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忍
這是若璃打從蘇醒以來,一次見到將軍府的一家之主——她的爹爹,關飛關將軍。
身穿華紋錦衣,氣質瀟洒,風度翩翩的男人,有着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可是那濃重的眉毛卻削弱了銳氣,倒是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眉心緊鎖的不是算計,若璃開始以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一瞧,那淡淡的皺紋,明明是一股難以名狀的哀愁。
見到女兒直直地打量着自己,關飛心中猛然閃過了一道倩影。剛才發生的事情都落在他眼裏,也明白現在是什麼個狀況,可是,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鋒卻一轉,溫情在他的雙眼裏面一閃而逝。
“璃兒,現在不是你學女紅的時候嗎?怎會出現在這裏?”隨即,冷眼掃了掃了那個努力想要減少存在感的丫鬟,“你是三小姐身邊的丫鬟?怎會任由小姐胡來,你不懂規矩嗎?”
“老爺,奴婢錯了。”七月說得委委屈屈,努力將胖胖的身子往瘦小的關若璃身後躲,可明顯是徒勞。
關若璃定了定神兒,很快笑呵呵地說道,“爹,女兒學女紅學得眼睛有些乏了,這才讓七月陪我出來走走。”說完甜甜一笑,看着關飛臉上複雜的表情,關若璃一臉的天真。
現在若璃已經話語中多了些古文強調,也算是入鄉隨俗吧。
關飛這下火也不允,不火也不是,因為在他心裏面的怨懟一直沒有消弭過。轉過身甩了甩袖子,關飛再也不去看那張俏麗的容顏。
“璃兒,趕緊回房去,綉娘在等你。”
一次見面就是責備,若璃忍不住朝關飛的背影吐了吐舌頭,然後在七月的拉扯下,離開了這裏。不過若璃臨走的時候,看了看那個思凡師傅,再次眨了眨眼睛。
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好像在說,你說話要算數!
這邊的關思凡也看了看那個小丫頭,轉而立刻拍了拍胸脯,好像做了什麼保證似地。就在關若璃離開不久,還沒等關飛開口,思凡立刻說道,“師兄,這個也是你的女兒?”
“你說璃兒?”曾經,是他最寶貝的女兒……
“是的。我感覺這個丫頭是個學武的料子,應該會比她那兩個姐姐——”
“我不會讓她學武功的。”關飛揮了揮手,打斷了思凡的話,心中的嘆息聲越來越濃重,本來就陰鬱的心情在看到那個丫頭后,更加悵惘了。
看着關飛有點茫然的背影,思凡感覺十分費解。那個小丫頭明明很合適學武,師兄卻不讓她學。而另外那兩個——思凡扭過頭去看了看在撲蝴蝶的兩個大小姐,有點頭疼地扶了扶額頭。
不讓伯樂去找千里馬,看來也是一件悲摧的事情。
那邊的關若璃一心的疑惑,但是身邊的七月已經讓她的十萬個為什麼掏空了大腦,本來那個丫頭腦袋裏面裝的東西也不多。若璃邊走邊想,剛才那個師傅關思凡,應該會跟爹爹說關於學武的事情吧。
可是,冥冥中,若璃又感覺那人不大靠譜,心裏面開始有點焦躁了。
這一走神就沒有看眼前的路,等到那股滾燙的液體潑在身上的時候,若璃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暗叫,為什麼冤家總是路這麼窄呢?
“璃丫頭,傷還沒好利索么?是不是地震撞到了頭失憶了,從而影響了眼神兒?”
原來是二夫人跟她的貼身丫鬟正好經過,而她的丫鬟手中的排骨湯正好慰問了若璃。只見那丫頭看到若璃一身的熱湯狼籍,卻一點歉意都沒有,反而連忙向自家主子陪不說,說浪費了一碗肉湯。
若璃定定站在那裏,任由七月驚慌地替自己擦拭,抬頭看着正翹着蘭花指的二夫人,緊緊咬着唇,一言不發。她捏着的拳頭終於鬆開,轉過身,大步朝自己的別院走去。
“被潑了這麼一身肉湯,竟然聲兒都不敢出!嗯哼,看來這丫頭倒是學乖了不少!”二夫人斜睨了一下身邊的丫鬟,“娟秀,趕緊把這地上的東西都拾掇了,臟死了。”
“是,夫人。”
其實二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若璃還沒走遠。那些涼涼的話倒是一滴不漏地傳進了耳朵里。拳頭捏得緊緊的,若璃緊抿着嘴唇,耳邊只有七月小小的抱怨聲。
“二夫人真可惡,小姐都不招惹她了,她還這樣子。我約摸,剛才娟秀是故意的。”一想到這裏,七月有點氣短。如果剛才她機靈點兒,小姐就不用遭罪了。看了看一身狼籍的小姐,七月就感覺十分難過。
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別院,若璃深吸一口氣。其實算盤已經在心,現在的她既沒有靠山,也沒有實力,根本是碰不得二夫人那個女人的。當初的勾踐卧薪藏膽也就是這種感覺吧。
“七月,幫我弄點熱水。”關上房門,若璃輕輕脫掉身上粉色的錦襖,那上邊濃重的肉湯味道,令人忍不住犯嘔。穿着白色的褻衣,若璃坐在軟榻上,一言不發。
其實,若璃在一言不發的時候,就是她的怒火已經達到了頂端。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若璃知道,自己內心裏面翻騰的怒火絕對是七月的幾倍,甚至幾十倍。
“到底造了什麼孽,一個小姑娘都欺負!”若璃已經斷斷續續從七月口中,得知了以前這副小身體的主人的性格特點:天真,爛漫,活潑,可愛。
這都是普通小姑娘具備的特點,對於一個身在蜜罐中的小女娃來說,這一點問題都沒有。如此看來,唯有母債女還這個說法可以解釋二夫人強大的嫉恨跟報復了。
七月已經在木盆里放了熱水,她又傾倒了一些冷水,伸手試了試。七月總是感覺剛才小姐吃了悶虧,她有責任,但是在府里呆時間長了,也是知道二夫人惹不得。
不過,因為衣服下擺很長,好在熱湯並沒有傷到小姐的皮膚。不然七月更是愧疚死了。
“小姐,過來清洗下身子吧。”七月說得怯怯地,好像是她剛才潑了若璃一身熱湯。
相處了這些日子,若璃也知道七月是個直腸子,善良的姑娘。做事情便也不難為她。若璃聞言輕輕地走了過去,任憑七月幫自己更衣。直到將身體完全沒入水中的時候,若璃才微微閉上眼睛。
她是真的有點累了,累得都聽不全七月後來又說了什麼,頭竟然昏昏沉沉地。
朦朧中胸口又傳來炙熱的感覺,若璃知道那是一塊普通的白色琉璃,早在她清醒過來的時候,這塊由一根紅繩子穿過的大指甲般大小的白色琉璃,就已經安靜地躺在胸前了。
如果說在若璃遭遇地震后,一直是這東西在她的胸口發出微熱,那麼一直纏繞在夢中看不到面孔的那個男人,又是誰呢?
七月說,是當初奉命查看災情的九王爺發現一堆瓦礫下邊有微弱的呼救聲,這才將瀕死的若璃救了出來,可是隨即又一陣不小的地動山搖,所有的房屋都夷為平地,再也無法去尋找落魅兒了。
那個男人,會是九王爺嗎?如果只是恩人的話,那為何總是糾纏在自己的夢中呢?
事情始末就是這般,糊裏糊塗成了將軍家的三小姐,她不知道這種重生是福,還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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