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喘息
大澤的加入,無疑減輕了陽安城面對的壓力。
百晉不可能眼看着自己辛苦兩年得來的領土,就這麼被旁人坐收漁翁之利。
集結的十幾萬軍隊,很快就分了一部分出去對付這個‘插人者’。
陽安城和青花城二者首尾相望,總算得到了更大的喘息空間。
北梁已經滅亡,綜天的生死無人得知,頃刻間,這片土地上只這麼兩座城依舊在堅守着。
就在這時,祁元公帶着人過來了。
這位大人早已經年邁,他向來與北宣公交好,在北宣公出事後立即告老還鄉,一應子弟也不在朝中做官,全部召回。
當時這做法,引來許多議論,有說他氣性大的,綜天那會兒在氣頭上,就應允了,讓祁元公一家子滾。
如今看來,可以說是非常有遠瞻性的了。
老頭子保全了自己整個家族,遠離國事紛擾。
另一方面來說,也有人覺得這個老臣子令人心寒。
眼看着國家危難當頭,只顧着自己去了。
他這會兒舉家前來,竟是要相助的意思。
能多個老臣相助,自然是沒人會拒絕的,殷羿丞對他並不熟悉,小玄王卻知道,這老頭可是個能人。
他能跟北宣公一起,擔當‘公’的爵位,整個北梁就此兩個。
先王在位時,他們倆是左膀右臂,綜天繼位后,起初也沒少靠他們把持。
後來嘛,老臣子年事已高,新君王也日漸飄了。
在小玄王看來,保全實力靜待新機會的人,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綜天剛愎自用,忠言逆耳,若是個個都想北宣公那樣,冒死直諫,那得用之人還不死光了。
面對明君,才能不顧生死。
而綜天是個昏君,你的生死壓根威脅不到他。
不過北宣公的氣節依然令人敬佩,哪怕他因此搭上了全家。
祁元公就不同了,他趁機全身而退,如今看到有轉機,又聞訊而來。
雞賊的做法,也許有人該說他牆頭草了,輕而易主的改認他人為主,像什麼樣子。
然而,愚忠,對這亂世並沒有任何幫助。
祁元公這麼做,少不得被人指着頭顱罵,特別是那些文人書生。
多年後,他老得走不動了,有後輩向他請教。
他說:“我大可以跟北宣公一起死,贏個漂亮名聲,可我要那名聲做什麼呢?”
“愧對先王的人不是我,是綜天。”
“我無愧於這片土地上的百姓。”
此是后話,這會兒的祁元公,雖然拖家帶口的,卻還在觀望。
他在看,這陽安城的羿王,能否成器。
時間一晃進入陽春三月。
原本兩個國家的戰事,由大澤插了一腳,變成三個。
不過北梁沒了,主舞台如今是百晉和大澤的,陽安城只管默默防守,修生養息。
棉花的育苗該實施下去,這事比較重要,殷羿丞備了五百兩銀子,作為酬勞召集有經驗的種植人手。
在這窮苦的年頭,能有個幾百文銅板就讓人高興壞了,還別提幾百兩銀子。
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種個棉花有這麼多錢,誰不想要。
一時間,踴躍報名者眾。
康遲領着兩個體格彪悍的打手,上身打着赤膊,往報名地點那麼一站。
“我們講究賞罰分明,要是沒這能力,妄想混跡其中充數的,不僅拿不到銀子,還會被打個半身不遂。”
要令人信服,首先要建立誠信,第一步就是——言出必行。
一直以來守城軍都有做到這一點,有功的有賞,有錯的該罰。
如今這麼兩個大漢門神似的杵着,頓時嚇住了一部分人。
偷奸耍滑之輩,一旦被揪出來,准沒好果子吃。
任何事情,有經驗的人做起來,那是事半功倍。
種植農作物也是一樣,加上秦楚楚的這個種子更加優良化,易存活、易管理,召集到人手之後,一應工作井井有條。
根據賣家與她介紹,這品種棉絮團豐厚,透氣性十足,且適應力極強!
果不其然,棉花種子育苗移栽,過程頗為順利。
之後的防治害蟲事宜,還有秦楚楚的殺蟲劑協助。
祁元公在陽安城待了兩個月,見識許多讓人眼前一亮的事物。
他決定把大小兒子留下來幫忙,自己則成天背着手,跑遍各個山包田地。
巨大的水車,需要幾個人同時踩動腳踏,才有足夠的動力,帶着水流去往高處。
不愁泉水澆灌的農田,佐以糞料肥地,土地自然發黑肥沃。
放眼望去,原本荒蕪的兩城交界處,如今俱是稚嫩幼苗。
稻子玉米土豆,各種農作物漫山遍野,應有盡有。
田間來往做活的人不少,各有小隊長帶領,一幅熱鬧的農忙景緻。
忙碌最好,說明守城軍給了足夠的安全空間給百姓。
若是惶惶不可終日,哪能這樣悠閑種植呢?
如今就讓大澤跟百晉斗去,等他們足夠強大了,反擊的日子便近在眼前。
秦楚楚由殷羿丞帶着參觀了兵工坊,時刻關注投石機的製造進度。
弩箭他們僅用了十來天,就做出第一個樣板。
弩機則耗時一兩個月,而這投石機更加複雜,都開春三月了,才堪堪做出來。
主要是石頭重,投射需要不小的力度,所以必須繁複研究實驗。
雖說圖紙已經很詳細了,但要把它轉化成實物,視複雜程度也要不同的時長。
起初,秦楚楚的到來,引起不少人注意。
兵工坊招收人員特別嚴格,平日裏進出的每一個都再三審核。
大到領頭管事,小到煮飯洒掃的下人,無不是精挑細選的。
為的就是絕對保密性。
而秦楚楚一介女流,在尋常軍營中,都有一條規定:女子不得入內。
是以她的出現才惹眼,有人梗着頭皮,私下與殷羿丞提意見。
人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來這又幫不上什麼忙,也沒啥好玩好看的,還是去別處走動的好。
對此殷羿丞的回答是——
“無妨,”他笑了笑:“她不一樣。”
圖紙是秦楚楚給的,她對這些更加了解,看完能給個什麼主意也說不定。
這解釋沒法明着說,因為秦楚楚不願意認領這份功勞。
殷羿丞的回答模稜兩可,聽到旁人耳中,就不是這麼個意思了。
楚楚姑娘是不一樣的。
怎麼個不一樣法?
羿王英雄年少,人姑娘嬌俏韶華,男未婚女未嫁的,還能是什麼不一樣!
本身對他們倆的關係就有諸多猜測,如今殷羿丞一句話,便算是石錘了。
雖然橋義寨出來的人,都說他們名義上是義兄妹。
可細細一問,兩人可沒有正經的結義金蘭,是不是兄妹,還不是一句話就能推翻的事兒。
如此一來,大傢伙看待秦楚楚的眼神瞬間不一樣了。
這就是妥妥的羿王后。
起初秦楚楚還沒感覺什麼不同,過了好些時間,才察覺出異樣。
與她有接觸的人,一個個都客氣地過分了。
這讓她納悶了好些時候,眼看着兵大哥們也不再說些玩笑話逗趣了,再被閆金嬌一擠兌,這才恍然大悟。
閆金嬌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不說是兄妹關係么?
雖然她早就對殷羿丞死心了,如今的他完全不是她所能肖想的。
但是,一碼歸一碼,秦楚楚說謊糊弄了她!
她這人向來心直口快,有什麼從不藏着掖着的,又與秦楚楚住同個院子裏,每天都能遇見彼此。
當即就去把話問明白。
也虧得她,秦楚楚才知道外界是如何定位她的。
“大王,你們都誤會了!”
閆金嬌的口氣不大好,但秦楚楚沒有生氣,只有無奈。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打定主意不把她名聲敗壞不罷休么?
以後還怎麼跟殷羿丞那傢伙外出呢?系統在身,很多事情不能假手他人。
“坦誠點不好么?”閆金嬌挑挑眉,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
“你敢說對殷大哥沒有絲毫非分之想?”
秦楚楚張了張口,她沒想過這麼多,過年時候方二娘有提起她的終身大事,那會兒她就直接推辭了。
正值動蕩不安的時候,哪有空去忙活兒女情長。
何況她是絕對不能接受盲婚啞嫁的,也不喜歡旁人插手此事。
方二娘當然拗不過她,除了皺眉不贊同之外,其餘並不多說。
閆金嬌輕哼一聲:“我知道,山下的姑娘都你這樣!”
“我沒有,”秦楚楚在她對面落座:“沒有非分之想。”
這話她回答的坦蕩,雖然殷羿丞長得一表人才,也時常湊在她身旁,兩人算是走得有點近,但她還真沒往那方面想。
這個身體才十五歲,於秦楚楚的想法中,真的太過稚嫩。
起碼也要十八歲再談婚論嫁吧?
而且這年頭可不像現代,一言不合就分手離婚,一旦捆綁,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雖然她可以不在意外人目光,悠然做個寡婦,但若非不得已,誰願意走到那一步。
凡事三思而後行,便省去今後許多是是非非了。
她暫時沒有考慮終身大事,不過……
殷羿丞是不是對她有非分之想,就不好說了……
他那麼一個有分寸並且聰明的人,有時候又做出一些失了界限的言行。
秦楚楚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真不知這傢伙是有心或者無意。
她之所以拿捏不定,是因為殷羿丞說了那些話之後,再碰面又是沒事人的模樣。
實在是……狡猾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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