了一絲敬佩，點頭道：“厲大俠心胸開闊，讓阿石那汗顏。大俠若是願意加入我吐蕃，阿石那可以即刻做主將厲大俠迎入我王廷帳內。”
厲天途手中的筷子凝滯在半空中。
他從阿石那的話語中嗅出了別樣的意味。
阿伽利明王要置他於死地，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即刻動手。
而阿石那想拉他入吐蕃陣營，叔侄兩人在這件事上起了分歧。
這樣也可以解釋阿石那為什麼這着急獨自一人來見自己。
這可是他最後一絲生機了！
“陛下請回吧！”想通之後，厲天途還是毫不猶豫放棄了這最後一次保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