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海上花殺

?佳寧公主走到馬車邊時，一切吃食和氈布已經放在駱駝背上。子風和了塵正在看着佳寧公主，佳寧公主道：“冤家上門了，咱們現在就入大漠。”

子風道：“佳寧，現在回大乾宮還不晚，我看……”

佳寧公主抱着玲瓏狼飛身上了駱駝，道：“不入虎穴，豈為虎子？我現在代表了大乾宮，大乾宮豈能讓人恥笑？”

了塵道：“我有一種感覺，危險已經靠近大乾宮了。”

佳寧公主斬釘截鐵地說道：“你的感覺很對勁，可是最大的對手還沒有出現，我要與父皇並肩作戰，他主內我主外，現在就走！”

了塵望着佳寧公主的背影，單手誦佛號，道：“阿彌陀佛！”

佳寧公主不敢去想她的父皇，那個可親的人已經有几絲白髮了，更不敢去想鳳娘，那個風華絕代的人也正在一天天地變老，她經常憂鬱地看着女兒，多希望女兒能順利接管大乾宮啊。

她一拍駱駝，駱駝走動起來，直奔大漠深處而去，直奔前方莫名的兇險走去。

挨過了烈日已近黃昏，涼風漸起，吹亂了長發，眼前總有塵沙拂面而過，迷得眼睛睜不開。三匹駱駝穿行在風中，與隱隱的落日，與無邊無際的大漠構成了一幅蒼涼的水墨畫卷，存在天地之間。

佳寧公主翻身下了駱駝，道：“今夜就在此處過夜！”

了塵下了駱駝，道：“我去找些干樹枝來，生堆火。”他動了幾動，不見了人影。

三匹駱駝在三個方向趴下，大致上堵住了三個方向，風小了很多。佳寧公主與子風鋪開氈布，拿出熟肉、饅頭、白水，還有酒，倒下便吃。

子風道：“誰能想到大乾宮公主在這種地方吃這種東西呢？唉——大乾宮使者跟着受難嘍——”

佳寧公主笑道：“姐，不要老提大乾宮，你我與天下女子其實一樣，無非出生的地方不一樣，如果老想大乾宮這三個字，有一天我們可能會活不下去的。”

子風吃口肉，喝了一口酒，閉着眼睛，道：“你說得對，但我就不是這樣想的，對了，這大漠茫茫千里不見頭，我們就這樣走下去嗎？”

佳寧公主道：“今天不是看見了萬花山莊的黑衣女子了嗎？別著急，會有人引我們走到某個地方去的。”

這時了塵回來，找了一些樹枝，架起來點着，風吹火苗呼呼地燒了起來。很快，火苗星星點點地飛上半空之中，極似一隻只快樂的精靈在黑夜裏走遠了。

了塵接過子風遞過來的吃食，笑了一下，吃喝起來。

佳寧公主看着了塵笑道：“了塵師父，你離我姐遠一點，諸葛公子不在這裏，你要注意一切可能出現的情況。”

了塵邊吃邊笑，沒有言語。子風道：“佳寧說得有道理，我們要時刻提防對手的攻擊。”

火堆早已燒得發紅，紅色也漸漸地暗了下去，風吹黃沙不時地揚起來，落下去時又毫無聲息，只有天上的群星還亮着眸子，彎月也斜向了西南天際。

了塵頭枕沙丘，彷彿掛在其上一樣，任由風沙在近前來了去，去了又來。身軀不由得翻動了一下，他的頭突然不動了。他聽到了海水涌過來的聲音，那海水似乎涌到石岸上，嘩嘩之聲清晰得灌進了耳朵，正拚命地往腦子裏涌。

瞬間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只見一片花朵在暗夜裏閃着各色光芒由遠而近快速地漂浮過來，了塵頓時睡意全無，緊盯着那片花朵的動向。

花朵漂浮到附近迅速散開，在散開中疾速轉動着，在轉動中分出許多朵。花朵在轉動中猛然變大，變大的花瓣似片片刀鋒，突然響成了一聲聲尖銳的破空之聲。

花瓣疾如狂風吹落葉一樣，混閃着七色割向了佳寧公主。

了塵折身空中，長身撲到了佳寧公主附近，伸雙手發出一道玄力光芒，隔開了已經漂浮到佳寧公主身側的幾朵花。

可剛一隔開花朵時，他的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下沉，那樣子極像不小心滑進了水裏一樣。光芒與花朵摩擦生髮了火線似乎就在他光頭上方一閃而過，尖銳的刺耳聲弄得他難受。

在海水聲中，了塵感覺腳下有一股巨大的漩渦在裹挾他的雙腳，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全身用力再次折身空中。可他飄到哪裏那無形的水就能跟到哪裏，粘在了腳上一般。

子風驚醒，長身飄起，幻化出長劍，玄力灌於其上，生出了一道耀眼的紅色光片，砍向了塵腳下的花朵，那花朵長眼睛了一樣，準確地避開長劍，快速漂浮開。紅色光片擊空，卻沒有擊起黃沙，像一條水線一樣消失在沙子中間。

子風砍勢已盡時，人已經躥出幾十丈遠。了塵落下來時，又像落在水裏一樣，腳下收不住，招式全散了，直至亂擺雙手，嘴前吹出許多氣泡來。

花朵漂浮到近前的越來越多，並隨着下面的沙丘的起伏呈現出高低不同的狀態，好像花下真有水一樣，起起伏伏，連綿不斷。

子風從沙丘頂部飄身下來，長劍划向了看不見的水面。紅色光片與黑黑的虛空相觸碰時，生出了無數火線，火線消失后，劍尖勉強劃開了一條縫一樣的空間。了塵童子拜佛式從裂縫再次躍出那看不見的水面，單腳尖穩在了空中，踩在花朵上相仿。

數百朵花好像長在一條藤上了一樣，豎起來發出了呼呼的風聲，抽向了了塵。

那藤條扭動幅度很大，快要抽到了塵時，花朵又蛇一樣纏向了他，快要纏到他時，那些花朵又同時離開那條看不見的藤，紛紛射向了了塵。

扭，抽，纏，射，四個動作在轉瞬之間完成，一氣呵成，讓了塵一下子失去了應變的能力。突然間，了塵不搖不動，微閉二目，還是拜佛式。

子風在看不見的水面上，一手划水一手揮劍隔擋划向她的花朵，見了塵快被花朵射到時，情不自禁地喊道：“快躲開呀！”

一直沒動的佳寧公主笑道：“子風姐呀，他有金剛不壞身，你怕什麼嗎？”

果然，如刀的花朵射在或劃在了塵身上時，彷彿被吸住了一樣，全都聚集在一起不往下掉。月夜下的了塵身着白色僧衣被各色艷麗的花朵圍起來了，另外的花朵再射過來時，都打在被吸在他身上的花朵之上，一時間叮叮亂響，火花四射，可見花朵之堅硬，射發的力道之威猛，着實另人驚嘆。

子風看呆了：暗藍的天空下，火紅的火堆之上，一身白衣的小僧做着童子拜佛的姿勢，身上有無數艷麗芬芳的花朵，花朵在詭異的花火間煞是好看，人還是那樣的平靜安然。

子風在發獃時，她身邊的花朵發生了變化。

那些花朵猶如長在一條巨大蟒蛇身上一樣，上下左右瘋了一樣擺動起來，每一次擺動都是一次致命的襲擊，每一次襲擊都帶着不絕於耳的抖動之聲。每一次抖動之聲漫延過來，都有一股發自心底的悸動。

子風拚命掙扎出水面，掙出水面還得拚命地躲開花朵，拚命地躲開花朵時還要拚命地保持在看不見的水面之上，她的汗立刻流了下來。她的玄力光片被激射的花朵打得到處亂飛，隱沒在黃沙之中。

子風的玄力不能完全發出來，還要多方應對，胳臂被劃開了一條小口子，疼得她一咬牙，喊道：“佳寧！佳寧！”

佳寧公主腳踩氈布，雙手齊伸向上，像是鑽出水面一樣，然後折身而出，像一條靈活人魚。

鑽出水面時，佳寧公主長袖飄舞，舞成了寬大的布團，布團發出了兩團玄力光球。光球擊碎了子風身邊扭動的花朵，生出了搖山動岳的轟響。

那些花朵落到沙地上打起轉來，轉動得極快，馬上就不見了。原來那些花朵也是玄力所成，只不過那玄力更加彪悍一些。

佳寧公主剛解了子風的圍，花朵馬上向她襲來。

花朵似乎成了戰隊各有分工。一隊如蛇糾纏不休，似乎不管不顧了，咬向了佳寧公主的面部；一隊如青藤圍向了佳寧公主的腰際，奔着一下子纏斷了她；一隊散亂地划向佳寧公主的腿和腳。那形勢就是不給佳寧公主留下任何死角，不給她留下閃展的空間，佳寧公主感覺到了玄力花朵所帶來的水的涼氣。

佳寧公主被圍住了，那不是花海，那就是銅牆鐵壁，那就是發射機關裝置，任憑她如何隔擋，花朵就像馬蜂群一樣，越聚越多，越多越亂，亂而更富有攻擊力。

子風拚命揮舞長劍，劍光在暗夜裏閃着一道道幽幽的藍色光線，偶爾還夾雜着紅色光片，企圖砍開花朵給佳寧公主找一條衝出重圍的路，可她沒做到，她的玄力散了，頭髮也散了。

了塵施展開千佛手，踩在群花之上，手影貼身飛舞不斷發出，雙手一時間捏碎了許多花瓣，發出了一連串清脆的爆響，可他依然殺不出重圍，攻不到佳寧公主周圍，自然也解不了她的圍。

佳寧公主道：“你們退開，護好自己，我來解決。”

子風與了塵急忙退開，各自順着那片看不見的水面滑落到一處沙丘上，專註地看着佳寧公主，他們知道她一定是找到破解花陣的方法了。

佳寧公主的雙袖舞做一團護住了全身，強勁的玄力光球圍着她到處旋轉，逼得群花近不了身。她突然收住內力，石頭沉入水底一樣，那樣地沉着，突然又隨着看不見的海水的流向，如魚遊動，疾速游到火旁邊，拿起一塊布推到火堆上。

那塊布燃燒了起來，上方的花朵眨眼就落下一堆，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佳寧公主一笑，扯起布角帶着火光抽打着飄來涌去的花朵，花朵沾火就枯萎，枯萎即旋轉落下來，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