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肥雲
那漢子慫恿着劉自貴,讓他細心留意,能出得起三兩銀子的人家可不多。
可別隨隨便便給了出去,平白便宜別人。
他沒見過銀子,光是想像那三千枚銅錢,好幾串扛肩上,必定是沉甸甸的極為誘人。
劉自貴當然是心動的,正思索着先去探探秦楚楚的底,傍晚時候就有人偷偷摸摸找上了他。
來人是附近幾個村子有名的媒婆,名叫李秀雲,她的名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加上肥頭大耳的,人都喚她肥雲。
這李秀雲自稱在她手中無媒不成,實際上確實能說會道,靠着那一張嘴矇騙了不知多少人,牛屎都能誇成一朵花!
她巴巴的找上來,當然是無利不往的,看中的就是劉自貴家的秦楚楚。
“哎喲~劉大家的,下地回來了呢?”
劉自貴回過頭,“肥雲?你這婆娘找我什麼事?”
“你肯定聽說隔壁村那個值三兩銀子的丫頭了吧!”李秀雲胖乎乎的臉上堆出笑容,厚厚的浮粉掉了一地。
劉自貴頓時明白了她的來意,雙眼一亮道:“怎麼,有哪位老爺瞧上楚楚了?”
“去去去!”李秀雲揮揮手:“哪個老爺知道她啊,沒有老娘這一張嘴,誰還主動尋上來?”
“什麼意思?”劉自貴不明白了。
“再香的酒也怕巷子深!”李秀雲呵呵笑道,整個雙下巴都在顫動:“需要我替你們說媒嗎劉大家的?”
原來是上他這裏賺錢來的,劉自貴頓時板起臉:“還用得着你?”
秦若若那小豆丁他不好賣出去,但秦楚楚已經十三歲了,拉城裏走一圈,肯定是搶手貨!
李秀雲一看他那樣子,跟着不屑的哼了一聲:“所以說呀,你們男人就是目光淺短!”
“我怎麼就目光淺短了?”劉自貴不高興的瞪着眼前這肥豬。
李秀雲拿着手帕揮了揮,道:“雖然不是你的閨女,但方二娘還在呢,你們甘心就此斷絕關係?”
從來賣出去的基本都跟家裏人接觸不到了,這就是一鎚子買賣。
但是嫁閨女的就不一樣了,同樣可以收取高額彩禮錢,只看男方家境如何。
劉自貴很快就懂得了她的意思,難怪一上來就提到那個三兩銀子的丫頭,雖然被買了做媳婦,但是從家裏坐花轎走的,說是嫁也不為過。
“嘿嘿嘿,肥雲特意跑這一趟,可是有什麼眉目?”劉自貴立即笑臉相迎。
李秀雲哼了一聲:“現在知道老娘的好了?實話跟你說吧,我認識的富貴老爺多着呢,別說三兩,就是五兩都有可能!”
“真的?”劉自貴驚疑不定的望着她。
“要不是秦楚楚有點姿色,我還會來找你?”李秀雲翻個白眼,道:“就一句話,事成之後咱們六四分成!”
“彩禮我六你四?”劉自貴想也不想的搖搖頭:“那不成!”
這些個媒婆或者牙婆,全都是吸血精!
收受好處胃口大開也不怕噎着自己!這就是為什麼之前他想賣掉秦若若卻不找人牙子的原因。
看看眼前這個,不過是說媒,竟然敢提出六四分。
做人父母的辛辛苦苦把孩子養大,賤賣已是無奈,哪能容得旁人來吸血。
劉自貴心疼的也是那些錢,平白無故幹嘛要給這肥婆賺那麼多?
李秀雲看他一口回絕,當下喲了一聲:“看不出來你劉大這麼稀罕秦楚楚呢?可真是個好爹爹!”
她話里夾槍帶棒的諷刺着,意在提醒他,這不是他的種,有多少彩禮錢那都是白賺的。
“干你甚事,”劉自貴才不上當:“附近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媒婆,我大可以找她們去。”
到時候若是有個三千文啥的,打發媒婆幾百文那還不簡單。
大多是窮苦人家,尋常牽連一樁親事,媒人得到的報酬哪有這麼多。
李秀雲垂下滿臉的肥肉,很不高興了,轉而一想,她過來給劉自貴提了個醒,可別沒撈着好處。
於是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的嘴巴和人脈你是知曉的,這樣吧,你八我二,不找着有錢老爺絕不出手,保准你不吃虧,如何?”
這樣一來,她也不吃虧。
劉自貴一聽她主動降下兩成,立即就滿意了,又問:“需要多久呢?”
他想起那天在餐桌上秦楚楚說的話,她要是不肯乖乖出嫁又當如何?
思及此他握了握雙拳,婚姻大事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作妖!
“放心吧,在明年交租之前一定成事!”李秀雲眉開眼笑,“正好多點時間,讓我去好好打聽打聽。”
到那時秦楚楚的小臉蛋也長開了點,肯定更值錢!
隔壁村傳出來的三兩讓許多人羨慕,這樁事不是李秀雲撮合的,她眼紅着呢。
也是因此想到更好的賺錢法子,挑那些模樣標緻的送給有錢人,辛苦費比平時跑斷腿好得多!
世間總有各種各樣的人,通過不同的謀生手法活在世上,兩人商量完畢,便各回各家。
臨走前李秀雲再三叮囑劉自貴,不許去找其它媒婆,否則這事沒完。
劉自貴嘴裏應下了,回到破舊的小院落,方二娘已經擺上飯菜了。
“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她問了一句。
點不起油燈的夜晚,都是早早吃了飯歇息,天黑之後就做什麼都看不清楚。
劉自貴掃一眼空蕩蕩的院子,道:“兩個丫頭哪去了?”
“她們從城裏回來,累了在屋裏歇腳呢。”方二娘在桌前坐下,準備吃飯。
劉自貴睜大眼睛:“又進城了?”
方二娘點點頭:“嗯,在城裏吃過的。”
劉自貴的心思頓時活絡起來,嘿嘿笑道:“有能耐啊,她們進城做什麼?可有給你銀錢?”
見他靠近過來,方二娘抬眼看他,道:“我問過若若了,不過是倒賣些小玩意兒,你別出去胡說八道。”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劉自貴撇撇嘴,雖然他猜測秦楚楚做皮肉生意,但也不可能自己出去說。
損了名聲影響彩禮錢,他才不幹這種蠢事。又好奇道:“倒賣啥呢,一天能賺五百個子?”
方二娘平素不愛說話,現在也只低頭吃飯。
劉自貴見問不出什麼,心裏另有打算,想了想又道:“今天遇着了肥雲,我順道托她給相看婆家了。”
“婆家?”方二娘頓了頓,點頭道:“也好。”
秦楚楚已經十三歲了,可以說親了,她覺得沒什麼問題,其餘的竟一概不問。
也是她這個態度,才放任的劉自貴肆無忌憚。
吃過飯,趁着方二娘在廚房收拾的空檔,他大大咧咧的來到姐妹倆房門跟前,下手一推。
破屋子是沒有門栓的,這次卻沒能推開,顯然裏頭用桌子堵住了呢。
“爹爹回來了,你們在幹什麼呢?”
劉自貴嚎了一嗓子,把屋裏的秦若若嚇得下意識一抖。
秦楚楚散開濕淋淋的頭髮,拍拍妹妹的肩膀,邊問道:“什麼事。”
“呵呵,楚楚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劉自貴笑着手上一用力,門后的桌子被推動了。
本就沒多重,屋裏又沒有衣櫃之類的東西,房門開了一個縫隙。
劉自貴的臉就湊在縫隙中間,室內光線不如外頭明亮,一時間他看不清楚。
但裏頭的秦若若卻能看見繼父有如鬼怪一樣,轉着眼珠探頭探腦,頓時就爬起來往被窩裏鑽。
“出去!”秦楚楚撿起鞋子就往他臉上丟。
那猥瑣的模樣真的有夠噁心的,堵了房門還硬生生推開。
劉自貴很快就看清了屋裏的情景,兩個裝了水的木桶,地面有點濕了,而他的繼女披頭散髮,很顯然是才沐浴完畢。
秦楚楚早就已經穿戴好了,只是在晾頭髮罷了。
她和妹妹今天又進城一趟,路上流了很多汗水,加上好幾天沒洗頭,一回來就忍不住了。
早點洗澡還有個原因,就是要趁劉自貴還沒回來,否則拿什麼堵住門口。
這個不要臉的臭男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此時,劉自貴動了動鼻子,臉上的笑容越發不堪入目:“好香啊~楚楚真是愛乾淨的姑娘,可是買了洗澡的胰子?”
他完完全全打開房門,桌子在地面摩擦出冗長的聲響,跨步進入屋裏。
秦楚楚也動了,雖然她暫時沒能說服方二娘離開,也不能就這樣帶着秦若若一走了之,但是教訓眼前這個人還是可以的。
“我有沒有說過,不要擅自進入我的房間?”秦楚楚一伸手就把人推得後退了兩三步。
劉自貴冷不防撞到門上,才想起她那一身突如其來的力氣。
“爹爹一天也沒看見女兒了,進來瞧瞧也不行?”
他的眼睛貪婪的盯住秦楚楚白生生的小臉,嘴裏還在狡辯着,忽然就被一腳踹了出去。
“啊!”
如果說之前劉自貴還在懷疑秦楚楚騙人,現在這有力的一腳,已經完全打散了他的想法。
這死丫頭果然力氣很大!
“女兒長大了,進屋不敲門可不行呢。”秦楚楚瞥一眼姍姍來遲的方二娘,當著她的面一腳踹在劉自貴背上。
“哇你幹什麼!”劉自貴又驚又怒,當即爬了起來。
“我是為了父親着想啊,閨女沐浴之時你強行推門進屋,傳出去怕是要笑死人了!”
秦楚楚直白的撕破了遮羞布,劉自貴和方二娘的臉色異常精彩。
誰都知道這回事,只是誰也不說,在任何時代,只要劉自貴頂着秦楚楚父親的名頭,他所做的事就是有違人倫,世人所不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