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 第六章 無聊的老變態
張碩之的棺木中實在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滿地的碎屑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地面上撒落着很多暗紅色的紙屑,因為時間久遠雜亂的皺疊在地上,有些已經和地融為一體,嵌在上面,不仔細看的話可能會誤認為是朱漆灑落。凡子比我更早觀察到這一點,他蹲在地上,撥弄着那些破碎的碎紙片,粗略的拼湊出一個形狀:
人形。
滿地的紙人!
墓室內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紙片人?聯想到在墓道內被我燒掉的替身小紙人,我莫名感到心慌。
墓地內出現紙製品其實很正常,但是一般情況下,這種紙製品都是紙銅錢紙元寶一類,紙人雖然也有,但是那都是用竹子固好形狀,再把紙糊上去的立體紙人。像張碩之墓里堆疊着這麼多的小紙片人,實在是太詭異了。難道……他也在找替身?想到這裏,我用餘光瞥向周圍,那種角落裏有人盯着我的感覺頓時變得強烈,“蹭”得一下,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是幻覺!是幻覺!不要再想了!我在心裏告誡自己。
妖怪吐完走過來,那小子抹了抹眼淚鼻涕大罵道:“艹他大爺的,這人啥毛病,居然喜歡玩這種東西,真是個老變態啊!噁心死老子了。”
“你還好吧?”我問他。
“好個屁啊,額賊,腸子都快吐出來了……你們找着啥寶貝了沒?!”他翻着白眼說。
我搖搖頭。
妖怪順了順氣,故作神秘的搭着我的肩說:“老四,我剛才吐的時候,突然想到個地方!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塔縣的時候,那亞組墓底下有個坑!沒準這個也有啊!”
“荒唐!棺木底下的腰坑,那是商周貴族才有的待遇,說一個清代平民墓里有腰坑,你怎麼不說現代墓里有兵馬俑!簡直讓人笑掉大牙!”仇英原本也對着地上的紙人出神,聽了妖怪的話,無語的說。
“有沒有把棺材挪開看看不就知道了!這又費不了多大力氣!”妖怪說著擼起袖子,抬着棺材往邊上挪。
仇英雖然認為妖怪的想法很荒唐,倒也沒有阻止。
我見那小子抬得吃力,連忙幫了他一把。
“好像有個暗格!”我們移開棺材,噶魯湊上前說道。
那棺材底下的地面上鋪着一塊變形的薄木板,噶魯抽出木板,只見木板下的地面被掏了個方形大坑,坑內填放着一個褐色的簡陋大木箱。
“我就說這下面有東西吧,你們還不相信,嚴爺我也是進過大墓的人,怎麼說也見過世面!”妖怪見下面真有東西,嘚瑟得都快上天了。
仇英見下面的確有東西,倒也沒話講,低聲讓我們把箱子打開。
那箱子的四個角上分別釘着四枚特別大的釘子,中間還刻着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佛像,佛像底下規規整整的刻着幾個大字:真空家鄉,無生父母。
我拿着起子,吃力的撬着木箱上的鐵釘。那釘子的釘帽凹凸不平,十分難下手。起撬的過程中我觀察到我這邊的兩個釘帽上分別刻着一個模糊的“古”字和一個模糊的“沈”字,這兩個字雖然模糊,但是刻得很深,也不知道是什麼講究。
好不容易把釘子都拔出來,木箱還是打不開,妖怪急了,掏出短柄斧想把木箱砸爛,被仇英制止,他怕用砸的壞了裏面的東西,還是讓我們用撬的。
我和妖怪二人使出吃奶的力氣,那木箱蓋就是紋絲不動。見我們兩個撬不開,噶魯和凡子都上前幫忙。
四人合力,只聽箱子內部發出“吧嗒”一聲,像是什麼搭扣斷掉的聲音。
我的心中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一股黑煙從箱子裏溢出來!那味道就像是陳年臭豆腐兌上泔水,別提有多噁心了!
我們被這毫無預料的情況來了個措手不及,紛紛後退躲避。
等那黑煙散盡,噶魯第一個走過去查看,他捏着鼻子走到跟前,先是愣了一下,再三確認后,氣餒又詫異的對仇英說:
“是頭髮。”
頭髮?
我們幾個圍了過去,那箱子裏裝得果然是一團一團的頭髮。
這些黑的發綠的頭髮堆疊在一起,跟海藻似的,說不出的詭異。
仇英從身上拿出一對細長的銀筷子,他拿着筷子在木箱內輕輕翻攪了幾下,銀筷的顏色就開始發黑。
“你這炒菜呢!有沒有東西啊!”妖怪無視了頭髮的劇毒,不斷的催促道。
等待的結果讓人大失所望,仇英只從一箱頭髮里夾出幾塊破布條,再沒有別的東西。
“老大,搞了半天,這是咋回事兒啊!這張碩之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啊?”妖怪急道。
仇英沒有回答,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嵌在地上的紙片人,隨後又撿起那四枚被我和妖怪撬出來的長釘,一臉若有所思。那樣子就像一個正在查案的偵探。
“這老頭就喜歡賣關子!嘖,還真把自己當成來考古的了!”妖怪嘀咕道。
這次我同意他的看法,我也不喜歡看人賣關子。
仇英撿起一片殘缺的紙片人,走到那口破敗不堪的棺材前,端詳了一會兒墓主人張碩之早就散了架的枯骨,低聲念出幾句奇怪的句子:
“石匠石和尚,你叫你自當。先叫和尚死,后叫石匠亡。早早歸家去,自家頂橋樑。”
這聽起來像是一首黑色民謠,在現在的場景中,用仇英那砂紙般粗糙的嗓音念出來,實在令人的耳膜感到不適。
念完民謠的仇英看起來放鬆了許多,他輕蔑的看了眼墓主人張碩之的屍骨,把手裏的紙片人隨手一扔。
“這是一種流傳在明清時期的妖術,叫做叫魂。當時的說法,通過一個人的頭髮、衣物甚至只要知道這個人的名字,就可以竊取這個人的靈魂精氣。”仇英說道。
“這怎麼聽怎麼扯啊!”妖怪一臉鄙夷的說。
“要不然怎麼叫做封建迷信呢。”我說道。
“你們看這滿滿一箱,天知道他偷了多少人的頭髮。生前藏着掖着使壞,死後還要帶着下葬……”仇英說著搖搖頭。
“不只是頭髮,我看那四枚刻着字的鐵釘,應該也和他的妖術有關!”我問道。
仇英點點頭:“恩。這個更狠,是直接詛咒,把名字刻在釘子上,用釘子釘死這些人,控制他們的靈魂。”
“他也太貪心了,他要這麼多人的魂兒做啥呢?”妖怪不解道。
“謀財、謀權、借命,和墳墓相關的說來說去繞不開這些。”仇英冷哼着說。
“沒想到這個箱子外面刻着佛像,裏面卻藏着妖術,真是諷刺。”我嘆了口氣。
“佛像?你是說這個?”仇英踢了腳大木箱的蓋子,“你沒看到下面刻得八個字嗎?真空家鄉,無生父母,這上面刻的是無生老母,是明清無為教中的造物主,你不會以為是觀音菩薩吧?這無為教派系複雜,和佛教可不是一個教派,明清的時候,這個組織屬於邪教,是要被鎮壓的。”
仇英嘆了口氣繼續道:“看來他在研究風水的同時沒少研究這類旁門左道。你們看這滿地的紙人,我要是沒猜錯,肯定是他用來抵禦我們這類人的,就像外面的那座天王鎮墓俑一樣。”
“我怎麼感覺這公鴨嗓在胡說八道啊。”妖怪一臉不信的對我說。
“看來是有人比我們早到,破了這個法術。”仇英自言自語的說。
“不過說回來,這個張碩之,也是有耐心的,這古代又沒有理髮店,一箱子這麼多頭髮,真不知道他哪兒弄來的……”妖怪哼哼着說。
“哥!”
就在我們討論張碩之的生平的時候,噶魯突然叫住仇英。
“怎麼了?”仇英立馬提高警惕。
“你——”噶魯指了指他的後腦勺。
仇英一扭頭,只見他頭頂往後的頭髮,少了一大片,就像被什麼東西啃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