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忍讓
朱宏三站出來用尖細的童音說道:“不知道太爺怎麼知道我認字的呢?”
“有人舉報,上午你寫了一張協議,並脅迫馬靖遠在上邊簽字。這件事可屬實。”
“回稟太爺,正是這樣。”
老娘在邊上一聽我承認了,一臉灰白。宗室不得習字是永樂皇帝定下規定。當年他靖難成功,害怕自己的兄弟以後有樣學樣,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兄弟開刀。
開始削減藩王護衛,到正德年間安化王、寧王造反更是加重了國家對宗室的管理,規定不得習字,不得和舉人有來往,不得舉辦宴會,還有不得喝酒。雖然現在宗室都偷摸在家自己請教習學習文化,但是這是民不舉官不究,要拿到枱面上就不好說了。
皇帝對自己的這幫親戚還不錯,平常什麼飛揚跋扈的事情基本上站在宗室一邊,但是要涉及到根本利益的情況下一定決不輕饒。當年遼王朱憲節強搶民女奪人田地都沒事,皇帝只是下旨申斥。
可是遼王不知道那根神經搭錯了在府里弄了個旗杆上寫個冤字,被張居正說成個揭竿而起。皇帝立刻下旨,遼王被廢,在鳳陽監禁至死。所以皇家在其他方面都可以放縱,但是在大是大非上絕對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朱宏三不管老娘的心驚肉跳,知道自己這是穿越來第一個危機,不解決好就要去鳳陽待到明朝滅亡了,還中興個屁明朝。
何縣令聽朱宏三承認了這件事,說道:“很好,既然你認了此事,我會行文禮部,現在對你暫時收押,等萬歲旨意再做定奪。”
朱宏三說道:“太爺,殺人犯還可以自辯,聽我說一說我的原因好不好。”
“嗯,好,就聽你說上一說。”
聽到何縣令這麼說,我從懷裏拿出來那張欠條,雙手呈上:“太爺,這是小子寫的欠條,只是孩子們玩鬧,我會的字也是我在城中學堂那偷學的,沒有人教我。”
何縣令看着我寫的這個欠條眉頭一皺,上面用毛筆寫了十幾個粗細不同,缺筆少划的漢字。(朱宏三寫的是簡體字,還有不會使用毛筆,加上現在語法和明朝有所不同,當然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何縣令問道:“奉國中尉,你把當時的經過講一下。”
朱宏三把經過詳細講了一邊后,何縣令又問道:“你怎麼說那小河是你家所有?”
朱宏三說到:“當然是了,我是宗親,全天下都是我們朱家的,難道不對嗎?”
這句話把何縣令頂得夠嗆,都知道朱宏三說的不對,但是沒人敢當面說出來,因為在法理上全天下都是人老朱家的,雖然和朱宏三屁關係沒有。
朱宏三看何縣令不說話,知道自己說對了,自己這個身份關鍵時候還是挺管用的。朱宏三繼續說道:“他馬靖遠說我們老朱家沒有好東西。請問縣令大人我怎麼辦?難道打他還不對嗎?”
朱宏三這句話問的有點誅心了,這句話讓何縣令很難回答,包庇馬家不對,隨堂可是有錦衣衛坐堂的,自己一言一行都會上報給皇帝的,自己已經因為閹黨問題得罪了魏忠賢,從五品戶部郎中貶到了七品知縣,這件事處理不好閹黨可是要讓自己萬劫不復的。
可是不包庇馬家又不好,馬國安是自己同年,馬明遠又是自己女婿,難啊。
正在為難之際聽到下面小孩又說道:“縣令大人,我和馬靖遠之事只是小孩之間的玩鬧,當不得真,請縣令寬恕馬靖遠的胡鬧之言。”
何縣令心裏喜道:“只要你自己知趣就好辦。”
啪,何縣令驚堂木一拍,說道:“有人舉報奉國中尉朱宏三識字一事經本官調查,純屬誣告,奉國中尉所寫字據缺筆少划,詞不達意,不似有人教導所學,系其玩樂胡鬧所為,現責成其母親安人朱趙氏領回家去嚴加管教。”何縣令看看邊上坐着的錦衣衛隨堂沒什麼動靜,繼續說道:“沒有異議的話結案,退堂。”
朱宏三由老娘領回家是竹筍炒肉也好是什麼炒肉也罷,咱們暫且不提。
說何縣令退回二堂后,在二堂坐着的馬明遠站起身來恭敬的說道:“岳父大人。”
何縣令冷着臉說道:“哼,你都聽到了,今天要不是那孩子知趣,老夫恐怕要下不來台啊,以後這種事不要來煩我。”
馬明遠恭敬的答道:“是,岳父大人。”
何縣令是極喜愛這個女婿的,覺着剛才說的話可能有點重了,放緩表情說道:“明遠。學業為重,以後這種事不要管了,專心溫書,你父親前日來我這跟我說了,明年你要下場考舉人?”
“是的岳父大人,考完我就會風風光光的娶令愛過門。”
“嗯,好了,我也累了,你回家。”
從縣衙出來馬明遠上了自家的馬車。在馬車上思考着:這個朱宏三真是不一般的孩子,只有五六歲卻又這般膽識,這次要不是受妹妹所託自己也不會趟這個渾水,差一點還把岳父搭上。
現在魏閹權勢滔天,自己的大伯、岳父集體被貶,只有大哥托在舅舅門下得以倖免,看來以後還是要低調一些啊。正想着馬車停了,外面車夫說道:“二少爺,有一個小孩說要見你。”
馬明遠撩開車簾一看,車邊站的是朱宏三就是一愣。
朱宏三說道:“二少爺,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
馬明遠想了想說:“好,上來吧。”
看到朱宏三上車后說道:“奉國中尉,找我有事嗎?”
朱宏三笑道:“沒啥事,聽說二少爺學問很好,想來請教一個故事。”
“好啊,說來聽聽。”
朱宏三說道:“不知道二少爺聽沒聽過大太監劉瑾的故事?”
“哦?什麼故事?”
“不知道劉瑾是因為什麼原因被活剮的?”
飽讀詩書的馬明遠當然知道劉瑾是因為在家搜出來龍袍玉璽才被正德皇帝所殺。
馬明遠眼睛一眯,說道:“奉國中尉是什麼意思?是威脅我們馬家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個閑散宗室,一天混吃等死,當然不能跟茂才公比,您可是文曲星,將來是要當首輔的。我和您一比就是一灘狗*屎,您這新鞋能踩我這狗*屎嗎?我和令妹令弟只是小孩子的胡鬧,茂才公不要往心裏去可好?”
朱宏三的意思馬明遠當然聽出來了,他是個宗室,只要不犯錯大明律都管不着他,自己可不一樣,前程遠大,加上他舅舅是本縣的班頭,真要往自己家後院埋點違禁物品啥的真是說不清楚。加上朝堂上自家敵人實在太多,雪中送炭的人沒有,送屎的相信肯定有大把。
馬明遠想通后說道:“奉國中尉年紀輕輕有膽有色,將來必成大器啊。”
“靠,宗室成什麼大器?你這是罵我早點圈禁啊。”朱宏三心裏罵到。但是嘴上卻說道:“我一個宗室混吃等死罷了,可是茂才公將來必定是王安石張居正一樣的國之棟樑啊。”
“這個小混蛋,說我和王安石張居正一樣,這是說我將來不得好死啊,剛才在堂上你不是說沒讀過書嗎?怎麼知道王安石的。”馬明遠心中恨道。
朱宏三看該說的都說了,也應該走了,說道:“既然二少爺肯放過在下,在下謝過了,要出城了,沒事的話我下車了。”
馬明遠敲了敲車廂,讓車夫停下。對朱宏三說道:“好,奉國中尉請下車,有空可以去寒舍找我,我非常喜歡和中尉聊天。”
朱宏三想到:“和你聊天?你別在把我賣了。”嘴裏卻說道:“好,有機會一定去。”說完下車走了。
馬明遠看着朱宏三走遠,心中想到:“這個孩子不一般,如果不看年紀的話,剛才說的話就是成年人都不一定能說得出來,難道天才是天生的?哎,我五歲的時候還在混淘,我很期望看到這個孩子以後能發展到什麼樣。”馬明遠忘了自己也只有十五歲,說人家是天才,自己在其他人眼中也是一個妖孽樣的人物。
朱宏三在大街上閑逛。上午做的事確時是有些欠考慮,但是朱宏三不後悔,這是他的信條,既然做了就做徹底,哪有那麼些後悔葯吃。如果這回馬家還揪着不放,朱宏三真的會往馬家埋點玉璽龍袍啥的,或者弄個石人寫上天啟死明朝亡啥的,反正歷史上這種事常有。
自己最多就是鳳陽監禁,他們馬家可是不好說。話又說回來,就是監禁也就是十多年的事,朱宏三記得好像不是崇禎七年就是崇禎八年鳳陽朱元璋爹媽的祖墳都被李自成一把火燒了,好像為這事還死了大學士,到時候兵荒馬亂的誰能管到一個小小的宗室。
打定主意后朱宏三更是心中大定,目前還是賺錢的重要,沒錢是萬萬不行的。先買十斤黃糖回家實驗看看,如果成功的話這可是來錢的金光大道啊。
來到李家雜貨鋪,李老闆看到朱宏三進門說道:“三娃子,你怎麼來了?要買東西嗎?”
朱宏三說道:“大叔我想買十斤黃糖。”
“你家沒有嗎?怎麼來我們這買啊”
“李大叔,我瞞着我娘買的,我娘不讓我吃糖,說牙不好。但是我就是饞啊。”
朱宏三萌萌的表情惹得李老闆大笑:“糖吃多了是會牙疼,你自己也吃不了十斤糖啊。”
“我還有幾個小夥伴,和我一起吃。”
“好,十斤黃糖三百個大錢,你自己能拿動嗎?”
“李叔能不能幫我送到我家,明天上午送就成,還有不要讓我娘看到。”
“哈哈,好,明天上午我就讓夥計送去。”
朱宏三在街上逛了一圈,分別在幾個地方買了一個陶缸,二十斤石灰,二十斤木炭,又去鐵匠鋪定製了一個鐵皮圓筒,這個圓筒貴的要死,半米一個要了朱宏三三兩銀子。商量妥后都讓他們明天上午送到家。
朱宏三看着日頭西斜了,也該回家了。剛才為了追上馬明遠,出了衙門就跑了,連老娘也沒管,回家以後不知道老娘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