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磊落
他是坦然的,也是驕傲的。
看中就是看中,愛上就是愛上。
情不知所起,仍能一往情深。
只可惜他的坦然並沒有立刻得到杜子衡的回答,她就像被嚇呆了一樣,愣愣的仰頭看他。
兩人之間的對視,一人淡然自若,一人窘迫不堪,可落到別人的眼中,就變成了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餘下人生湊合過。
他們不曾發現,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氣的扣破手心,尖尖的指甲陷入肉中,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經。
什麼叫做無論你腹中有沒有我的孩子,我都想娶你為妻?
她心心念念了那麼久,拋棄屬於自己的一切,孤身一人,不遠千里追隨的男子居然當著她的面對另外一個女子許出此諾?
她怎麼能接受?她如何能接受!
胡月深吸一口氣,任由心底的妒忌將她撕碎,眼中的憤恨再也隱藏不住。
她本站在角落中痴痴的望着他,但在這一刻,她只想站在澤清公子身邊的人是她。
日頭漸漸傾斜,將胡月容身的陰暗角落照亮,她站在那裏,面色陰晴不定,眼神極度陰霾,落在杜子衡身上,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聽到安澤清的那句話,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恐是自己的一番努力,卻為別人做了嫁衣!
杜子衡眼神遊移,不敢與安澤清對視太久。
一如之前她所言,他的皮囊面相太出色,要是看的太久,說不定她真的會被誘惑,到時候腦門一熱踏上不歸路就不好了。
她正準備收回目光,在偏頭的瞬間,對上了角落中的胡月。
恰巧,她也在看着她。
幾乎瞬間,杜子衡立刻緊張了起來,小手緊緊的抓着安澤清的衣袖,本是恨不得跟他毫無瓜葛,現在又改了心思。
就算要斬斷一切,也得先將眼前的危難度過。
安澤清低頭垂眸,望着杜子衡惴惴不安的模樣,嘴角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泛開,便聽見她說。
“安兄,你那朵難纏的桃花來了。”
難纏的桃花?
他的每朵桃花都很難纏,只是在這個地方,唯一被杜子衡所知的只有一朵……
胡族郡主胡月。
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安澤清終於知道她之所以這麼緊張的原因。
見他們終於發現自己,胡月深吸一口氣,藏住令她肚爛腸穿的妒恨,從角落中走了出來。
陽光灑遍整個帆船,她站在什麼地方都是一樣的。
在離安澤清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顧及他還在記恨當初那件事,即便心中不願意,也暫時停下腳步。
她美眸瀲灧,眼中含情,欲拒換休,深情脈脈的喚了一聲:“澤清,多日不見,你可還好?”
杜子衡:“……”
她有些尷尬,更是猶豫。
人家在表明心意的時候,她是否應該先行退開以示尊重?
不然,親眼目睹剛剛說要娶她的男子,轉眼被別的姑娘神情告白,這種感覺非一般的人能體會。
她想走,安澤清先一步洞察她的想法,淡然的反手握住她的手,大掌緊緊裹着她的小手。
直到這一刻,杜子衡才深刻體會到男女間的不同。
在男子之中,他的手不大,卻剛好比她的大。
“這麼離開,你就不怕她再次對我做出些什麼嗎?”
有上次的教訓,他不得不防。
杜子衡抬頭看了看天,再看了一眼在船板上說說笑笑的鏢師,她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光天化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她應該沒有那個膽子吧?”
安澤清語氣平靜:“誰知道呢,當初她擄走我的時候,身旁也是有許多人呢。”
女人瘋狂起來,會讓男子心生懼怕。
當初他被擄走的時候,樹底下站的人比船板上的還多。
想到從前的事,杜子衡麵皮一僵,只能厚着臉皮留下來了,哪怕胡月看她的眼神如刀,都改變不了她想當護花使者的決心。
胡月心裏都快氣瘋了,拉心悅的男子當著她的面和別的女子咬耳朵,絲毫沒有顧及她的想法。
看他們親密的舉動那麼自然,想來這些事情也沒少做。
手心更疼了,可再疼都無法讓她消氣,她只想將杜子衡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的話,現在澤清早就跟她回胡族商議婚事了!
都是杜子衡毀了她!
安澤清這才滿意,握着她的手鬆開了。
他知道杜子衡,此人最信守承諾。
“姑娘,你我並不熟,直呼其名未免失禮,不如你便隨其餘人一般,喚我安公子,或澤清公子亦可。”
胡月不聽,痴痴的看着他,只面色略帶憂傷的道:“澤清,你可知道,自那天分別之後,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胡族,娶我為妻嗎?”
安澤清微笑,拒絕的不留餘地:“不娶,姑娘請自重。”
聽着他們的話,杜子衡在心裏感慨了兩聲。
這人生啊,人家安兄想為她負責,她自覺身份不足百般拒絕,而人家胡族的小美人卻是恨不得巴巴的送上門。
只可惜安兄不要。
怎麼說呢,心中有種淡淡的滿足感。
就像是自己比小美人更出色一樣。
果然,女人的劣根性就在於愛比較。
察覺胡月眼中幾經變換的情緒,安澤清暗嘆一聲。
她還是不死心。
“你不娶我,是為了這個女人嗎?!”胡月指着杜子衡,聲音尖銳的問道。
杜子衡後退兩步,不想直面胡月的怒氣。
被遷怒的人一向沒有好下場。
可是,她的後退卻被當成心虛的表現。
胡月更氣怒了:“澤清,你為什麼會看上這樣膽小如鼠的女子,連與你一起面對我的勇氣都沒有,她哪點配得上你?只有我胡族女子,聰明果敢,賢淑睿智,才是好妻子的人選!”
杜子衡:“……”
誇自己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連帶着把她損一番?
她招誰惹誰了?
突然間,她覺得這位小美人兒看起來不怎麼美了,不過如此嘛。
偏偏胡月還不自覺,人就在那裏數落。
“我們胡族的姑娘家力氣個個堪比男兒,在自己的丈夫有危難時還能出手相助,可她有哪裏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是誰給了胡月這個誤解的,要是她知道面前站着的人能單手提起幾百斤東西,會不會嚇得嘴巴張大?
安澤清表情平靜,絲毫沒有因為胡月所說而影響到心境,他望着她,就像看着一團虛無的空氣,眼中什麼都沒有。
“只要我喜歡她,她什麼都好。我娶了她,誰都不能說她不好。”
聲音極輕的一句話卻讓面前的兩人都聽了個清楚,胡月先是一愣,而後不可置信:“澤清,你要想清楚,娶了她以後你會被天下人嘲笑的!”
哪有一個大長公主之子娶一個平凡的商戶之女為妻的先例?
放眼大周,歷朝歷代沒有一位王公貴族娶過商戶之女為正妻,至多不過將她抬入府中當一個妾室。
她又說:“如果你實在放不下她的話,等日後我們二人成親了,我允許你將她接入府中當一個小妾。”
“不可能,她只會是我唯一的正妻。”安澤清搖搖頭。
那邊的謝怲察覺到不好的氣氛,忙在那邊揚聲朝安澤清揚聲說道:“澤清,你過來一下。”
謝怲的話音剛落,安澤清轉頭看去。
胡月已經不耐煩的皺起了眉,杜子衡到稍顯平靜,並沒有因為胡月的話而心生惱怒。
“安兄,你先過去吧,謝兄那裏應該有事要你幫忙。”
安澤清有些猶豫,視線在胡月身上流轉了兩圈:“你一個人能行嗎?”
曾經他以為杜子衡是世界上最喪心病狂的姑娘,可經過了上一次的綁架事件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杜子衡對他已足溫柔,世上多的是蛇蠍美人。
最令人心生懼怕的,就是那些看起來沒什麼,做出的事卻足夠讓人心驚膽戰的人。
杜子衡胸有成竹的笑着:“你放心的過去吧,大庭廣眾之下,胡姑娘難道還能把我怎麼?”
她說的淡定又猖狂,只讓胡月在一旁恨得牙齒痒痒。
她就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竟然賴在澤清的身邊不肯離去!
如果這裏是胡族,她早就命人將她拖下去杖斃了。
安澤清拗不過她,只能微蹙着眉,朝謝怲的方向走去。
見他走得這麼乾脆,一分的留戀都沒有,胡月原本高漲的怒氣忽然停止下來,若有所思的轉頭看着杜子衡:“澤清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喜歡你,如果他真的在乎你的話,就不會叫你一個人留下來獨自面對我了。”
杜子衡看着她搖頭嘆氣:“那是因為你有很多事情還不明白。”
胡月追問:“你想說什麼?”
兩人之間原本已經隔了些距離,她們誰也無法奈何得了誰。
但杜子衡率先打破這種平衡,邁開腳步朝胡月的方向走去,朝她伸出了手。
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握住胡月的肩膀,將人緩緩的往半空中一提。
感覺身體緩緩騰空腳尖離開地面,胡月不安的掙扎了兩下,瞪着眼睛怒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