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結局
她跪倒在冰冷的金磚之上,腦袋趴在床上“嗚嗚”的哭着,如拂柳一般瘦弱的身子不斷的顫抖着,看起來十分的可憐。
“臣妾不敢。”
封凰冰冷的手指拂上她的臉頰,“你父親權勢太大,一旦謀反,這江山便要易主了。你和你父親之中只能留一個,朕選了你。”
一股酸澀湧上心頭,皇后哭的越發的可憐。
封凰幽黑的眼底皆是死寂,“等朕去了之後,你要好生的輔佐陌殊。”
皇后哭的越發的傷心,半點威儀也不復存在,“皇上,你定會千歲萬歲的,哪裏捨得拋下這萬里河山呢。”
他的臉頰溫潤如玉,卻彷彿一尊石像一般無悲無喜,“出去罷,朕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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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淮陰乃是流放之地,這些年封凰大赦天下,竟再也沒有抄家滅族的災禍了。
而發配到嶺南的罪臣也越發的少了,所以嶺南之地越發的荒涼,那些罪奴開墾出來的良田,也漸漸的荒廢了。
只有幾家幾戶的人在此生活,無爭無搶的,倒也是個世外桃源之地。
阿諾在後山上摘酸棗回來,卻見一個穿着破爛的女人站在自家的門外,她滿身的泥污,竟瞧不見樣貌。
她壯着膽子走了上去,將顧玠藏在她挎包里糕點遞給了她,“諾,這是我爹爹做的。”
那女人伸出烏黑的手,慢慢的將糕點接了過去,然後狼吞虎咽的吃着。
阿諾見她吃完了,便乖巧的道:“既然你這樣喜歡吃,我去屋子裏再給你拿一些,你儘管在這裏等着。”
阿諾說完又蹦又跳的跑進院子裏去了,而留在原地的女人,似乎在極力的想着什麼,卻只是瘋瘋癲癲的笑了笑。
阿諾進了院子,卻見顧玠正在屋子旁劈着柴,只自顧自的進了屋子裏去了。
顧玠見她拿了幾塊糕點出來,忙道:“你莫要多吃,若是吃撐了,待會又要喊肚子疼了。”
阿諾不悅的努了努嘴,然後用稚嫩的聲音說道:“剛才院子外面有一個女人,我要拿給她。”
顧玠知曉她胡鬧的很,也不理會她,只自顧自的忙着自己的活計。
可阿諾拿着糕點出來之後,卻見柵欄門外已經是空空如也,這在悶悶不樂的回到院子裏去了。
顧玠見她又回來了,便放下手裏的斧子,慢慢的走到她的身邊來,“後山上有野獸,你以後可不可胡亂的跑了。”
阿諾瞧着家裏感剛剛修葺過的茅草屋,跟京城中承國公府相比較竟是天壤之別,可阿諾也漸漸的
喜歡上了這裏。
“爹爹,阿娘真的會來找咱們嗎?”阿諾的眼睛裏似乎星辰閃爍,“可咱們都等了好幾個月了,也沒有見到娘親。”
顧玠眼底的傷痛越發的明顯,他一直都是這樣騙自己的,也同樣欺騙着阿諾。
“這是爹爹和你阿娘的家,她自然是要回來的。”顧玠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用寵溺的聲音道:“一會子阿爹去山上給你抓幾隻野兔子回來,你好生的養着。你阿娘最喜歡這些,等她來了定然瞧着歡喜。”
阿諾滿臉的歡喜,點着腦袋答應着。
直到夜晚的時候,阿諾才慢慢的睡下了,此時正是盛夏,蟲蟻漫天的亂飛。
顧玠拿着扇子給阿諾扇了一會子的風,正打着瞌睡要睡,卻隱隱聽見院子裏似乎有動靜。
顧玠敏銳的起身,然後隨手抓起了藏在枕褥下面的匕首。
這些時日他一直擔憂封凰的人會找到他,按照封凰的脾性,絕不會放過自己和阿諾。
他慢慢的走出了屋子,卻隱約的聽見聲音居然是從柴房的方向傳了過來的。
顧玠放緩腳步慢慢的走了過去,直到推開柴房破舊的門,卻見一個女人正躲在柴堆里。
那女人看不清樣貌,但瞧着她的動作,竟像是心智不全的樣子。
這難道就是阿諾口中的乞丐,可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人跡罕見,怎麼能乞討到這裏來了。
那女人聽見了動靜,將瘦弱的身子緊緊的蜷縮在一起,好似會受到什麼傷害一般。
“別怕。”顧玠不知為何,竟有一些心軟,“我去給你拿一些吃的。”
然而他剛轉身,還沒有踏出門去,便聽見一個清淡的聲音傳來,“冬琅。”
這一聲熟悉的呼喚聲,讓他驟然間停住了腳,然後不可置信的扭過頭來,急聲問道:“你叫我什麼?”
情到濃時,或者她胡鬧任性起來,總是這樣的喚他。
那語氣竟是一模一樣的,在他每日的夢魘里,她總是這樣的喚着他的名字,可午夜夢醒,卻是枕邊微涼,無盡的哀痛。
那女人被他緊張的聲音給嚇得,瘦小的身子不斷的往柴垛里躲去。
顧玠急忙走到她的身邊去,死死的扣住她的下巴,藉著微涼的月輝,他死死的盯住她的臉頰。
滿是泥污的臉上根本瞧不出什麼的,可那雙漆黑的眼睛,他卻是認得的。
他將她死死的摟在懷裏,用帶着哽咽的聲音道:“上天待我不薄,沒想到你竟然還活着。”
他抱着她太久,全然不在乎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怪異的味道,他抱着她說了很久,可始終得不到她的半點回應。。
顧玠猛地將她瘦弱的身子放開,細細的查看她,才發覺她眼底的空洞,竟像是無悲無喜的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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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一個月過去了,顧玠尋遍了大夫,都說虞折煙撞傷了腦袋,以後也只能如同痴兒一般。
顧玠瞧着她如此的模樣,心如刀絞,她是這樣要強的女人,竟要這樣渾渾噩噩的活着。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從京城一路走來的,只瞧着她狼狽的模樣,便知道她路上一定吃了很多的苦楚。
可是從那晚在柴房之後,她竟然再也不曾喚過他一聲冬琅,而不管阿諾喚了她多少句娘親,卻始終得不到她的半點回應。
這日,他帶她去了一處鄉野大夫處瞧病,回來時經過一個荒廢依舊的破廟裏。
阿諾非要鬧着進去瞧瞧,顧玠執拗不過她,只拉着虞折煙也一併進了去。
顧玠和虞折煙站在廟外,他見她依舊獃滯的模樣,便不由得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強擠出一絲的笑意,“折煙,便是這輩子治不好你的病,我們一家能在一起,便是死而無憾了。”
她烏黑的眼珠動了動,卻依舊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他湊過去,吻了吻她溫熱的臉頰,眼底有着淡淡的濕意。
而就在這時,廟內傳來阿諾的哭聲和東西摔碎了的聲音。
顧玠忙轉身進去查看,竟是阿諾瞧見餓了老鼠有些害怕,不相信撞翻了桌案上廢棄的佛龕。
他忙查看阿諾傷到了沒有,卻發現只是手腕處蹭掉了一塊皮。阿諾眼淚含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顧玠也不忍心再呵斥她的。
等顧玠安頓好阿諾,便拉着她的小手出來。
他才踏出門檻,卻見虞折煙正站在院內枯木旁邊,這原是姻緣樹,那上面隱隱約約的還綁着幾條
紅綢。
而虞折煙手裏還拿着一條從樹上解下來的紅綢,低着腦袋,似乎在想着什麼。
顧玠瞧了瞧天色已經晚了,天邊隱約的有一絲的霞光,若再耽擱下去,便只怕會誤了時辰,夜晚的山路上常有野獸出米的。
“你這傻子,快走了,瞧這些做什麼。”他用溫柔的聲音喚着她。
他卻不由得想到,當初在京城外的廟宇之中,驚鴻一瞥,竟是永生難忘。
見她依舊低着腦袋,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忙走了過去。
他正想要喚她,卻見那紅綢之上竟滿是淚水。他不由得心頭一緊,急道:“折煙,你怎麼哭了。”
她慢慢的抬起頭來,臉上竟如蜘蛛網一般的遍佈淚痕。
“我叫虞折煙,你以後莫要記錯了旁人的名字,娶錯了人。”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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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之後,天下太平,竟是前所未有的盛世,百姓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連當初叛逃匈奴的懷王也在兩年前死在了茫茫的草原之中,而匈奴人也退回到了漠北之中,從未侵佔過中原人的半點城池。
然而就在這年,宮內卻傳來皇帝病重的消息。
太子正在圍獵,急匆匆的回到了宮中。
等陌殊回到了宮中,便即刻去了皇帝的寢宮。他才踏進殿內,卻見跪了滿屋子的奴才。
明黃色的帷幔後面隨即傳來皇帝微弱的氣息,“陌殊,是你回來見朕了嗎?”
太子的來不及讓宮女脫下身上的披風,便急忙跑到龍榻旁邊,跪在地上哭道:“兒臣參見父皇。”
皇后坐在龍榻之上,見了太子,哭的越發的厲害。
或許是迴光返照,封凰的臉上竟有了一絲的精神,“朕要走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朕怕你將來走錯了路,你娘會怪罪於朕。”
太子哭道:“父皇,兒臣將來定會做一個賢君。”
封凰隨即咳嗽了起來,一口血吐在了床榻之上,“朕床底些有一幅畫像,就置放在朕的棺槨之中罷。”
“兒臣謹遵聖命。”
“不必將朕葬在皇陵之中,將朕葬在青州的南安王府內罷。”他聲音淺淡的若有似無,只有在床榻邊的太子和皇后聽得清楚。
“在南安王府里,與她成親的日子竟是朕這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他的聲音一寸寸的暗淡了下去,“是朕辜負了她——”
封凰的眼睛漸漸的失去了光澤,坐在一旁的皇后將顫抖着的手指慢慢的放在了他的鼻翼間。
皇后一下跪倒在地上,“皇帝殯天了。”
滿屋子的人隨即嚎啕大哭起來,只催的人心肝疼。在位十三年的帝王就這樣離開了冷冰冰的皇城之中,留下了孤兒寡母。
封凰並無後妃,一切東西只能皇后和太子忙碌。
很快就將衣冠換好了,等將皇帝的屍身裝在棺槨中之後,皇后便命人將床榻底下的畫給拿了出來。
亦不知幾年沒有動了的畫卷,皇后一打開,掀起一陣的塵土。
畫卷上的女子站在姻緣樹下,巧笑嫣然,只是那畫卷有些隱隱的發黑,將像是被烈火給焚燒過一般。
自古以來的規矩,皇帝的棺槨定是要如葬皇陵的,若是不按照規矩,只怕那些老臣又要鬧翻了天去不成。
然而就在皇帝封棺,數千人抬着棺槨趕去皇陵,而原本該前去的太子,卻因為操勞過度而身體抱恙,只有皇後跟去了。
而就在一天夜裏,一個不起眼的棺槨從皇宮的西北門抬了出來,裝上馬車,只奔着青州的方向而去。
陌殊如今已經剛剛登基的新皇,身上挑着千斤的重擔。然而隨行的人也不過三四人,一切都是隱秘的。
車馬到了青州的之後,卻正值晌午,因為要掩人耳目,自然不能將棺槨明目張胆的抬進南安王府舊邸。
陌殊雖是在這裏出生的,卻不曾來過青州。
他便換了尋常的布衣,只想找個客棧先將棺槨安置下來,眾人也好歇息整頓一番。
青州原是貧瘠之地,如今亦是富貴之鄉,街上穿絲綢蜀錦的人很多,亦是一片祥和。
他沒頭沒腦的走着,只想儘快找個安靜些的地方,身後的裝着棺槨的馬車也不緊不慢的跟着。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瞧見一個婦人正站在街頭上買着釵環。那婦人穿着不過是尋常人家的衣衫,可眉目間自然有一股風情與美貌。
她幾乎將攤上的釵環都試了一個遍,可沒有一個瞧得上眼的,那賣貨的小販也已經滿臉的不快。
陌殊幾乎下意識的走了過去,然後低聲換了一句,“娘。”
那女人捏着釵環的手慢慢的停了下來,銅鏡中映出她有些蒼白的臉頰,她慢慢的轉過頭,瞧了一眼陌殊。
“小公子認錯人了。”她的聲音清淡,卻暗藏着幾分的沙啞。
此時跟在身邊的馬車也停了下來,偏巧有一陣風吹過,將馬車上的帷幔吹起,竟露出棺槨的稜角出來。
而他眼前的女人卻將臉轉了過去,只隨手從花盆裏折了一枝牡丹花,然後隨手丟給賣花的小販幾個銅板。
她轉身慢慢的走到那馬車跟前去,那侍衛正想阻攔,卻見陌殊跟他們使了一個眼色,眾人忙躲閃開。
只見這婦人將那多嬌艷的牡丹花置放在棺槨之上,眼底竟有一抹淡淡的哀傷。
而就在這時旁邊的店鋪內出來一個男子,隔了很遠,便喊道:“娘子,你的簪子選好了沒有?”
那婦人的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來,竟比那牡丹花還嬌艷,“這簪子都庸俗的很,可配不上我的花容月貌。”
她一邊說著,一邊面帶溫柔的往那男人身邊走去。
那男人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鬢髮,然後從懷裏掏出一根玉簪來,“我就知曉你瞧不上那些金銀之物,這個如何?”
那婦人換臉歡喜的接過,然後搖了搖頭,“這樣花俏的簪子,想必阿諾那丫頭定會喜歡,正好給她做了嫁妝。”
那男人搖了搖頭,“天下間誰配得上我女兒,也不必嫁出去了,只留在家裏。”
那婦人眉宇緊皺,“那丫頭吵鬧的很,還是早些嫁出去的好。省的整日霸佔着我的夫君,便是找個阿貓阿狗的也好。”
那男人眉宇間皆是溫柔的笑意,“那你便賠我一個女兒,咱們再生一個,我就將那聒噪的丫頭打發走。”
兩個人說話見,從裝着棺槨的馬車前走過。
一陣風吹過,那置放在棺槨上的牡丹花被吹落在了地上,等陌殊將它撿起來的時候,卻見那二人已經消失在了長街之上。
陌殊跪在地上,衝著那夫婦消失的街角,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