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畜生道 第十一章 是為庸者
山裏的夜不像城市的燈火輝煌，在被烏雲遮住的夜晚，那可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一切終於重回安靜。
林落長舒一口氣，捂着自己的胳膊，掙扎着從地上站了起來。對着草叢方向冷冷說到：“他走了，你也快走吧。”
不一會兒，傳來了女孩的聲音，顫抖的聲音依舊有些害怕：“你……別過來！走開！”
林落皺皺眉，看來這女孩是真被嚇到了，這種地方受到這種迫難，驚魂未定的她，一時間誰都不可能再相信的，林落主動勸聲安慰：“大姐，麻煩你分清楚劇情，我救你的那個！你出不出來？不出來我走了！”
草叢裏半天沒聲音，只傳來隱隱的抽泣聲。
林落活動了一下胳膊，還好沒有脫臼：“那我可真走了，你要是不走，建議你就別走了，那傢伙說不定還會帶人回來，快的話半個小時就到，到時候你最好躲起來，千萬別被他發現，不然可就不是一個人欺負你了。”
林落吹着口哨向小道走遠，邊走還邊說著：“對了，現在是冬天，晚上山裡估計沒有蛇，但是蟲子應該不少，被咬了別叫也別猛動，不然越咬越多！”
耳聽着那聲音漸漸越來越遠，草叢裏終於傳來一聲哭泣：“等等……等等！別走~！”
半天沒動靜。女孩慌了：“喂——！別走~！等等我~啊！”
眼前的草垛突然被人扒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赫然出現在眼前：
“幹嘛？不是叫我走開嗎。你還真打算呆在這兒啊？等着被人吃？”
“我……害怕~我腳疼。”女孩很不好意思地說道。
“腳疼？”林落一皺眉，這才想起來她是被那騎車男推到樹叢里的。
“剛才他推我一下，我摔下來……嗚嗚嗚……我的腳好疼，嗚嗚嗚……”說著說著女孩又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也太嬌氣了吧？
林落最受不了這個：“額……你別哭啊，他不是已經走了嗎？你這麼晚了一個人在這山裡幹什麼？”
“我和同學去寒竹峰玩……嗚嗚……回去的時候我在路邊上了一個公共廁所，結果出來他們就不見了，嗚嗚……山裡沒信號……路上也沒人……好不容易遇見你，還又凶又冷的……又遇到那個地痞……要是沒有你……嗚嗚嗚嗚……嗚嗚嗚……”女孩越哭越重，似乎有些收勢不住。
林落只覺得頭都被哭大了：“這麼個荒山裡，你當時找我搭話，我還以為你想搶劫我呢！行了行了，過去了，別哭了行嗎？”
女孩一下受不住了，哇哇大哭：“我想回家——！啊啊啊啊——”
哇！什麼鬼啊，這哭聲怎麼越勸越猛的！女人都這樣？
“大姐，想回家你就回啊！別哭行嗎？現在沒有沒有變態想咬你脖子了！”
哭聲一點沒減弱的樣子：“我不認識路~嗚嗚嗚~”
林落頭大：“關鍵我也不認識啊！”
哭聲終於稍止：“我好害怕~你……你能送我回去嗎？”女孩細弱蚊吟的問到。
“啊？”林落本就是為了逃避人群才選擇了山路。現在打得一身是傷，我他娘的還得冒險送你？自然不樂意了，他接著說道：“這不好吧。”
“哧……哧……嗚嗚嗚……”女孩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行，行，我送你回去！”林落一捂臉嘆了口氣：“能站起來嗎？”
女孩試了試：“嗚嗚，不能~”
林落只好費七八力地從草叢裏將她扶了起來。
黑暗中，女孩突然問道：“我怎麼稱呼你？”
“額，我……”林落剛想回答出自己的名字，但轉念一想，現在全省都在通緝自己，自己這名字肯定是不能用了。
而且在他心中，從前的自己已經在北冥河跳湖而亡，面對這個大千世界，自己也得換一番天地光景了。如果那林天擇取得是一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之意，那麼我只希望成為一個普通人，可以好好活着。
想到這裏，他開口：
“庸……”
“嗯~？什麼？”
“我叫林庸。”
“林、庸？哎喲~不行，太疼了！我走不動~”女孩一下又軟了下去。
這麼嚴重？不會是骨折了吧？漆黑的環境中，林庸雖然根本看不清女孩的傷勢，但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聲：“我看看你腳踝！”
女孩吃力地點點頭。
林庸蹲下來，將女孩右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卷開長褲，用手指輕輕一碰女孩的腳踝。
“吸！疼~”
細滑的肌膚上，一個脹包高高地聳起，以林庸多年來崴腳的經驗看，應該是比較嚴重的扭傷，但應該沒有傷到骨子裏。踩着四下里散佈的亂石，就算是自己摔下來都夠嗆，這一個姑娘崴了腳，也算是情有可原。
把女孩的腳輕輕放回了地上，林庸無奈的說道：“你的腳扭傷比較嚴重，如果不馬上截肢的話，會有生命危險！”
“啊！？截肢？！”女孩驚呼道。
“呵，瞧你嚇的。你的腳沒事，回去擦點葯三五天就活蹦亂跳了，但是現在暫時不能活動。”
女孩的手機被那騎車男搶走了，沒了通訊不說，這山裡黑燈瞎火，蛇蟲鼠蟻遍佈，兩人連最起碼的照明設備都沒有，光是呆在這兒就已經非常危險。更何況那騎車男不知會不會回來……
林庸自己一個人倒是不怕，大山裡小時候林庸也呆過，但多了一個女孩，又不可能對她不管不顧，霎時一切就變得舉步維艱起來。
林庸一拍膝蓋，媽的，真晦氣！
“行了，我背你走！”
“你……能行嗎~？”
“沒事兒，總比丟你在這兒強。”
“那，好吧……”
林庸弓下了身子，把女孩的手往肩上一搭，兩手圈住女孩的腿根一使勁兒，嘿！
林庸只感覺一口腥甜從腹腔上涌，他瞪圓了雙目，硬是強行又咽了回去，搖搖晃晃站穩了身子。其實女孩也並不重，但此刻自己的身體跟個殘燭一般，動一動都疼的要命，舉起步子，趁着暗淡的星光，林落一步一步朝來時的小道走去。
林庸越走越快，他心裏有種感覺，自己如果不快一點，身體會支撐不到景點……
走了幾分鐘，感受着林庸有力起伏的肩膀和林庸身上的點點汗味，女孩似乎也踏實的不少，只是黑暗中兩人都看不清對方，一時也沒有了話語，身體相觸，尷尬之餘……
反而也多了些旖旎的氛圍。
女孩主動打破了沉默：“你……怎麼不問問我的名字？”
林庸憋着一股氣，勉強說道：“不想問，像你這種傻姑娘，問了我也記不住！”
林庸心裏卻嘀咕着，少說兩句吧，我現在說話都費勁兒啊。
女孩又氣又沒辦法：“你會不會聊天~！我……我叫孟小葵。”
“什麼？孟小錘？”
女孩打了一下林庸肩膀：“是孟小葵！小葵~！”
“嗯，對，是挺魁梧的！”
“什麼啊，是向日葵的葵~算了，跟你完全沒法溝通！等到了景點，我……再感謝你吧！”
林庸語重心長換了個語氣：“聽着，我不要你的感謝，只希望你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出門在外，做什麼都要長個心眼，去哪裏都和同行的人告知一聲。”
女孩聽完有些愧疚，二人再無話。
女孩身上羽絨的小背心，趴在林庸身上蓬蓬軟軟，晚間的山風輕輕一吹，一撮柔順的髮絲飄到林庸的鼻尖，一股淡淡的香味飄散，圈住女孩雙腿的兩隻手反覆傳來的溫軟，直讓他有些出神……
趕緊甩甩頭停止心猿意馬，哪知這時候，身上的女孩不知為何竟開始扭動起來。
林庸趕緊穩住平衡！
“你幹嘛！？別亂動啊。”
“剛才摔下去的時候，有葉子掉到了衣服里~”女孩邊說，還邊在衣服里摸索着。
“我叫你別亂動。”林庸已經有些控制不了重心，東倒西歪在山路上走起了“醉步”。
“等等，馬上，快拿出來了！”女孩彷彿完全沉浸在衣服里的世界。
“喂！我叫你……！”
唉喲！
兩人異口同聲，一起撲街了……
…………
“笨死了，是亂動的時候嗎？！”兩人重新上路。
孟小葵委屈地噘嘴到：“難受呀~”
“別和我說話！信不信我丟下你走了。”
“不說就不說~”孟小葵終於乖巧地趴好，沒有再亂動。
一個小時以後。
“呼呼~呼呼~”身後孟小葵伏在林庸踏實的背上，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看着兩百米外閃爍的光亮，林庸卻開心不起來，他感覺已經到了自己的極限。他的背彎成了一個弓狀，托住女孩的雙手只死死地扣住，卻早已沒了知覺。背後九十斤的身子，這時彷彿變成了九百斤，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步……兩步……每進一步林庸都感覺到自己身上傳來的撕裂般的疼痛，卻還是咬緊了牙關向前。
終於，當那光亮近在咫尺的時候，林庸腳下一個不穩，向前摔了出去。
孟小葵這一摔也醒了，看着眼前的光亮激動的說：“林庸，我們到了，我們到了！林庸，林庸？”
燈下房子裏，一個大爺披着大衣走了出來：“喲！這是怎麼了？”趕緊先扶起了壓在林庸背上的孟小葵，再把林庸的身子翻過來一看……
只見林庸半閉着眼睛，整個腦袋不是淤青就是血痂，有的地方還在涔涔的留着鮮血，手腳上也儘是口子，發青的嘴唇擅抖着想要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孟小葵一下撲在了林庸身前，望着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眼淚慢慢冒了出來：“林……林庸……你沒事吧？你傷成這樣怎麼不早說~！我們到了~我們到了！你會沒事的。”
映着景區輝煌的燈光，林庸終於看清了這個自己救下來的女孩模樣，一頂粉色的棒球帽下，直直的秀眉鎖着關切，明亮的大眼梨花帶雨流着眼淚，小巧高削的鼻樑不時抽動兩下，一張凝脂小嘴輕輕癟着嘴角正傳來嗚嗚地哭聲，微尖的臉頰上還留下了摔傷后的泥灰。
媽的，難怪那個騎車男會……
這是林庸昏迷前，心裏最後的感覺。
…………
翻滾的紅雲再次出現在了眼前，頭頂巨大的牌匾上，“輪迴司”幾個字彷彿亘古不變烙刻，象徵著永恆的法則。
林庸望着周圍空曠的一切，只是靜靜地等待着。
“知道自己在哪兒嗎？”一聲尖銳的問話出現在腦後。
林庸一轉身，眼前正站着孟婆。古人都多禮，更何況是神仙。他向前一作揖，恭敬地說到：“孟婆你好，我是在輪迴司吧。”
“呦，認識我？嘿嘿嘿，好，省得麻煩。”隨手一劃，那孟婆手裏一碗湯藥托出：“那就早點喝了上路吧。”
林庸沒有放下作揖的雙手，而是主動接過湯藥，繼續說到：“麻煩孟婆費心，我即刻上路，但我心中有些問題，耽誤您一小會兒，不知能不能向您請教一二。”
孟婆呵呵一笑：“哼！油嘴滑舌！老婆子在這地府也無趣，和你說兩句倒也無妨，反正一碗湯藥下去，問了也當沒問。”
林庸面色一喜，說到：“何為‘因果劫’。”
孟婆臉色突然沉了下去，反而質問道：“你是畜生道來的！如何得知‘因果劫’？”
林庸面色不改：“聽人偶然得知。”
孟婆稍一沉吟，沒有繼續追問，幽幽說道：
“前世之因，後世之果，前世若是烹牛宰羊之輩，後世自為牛羊被人烹殺，反之亦如此。呵，這因果劫乃千萬世的宿命，由輪迴司創立之人親點，必須加入判書之中。可惜億萬年來在輪迴中，幾乎形如虛設，不可完成。但若是偶然能完成因果劫，那就是了卻因果，自會從中受益，將上一世的某種特性帶至下一世承接，冥冥之中化作得天獨厚的恩賜。
就像很多人天生力大無窮，或是能力秉異，都源自因果劫之神奇。嘿嘿……但這因果結過於困難，更別說你是畜生道，沒有記憶的話，要了卻因果完全靠誤打誤撞，連續完成就更不可能了，迄今為止，老婆子所知的人里，也只有一個連續完成了八次因果。卻在第九世亡於戰亂，現在還在地獄道中受業力摧殘。”
林庸心中天翻地覆：“那是不是說，了卻因果就屬於……變相的進化？”
孟婆道：“可以這麼說吧。”
林庸接著說道：“小子還有一問……”
孟婆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行了，哪來這麼多問題，速速上路！”
林庸知道這孟婆脾氣古怪，此時再多言，只能給自己找不痛快。看着手裏飄着黑氣的湯藥，輕輕放在嘴邊酌一小口咽了下去。
再一抬頭，那孟婆早已消失不見了，只剩他一人呆在這紅雲遍佈的天地間，只見空中飄飄蕩蕩落下來一紙片，林庸接過來一看：
輪迴判書
魂魄沙拉熱病毒
原判譴墮三惡道共計三千六百世現歷盡第八十三世
萬法皆空無有往複判再墮畜生道以歷第八十四世生為短絲蜉蝣
因果劫——以成蟲之體，完成五次交~配繁殖
崔珏
湯我喝了，又沒失憶！
媽的，這什麼鬼生物？……蜉蝣交~配……等等……第八十四世？
我記得上一世分明就是第八十二世啊！我他媽怎麼跳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