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 第三章 月黑風高
吃過晚飯,老鷹讓謝冬帶我們去離這兒最近的鎮上轉轉。等到了地方,他支走謝冬,我們又打車回了村子,偷偷去了後山。
村后的那片矮山,當地人管它叫發財嶺,相傳乾隆年間,皇帝東巡的時候在山上埋了許多寶貝,後來各地遊民聞訊而來盜寶,挖出很多金銀珠寶,因此發財,所以這一片的山得名“發財嶺”。
四五月的東北晝夜溫差很大,山上的氣溫更是低了好幾度。我們又在迎風坡,那風簡直就是要把我們刮下山。
妖怪還是一貫的話癆,一路上他的話就沒斷過。我們熟悉以後他就一直逮着我說話,簡直要把人煩死。其實也對,我們這一群人里,能默默忍受他的多語症的也就我一個人。
老鷹自中午在飯桌上得知,文物局的人他們的考察範圍其實就在村前河谷后,就沒有之前那麼焦慮。反倒是仇英,在上山之後,一改之前的態度,變得專橫警覺起來。
他們下午上山的時候,把工具藏在了山上一片樺樹林內的某塊青石板下。我和妖怪抬起石板,嘎魯正準備往裏面拿工具的時候,妖怪突然鬆手大叫道:
“什麼東西咬我!”
只見他那端的青石板砸在地上,石板下面壓住了一隻通體白色的紅眼狐狸。此時正驚恐的在不斷扭動掙扎想要逃走。
妖怪怒不可遏,想一腳踩死這白狐狸。卻被仇英擋開。
“你要幹什麼!出馬仙是你得罪的起的嗎?!”仇英說著趕緊抬起石板,放走了狐狸。
“額賊,你就這麼把它放了?!”妖怪護着自己的傷手氣道。
仇英責備地對妖怪說:
“北方多妖,南方多鬼。狐黃白柳灰是東北地界上的地仙,我們現在在人家的地頭上辦事,當然要敬而遠之。惹到牠們,這東西作起妖來你根本招架不住!”
那白狐狸被壓傷了腿,一瘸一拐的跑不快。妖怪正氣頭上,他追過去一把拎起狐狸:
“我聽人說過,成精的狐狸體內都有一顆寶珠,把狐狸的四肢捆起來,用裝滿新鮮烤肉的窄口瓶誘惑它,狐狸愛吃烤肉卻又吃不得,它受不了就會吐出那顆寶貝珠子,然後死去。你說我壓傷它,這畜生肯定得報復我呀,我還不如先下手為強,弄死牠還白得一顆寶珠!”
“小子,我勸你還是放了它,咱們今天是來幹活的,你最好分清主次。”仇英的臉黑到了極點,他那沙啞的聲音此時聽起來特別令人毛骨悚然,。
他剛說完,嘎魯一把握住妖怪的手腕,面無表情的說:“把狐狸放了。”
“應先生,如果你的人這樣做事的話,恐怕你們出再多的錢,我也沒辦法幫助你們。”仇英對老鷹說。
仇英和嘎魯不像先前小鬍子那伙人殷勤,他們的態度非常強硬。老鷹見雙方劍拔弩張,連忙打圓場。不然以妖怪的脾氣,肯定會跟嘎魯干起架來,雖然單挑他肯定干不過一米九的嘎魯,但誰讓他這人腦子一根筋呢。
“別管它狐仙不狐仙了,我們不跟小動物一般見識。”我說著順勢拽開了他們二人。
“老子還偏跟它一般見識了,誰讓它咬我的!”妖怪理直氣壯的說。
“那那要不你也咬它一口,那不是一嘴狐狸毛嘛,你跟一隻狐狸較什麼勁!有什麼意思呢,算了算了,放了吧……”在我的勸說下,妖怪終於放走了那隻瑟瑟發抖的倒霉狐狸。
見妖怪放了狐狸。仇英給嘎魯使了個眼色,後者從包里取出三柱香遞給他。仇英舉香齊眉,非常正式的朝着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拜一下,嘴裏念念有詞道:“黃口小兒無知,三爺莫怪,三爺莫怪。”
折騰完狐狸,我們取過工具,走出樺樹林來到山上的懸崖邊。仇英站在一個光禿禿的大土包跟前。嘎魯又從包里取出四柱香遞給他。仇英拿過香,以和剛才拜地仙一樣的姿勢,對着土包的方向拜了三下,嘴裏反覆念叨:“故人莫怪,是因走投無路,暫借你個富貴,且與你做功德。”
說罷,他拿過嘎魯提前準備好的黃紙,在土包前燒化。山上的風呼呼的,吹得燃燒着的黃紙漫天飛騰,說不出的詭異。
這大概是一個簡單的安魂儀式,不過在我看來,這其實就是盜墓賊們圖個心理安慰而已。不過因為仇英和毛小方太像,他走這個神神叨叨的流程,實在像個茅山道士,我看着眼前的畫面總覺得他的言行舉止像是電影情節。
這土包里埋的人不會變成殭屍了吧?我胡思亂想着。
儀式結束后,仇英說道:
“下去以後,你們所有人必須聽我的指揮。”
“憑啥聽你的!”仇英話音剛落,妖怪歪着頭不服道。
“你們花了大價錢把我請來,不聽我的指揮到下面惡搞一番,和你們自己下去惡搞一番有什麼區別?淘沙的有淘沙的規矩,我既然來了,就不能讓你們惡搞。”仇英用一種不容置喙的語氣緩緩說。
“切——”妖怪不屑的切了一聲。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不服我,但是你們要記住,咱們是上山來幹活的,別真把這次行程當成旅遊了,你們要是對我不滿大可以說出來,反正我也不會改。”仇英說。
“那他娘的說出來幹啥!”妖怪嚷嚷道。
“憋着傷身體。”
此時是夜裏十點多鐘,月黑風高,寒風陣陣。我,正在東北的一座矮山上偷偷摸摸的盜墓,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我的內心有着違法的不安,也有着冒險的刺激,這兩種極端的感覺在我的體內衝撞,最終興奮和刺激佔了上風,負罪感被完全拋到腦後!
因為炸藥的動靜太大,我們只能在懸崖邊挖盜洞。除了老鷹都加入了挖掘。老鷹由於之前的舊傷經不起再次下墓折騰,就留在地面上放風。
“咱們這樣挖能行嗎?這鬼地方會不會給我們挖塌咯?”開工前,妖怪質疑道。
仇英瞪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
“下去以後,你們不得以真名稱呼對方,需要叫人的時候,就以序號代替,我是老大,嘎魯是老二,妖怪是老三,小葉是老四,小寧是老么。聽明白沒有?”
人工打洞的速度很慢,嘎魯在最前面探路,此人絕對是個挖地道的好手,他先在地上打出一個很小的地洞,然後把自己“插”在土層中,把裏面的泥土帶出來。凡子還有妖怪則是在他後面拓寬通道,我負責提土,仇英跟在我們後面。別看嘎魯身材高大,他在地底下,就像老鼠一樣靈活,我們幾個加在一起都挖不過他。
妖怪很快把狐狸咬傷他的不悅拋到腦後,哼起了《地道戰》。這人就是這樣,來氣快,消氣也快。干力氣活不僅累還特別枯燥,妖怪很快放棄了他的《地道戰》單曲循環,又和我聊起天。仇英給我們取的數字綽號啟發了他,於是他暗戳戳的給仇英起了個綽號,叫公鴨嗓。不僅是仇英,他還給他認為愛裝逼、不搭理他的凡子也想了個綽號,da逼哥。然後他想了一會兒,正當我以為他在給嘎魯想外號的時候,這小子很認真的問我,要麼叫我er逼哥怎麼樣。我連忙拒絕了他的“好意”,並且告訴他,這名字太牛逼我承受不起。
瞎聊了一會兒,妖怪說,那就叫你葉子吧。我心想,你只要不叫我什麼什麼逼哥你叫啥都行。
四人作業,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已經在大土包上斜着打出一個一米五見方,五米多深的盜洞。
盜洞內空間窄小,空氣混濁,再加上長時間貓着腰,提土搬運,我有點體力不支,眼前一黑,腳下發軟差點跪在地上。凡子即時扶住我,低聲道:“深呼吸。”
我呼出長長的一口氣,再次吸氣的時候,感覺還是吸入很多沙子。
“到底是大學生,幹不了這力氣活兒吧!”妖怪幸災樂禍的說。
又過了一小時,這下連妖怪也疲了,他擦了把汗對仇英說:
“仇爺,你確定墓是在這裏,咱們已經在這兒挖了倆小時了,再這麼下去,天都亮了!”
仇英在洞壁上扣下坨土塊,觀察着說道:
“再半個小時。”
“行,那就再挖半小時,要是還是啥都沒有,咱們就打道回府啊!”妖怪點點頭,一副馬上要回去的樣子,完了又小聲嘀咕道:“你說半小時就半小時,你以為你是半仙吶!”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嘎魯從裏面的洞中探出頭來,他皺着眉頭說:
“哥,情況不太好。”
“摸到沒有?”仇英關切的問。
“摸到了,不好進。”
嘎魯告訴我們,他摸到了支離破碎的墓磚攪在土裏,也就是說墓道出現了坍塌。這種情況對於我們來說是既危險又棘手,一來坍塌的墓室不利繼續挖掘,二來這一片還有二次坍塌的危險。
“給我說中了吧!我就說嘛,這地方容易塌。”妖怪抱怨道。
“你閉嘴。”仇英瞪了眼妖怪。
我想這會兒的仇英估計掐死妖怪的心都有了。這小子真是——極品烏鴉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墓室就在眼前,已經到了這個當口,仇英和嘎魯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繼續往裏面挖。
我清理墓磚的時候,從磚土裏挖出不少碎陶片,上面還帶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圖案。我見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把這些陶片連同碎墓磚撥弄到地道的一邊。
我們往裏推進了兩米,終於進入未坍塌的墓道。這是一條極其簡陋並且簡短的地道,大概只有五六米的距離,墓道很窄,地上兩邊放着一些清代的瓶瓶罐罐。
墓道的盡頭是主墓室的大門,那是由兩塊非常樸素的石板砌成的石門,但非常厚實堅固。
“這,就是你們要找的。”仇英指着石門低聲道。
“仇爺,這個我服你啊,這麼大一片山,你是咋確定這座墓在這兒的?”妖怪好奇的說。
“我們現在所在之處,左右二砂呈環抱之勢,左為青龍,右為白虎,龍砂長於虎砂,此墓背靠主山又以龍砂作案山,這種格局叫做‘青龍作案’,是這一片山中最吉利的風水寶地。而主靠山的這片區域內,只有這一小塊地方草木生長稀少,主要原因就是墓主人下葬之時,墓澩之上的自然土被開挖回填,植被破壞造成。所以,找到此墓並不是什麼難事。”仇英說得頭頭是道,看得出來,他這個“十三絕”的後人的確有兩把刷子。
他們擠在門口研究怎麼破門而入時,我看着墓道兩旁的瓶罐,心裏有點失望,這些都不是值錢的東西,再加上那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墓門,主墓室里的陪葬品可想而知肯定也不會太值錢。我想不明白,他們究竟是為什麼要挖這麼一座“窮墓”呢?
我正走神着,凡子悄悄的走到我身邊,急促的對我說:
“跟我走,我們得離開這裏。”
我“啊”了一聲。
“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出去再告訴你為什麼!”
凡子說著,使勁拽着我往外面走。
我頓時感覺莫名其妙,即使要走,也要跟其他人說一聲吧!就在我回望時,我驚奇的發現,寧凡子正好端端的和仇英站在一起研究石門。
那拽着我的又是誰?
怎麼會出現兩個寧凡子呢?!
“你不是寧凡子,你是誰!”我掙扎着想甩開他的手。
那人沒有回答,但是他拽着我胳膊的手勁不斷加大。
“你究竟是誰!”我提高了音量,用手電筒照着他,心底產生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是我呀。”
那人笑呵呵的說著,猛然扭過頭來貼着我的臉——
他的臉一片死人的顏色,我找了幾秒才發現他的臉上沒有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