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醉穿?女漢子的夢
許是喝酒喝得多了,人的腦子就會不聽使喚。
華清歡萬沒有料到,像她這樣一個假女子,真漢子的大齡剩女,居然也會在一夜好醉之時,做了個變成了斯斯文文的大家閨秀的夢。
在夢中,她看到自己成為了大昌朝,杭州首富華維鋒的私生女,至大昌景和七年的時候,將將十二歲。
清歡心中暗自吐槽,這人啊,平時的光棍氣質不能太過濃郁,不然好不容易做個像樣些的夢,都夢不到個靠譜的朝代,大昌朝是個什麼鬼?她可從沒聽說過。
還有那個身份一點都不爽利,大家閨秀得不徹底,居然是個私生的。
好在華老爺雖長了個和氣生財的團圓樣子,有着一張頂頂俗氣的臉,做事卻能聽從本心,並不沽名釣譽,反透着絲不凡。
大昌朝,同中國的所有古代朝代一樣,士農工商,商戶排在最末,商人無論多麼富裕,總要叫人低看一眼。
華老爺祖上曾也是書香世家,他本人也是一個讀書人,卻能在家道中落之時,乾脆利落的棄文從商,下了海。
他待華清歡這個於他名聲影響極不利的私生女,也一點都不苛刻,反而大方得很。
可惜,也僅止於大方,天倫之樂,舔犢情深,就奢望不上了。
這倒不是華維鋒不喜清歡,這其中還有另外一個由頭。
大昌朝里,上至皇親貴胄,大家世族,下至黎民百姓,販夫走卒,但凡有餘力的,無不妻妾成群。
這華老爺卻只有一妻,無妾。
早年,華家沒落,恰逢天下紛爭,在那最艱難的那些時日裏,華老爺的夫人梁氏陪他吃了無數的苦頭。
彼時,世道本就艱難,偏華老爺還得了重病,最終性命能夠保住也全賴了梁氏的不離不棄。
待到日子好轉,華老爺對這糟糠之妻反而愈加敬重,一心一意的就只想守着梁氏一人過活。
梁氏是個爽利性子的耿直人,對自己的丈夫也是掏心掏肺,這夫妻二人一向伉儷情深,恩愛非常。
也正因如此,當十二年前,外出經商的華維鋒突然抱着一個長相嬌麗的小嬰兒回到華家,聲稱這是自己一朝犯錯留下的苦果時,他那性子爽利的夫人,硬生生的讓華老爺吃了大半年的閉門羹,才勉勉強強的將這事揭了過去。
梁氏本巴望着光陰能夠成為療傷聖葯,可以慢慢撫平自己心中的創傷,卻眼睜睜的看着聖葯變成了毒藥,又在她心口的傷痕上,刺稜稜的補了一刀。
隨着時日漸長,那本只有些嬌麗的小嬰兒,越長越漂亮,到如今更是直奔着禍國殃民的級別絕塵而去了。
這讓長相只強強夠得上清麗二字的梁氏,想找個安慰自己的借口都難尋到,這胸口就一日賽一日的憋悶,到了後來,只要看見那清歡,她便會無端生出一股怒氣。
梁氏是個耿直的性子,喜歡什麼東西,喜歡的光明磊落,討厭一個東西也討厭的理直氣壯。
她很快就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表明了她的態度:“我不苛待這個私生女,物質上該有的不會短了她的,但感情上,她別想從我這裏得到半分虛情假意的回應。”
因着梁氏態度,華家上下對這華清歡的態度就有些微妙。
梁氏的三個兒女自不必說,對華清歡都是同仇敵愾,看不慣的。
下人們則面上不敢輕慢了,心裏卻沒有多少敬重。
華老爺是最尷尬的,他知道這事是他有錯在先,妻兒又是那樣的態度,他明面上就不好表現出對清歡太多的關心。
加上他常年外出留在家裏的時間並不多,因此對於這個女兒,感情上他居然是陌生的,便只好用錢財來填補心中的虧欠。
這樣的處境下長大的華清歡,就養成了個不愛說話,任性彆扭的性子。
這華小姐也是個怪人,物質上是極寬裕的,這天下有無數的事物可以給她充作愛好,偏她唯一的興趣,是繪製面具。
她有個自己的小書房,平日裏除了跟着個老先生念書外,其餘的時間多半倒是打發在了繪製面具上。
清歡的夢做到了這個時候,便也到了盡頭。
她終於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意識也慢慢清醒過來。
入眼所見的是一個雕花的架子床,床上鋪了柔滑的綿綢被,床前掛着粉黃色紗織的帳幔,帳幔上用同色絲線綉滿了黃花。
透過帳幔,隱隱綽綽的可以看見圍在床前不遠處,一扇綉着富貴花開的圍屏。
雖然已經醒來,但乍見了這樣的情形,清歡第一個反應,仍舊以為自己還在那夢裏。
“我去,這夢還有完沒完?”
她再躺不住,用手一撐身子,一屁股就坐了起來。
又將手舉到眼前,前後翻了個面仔細的看了看,白嫩修長的手指,明顯不是自己的,自己那手,從不注意保養,又愛在外面瘋玩,便生的骨節分明,略有些黑瘦,怎會似現在這般,軟滑細膩,柔若無骨。
接着,她用那雙白嫩的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臂上頓時傳來一陣刺痛,疼得她一個機靈,趕緊又輕輕的揉了揉,這才確信自己其實是醒着的。
清歡神經非常大條,又頗有些光棍氣質,直到此時才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穿越了,穿到了那個夢中,華小姐的身上。
這不過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夢而已,再一覺醒來,人生就突然全變了,她不由得感到一陣頭疼。
但也就僅此而已,清歡並不驚慌,只是坐在床上,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頭,長長的嘆了口氣。
“五小姐,您醒了嗎?”
她這氣還沒嘆完,屏風后就出現了一個人影,小聲的喊着。
聽見那刻意壓低了的聲音,清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又輕輕嘆了口氣,終於確信自己,真的是穿越了,她的腦海里,驟然多了許多原不屬於她自己的記憶。
屋外那聲音剛剛響起的一瞬間,她就知道了聲音的主人是誰。
晚照,她的貼身大丫鬟,一個規規矩矩的十三歲小女孩。
她現在沒可沒心情理那丫鬟,便不做聲,只坐在床上,獃獃的看着面前紅木床上的雕花發獃。
晚照今日輪值,就睡在外間,她隱隱約約聽到了床上的動靜,本以為小姐起身了,這才輕聲喚了一聲,但裏面久久沒有回應,她便又躡手躡腳的退了下去。
清歡穿過來之前就是個沒娘也差不多沒爹的孩子,那老爹是個醉鬼,每日裏除了喝酒賭錢半點不做正事,因此清歡從小便開始為了生存苦苦掙扎,打過不少短工,適應能力極強,脾氣也就養的外向堅強。
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做了個銷售的工作,有了獨立的能力,人生剛剛有了些期盼,那好賭成性的老爹又開始搜刮她,她活的不如意,每日疲於奔命,連好朋友也沒有幾個,便也沒有什麼牽挂。
因此,幾乎沒有多少掙扎,她就接受了現狀。
至於自己原來那副身體現在什麼模樣,現在這身體的主人,又去了何方,她一時想不明白便也沒去在意。
“不就是換個地方活嗎,管他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着看吧。”
這麼想好之後,她抬手將帳幔一撩。
雙腿挪到床下,習慣性的岔開着雙腿,叉着腰,大馬金刀的這麼一坐,任那撩開的帳幔垂倒自己身上,也不搭理,只低頭去尋自己的鞋子。
床腳下,是木質的地板,地板上果放着一雙綉了祥雲的布織高頭鞋,那鞋長的和現代的拖鞋極像。
見是一雙拖鞋,清歡也懶得伸手去拿,便將穿了羅襪的腳,直接去尋那鞋子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