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佬就是大佬

由大師的名號在時尚界，確實是很有名聲的，面對着初來乍到還敢遲到的季攸寧更是沒一絲好臉色，雖然陳飛這個人他也是看不上，但是不得不說，那人起碼很專業，一張小臉很是上鏡，都是因為他自己本身會找角度。

而眼前這個樣貌卓絕的“新人”，除了最開始讓人眼前一亮，開拍之後面對攝影機的茫然和僵硬都讓他冒火，

“你是瞎的嗎，眼睛在看哪裏？”

“動作不要那麼刻意。”

“柔軟一點，衣服的線條都被你給崩沒了！”

“手放哪裏呢？衣服都看不到了。”

“……”

最後在所有工作人員的不耐煩里，由大師走到季攸寧面前，毫不客氣地看着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的少年，

“今天就到這裏吧，給你一晚上時間去網絡上看看陳飛的片子，明天如果還是這個機械人的模樣，我會讓你們公司換人的。”

說完嘆了口氣開始招呼眾人收拾東西，夏夏及時上前給季攸寧遞了瓶水，季攸寧有些機械的給自己灌了幾口，火辣辣的喉嚨這才有了些許涼意，一開始嘰嘰喳喳的攝影棚安靜下里，眾人都在忙忙碌碌地收着東西，偶爾有幾個工作人員低聲抱怨着。

夏夏幾次張嘴但又咽回去，因為季攸寧身上的氣壓真的太低了，獃獃的站在聚光燈下面，像個璀璨華麗的天神，但是卻是個被眾人遺棄的天神，這樣垂敗落寞的樣子，讓人連上前去安慰他的勇氣都沒有。

聚光燈慢慢暗下去，工作人員也陸續散場離開，季攸寧坐在原地，有些茫然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難道說自己就只能在會所門口禮貌的笑着，應付着各式各樣的酒鬼？就連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都學不好，還真是骨子裏帶出來的蠢笨。

夏夏在一邊有些擔心的看着昏暗裏的人影，猶豫再三，還是抱着衣服準備上前帶他離開。

胳膊突然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拉住了，渾厚磁性卻帶着迫人威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先下班吧。”

手裏的衣服隨即被人拿走，意識到了來人是誰，夏夏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甚至不敢抬頭去看身邊這個高大的身影，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迅速離開了。

鴉雀無聲的攝影棚里只剩下了兩個人，狹小的窗戶透出微弱的夕陽，灑在兩人中間的地面上，顯得格外明媚燦爛。

馮菖邁開長腿，緩慢地走到佈景的邊緣，手臂上搭着的只是件單薄的風衣，微微皺了下高高的眉毛，深邃無邊的眼眸里閃爍了一下，慢慢地把手裏的這件深色的布料搭在了一邊的衣架上，把自己身上的羊絨大衣脫了下來，上前搭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季攸寧正在喪氣地想着明天要怎麼辦，身上突然落下了一件質感厚重的衣服，還帶着淡淡地體溫和好聞的古龍水味道，有些熟悉的感覺，但是現下早就脫機狀態的某人只是木訥地回應，

“謝謝你，夏夏，你先下班吧，我想自己呆一會。”

旁邊傳來一個深沉的聲音，“今晚你是想睡在這裏了嗎？”

突然的一個激靈，季攸寧在聽到這個聲音的0.01秒之後，瞬間彈了起來，但是在地上坐了太久，腿有些麻了，又給彈了回去，慌亂間抬頭，正對上那雙波瀾不驚的墨眸這時竟然有了絲絲笑意。

季攸寧趕忙胡亂揉捏着自己的小腿一邊解釋，“沒有，正準備回去呢。”

動作落進馮菖的眼裏，上前在季攸寧身邊隨意地坐下，大手按住季攸寧的另一隻腿慢慢按着。

今天真的是豐富多彩的日子啊，季攸寧覺得自己從一個娛樂會所的門童，瞬間成了最大娛樂公司的簽約藝人，這就已經夠玄幻了，而現在，這些娛樂產業的掌舵人，傳說中神秘強大的“馮爺”，竟然穿了筆挺的西裝坐在地上給自己按腿？

“那個，馮爺，我自己來吧。”被按住的那條小腿這會更是酥麻的厲害，季攸寧趕緊想着把它解救出來，結果被馮菖抬眼看過來的一個凌厲的眼神給噎回去了，

“那，就麻煩馮爺了。”

季攸寧低頭，按就按吧，沒準人家嫌棄自己耽誤時間了也說不定。

“今天拍攝順利嗎？”

冷不防的那個冰山一樣的人說出了一句像是，關心的話？

肯定是，怕自己給他丟人吧。

季攸寧剛剛恢復了一些的情緒瞬間又有些崩盤，馬上像只斗敗的公雞一樣，把腦袋放在膝蓋上，

“比想像的要難。”言下之意就是，並不順利。

沒想到馮菖竟然低低地笑了，整個人都顯得柔軟些了，季攸寧一時看愣了，就保持着一個“目瞪口呆”的花痴模樣看着對面這張稜角分明，俊朗高貴的臉，默默地咽了下口水。

從一開始在“后岸”的門口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季攸寧就有些難以置信傳說中的那位“馮爺”，竟然是個眉眼深邃，氣場強大像混血男模一般的人，雖說以貌取人很是膚淺，但是真的有種人，讓人見到他的外表之後忘了還有“內涵”這回事。

馮菖再抬眼的時候瞬間就有些無奈了，“這是你第二次這樣看我了。”

季攸寧方才回了神，想起自己被馮爺從“后岸”撿回去的第二天，自己也是這樣傻傻地看着床邊坐着的他，馮菖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轉折手指上的龍頭戒指，抬頭看到自己的目光，誤以為是手裏的東西吸引了床上的人，

“喜歡？”

把季攸寧嚇了一跳，趕忙低頭，“不敢，馮爺。”

馮菖並沒有因為這樣就放過自己，“那你在看什麼？”

季攸寧揉着自己前一天被傷到的脖子糾結得腦袋都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那個方向還有什麼可以看？

但是強大的求生欲還是帶來了一絲靈感，季攸寧抬頭，“馮爺您的手真的很好看。”

說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這簡直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饒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馮菖，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竟然也明顯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了過來，只是笑笑，沒再說什麼。

當時這個笑容落在季攸寧的眼裏，就不止是震驚那麼簡單了，雖然只是勾了下嘴角，但這個可以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笑容”，落在季攸寧的眼裏，就像是在沙漠上看到一灣甘泉。

震驚，罕見，感動。

原來這樣的大人物也是會笑的，而且那笑容里暖意融融，果然干大事的人都不能多笑，不然“威信”從哪裏來？

可是眼下，這咫尺的距離里，季攸寧慌亂間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但對面的人竟然難得有興趣看着自己。

這就是一定要自己給個說法的架勢唄？

季攸寧趕緊轉移這個有些尷尬的話題，“那個，馮爺，其實我跟陳經理說好了，以後在公司了，就把我當個普通的新人，不要顧及，不要顧及……”

馮菖見季攸寧恢復的差不多了，就放開了手，學着他剛才的樣子盤起腿，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撐在地上，悠悠地接過話去，

“不要顧及什麼？”

季攸寧心一橫，“不要顧及馮爺你的面子，也不要再告訴任何人我是怎麼進的公司。”

看着對面慢慢冷下來的眸子，季攸寧心裏也開始跟着一點點的緊了起來。

馮菖抬眼看着他，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怎麼，這就想跟我撇清關係了？”

季攸寧趕緊解釋，

“馮爺，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面的人沒有說話，好像在等着季攸寧的解釋。

“馮爺，今天跟同事鬧了點小矛盾，我覺得我還是在公司做個普通的藝人就好，我只是不想過分依賴你的光環。”

一時有些顛三倒四的緊張，不顧好在意思表達清楚了。

馮菖盯着他看了一會，緩緩地問着，

“出什麼事了？”

季攸寧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馮爺也會關心公司里的這種小事？

本着不惹麻煩的心裏，季攸寧打了個腹稿，只是簡單地說著，

“也沒什麼，就是我一個新人，拿到這麼好的拍攝，‘前輩’有點微詞。”

馮菖再看過來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季攸寧趕緊低頭不再說話，腿上的酸麻已經好了許多，趕緊起身，再伸手去扶馮菖，誰知道那人起身更快，大步向外走着，

“沒什麼事就上車吧。”

出了門這才發現，下雪了。

季攸寧伸手接了一下，有些錯愕地，“初雪啊。”

馮菖站在車邊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一眼，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看雪。”

在季攸寧的震驚中，車子很快駛進了龍山別墅，這才回顧神來，看着洋洋洒洒落下來的雪花，季攸寧以為是到院子裏站會，沒想到跟着馮菖徑直進了他的卧室，季攸寧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緊張”的感覺，手心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汗意。

馮菖的房間跟他這個人一樣，簡單，嚴肅，大氣，簡單的裝修，並沒有一絲奢華之氣和多餘的擺設，黑灰白的色調倒是很適合眼前的這個人。

還沒等季攸寧多想，馮菖已經推開一扇衣櫃的門，回頭招呼，“看什麼呢？跟上。”

小跟班趕緊跟上去，衣櫃裏面，竟然是一塊天台？

佈置了簡單的藤椅和小桌子，看起來倒不是個常呆的地方，馮菖看着滿天的飛雪上前去，伸手打開了藤椅上面的大傘，這樣一來，傘下的人就可以在大雪裏看着遠處的夜景，還不會被淋濕。

“真是個好地方啊，”季攸寧忍不住感嘆。

馮菖悠閑的坐下並沒有說什麼，季攸寧厚着臉皮慢慢湊過去，坐到了他的旁邊。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看着今年的初雪，竟然是這麼洋洋洒洒的模樣，遠處的市中心燈火通明，藉著雪景看着就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我從一開始創業的時候，開了一間模特經紀公司，”馮菖突然開口，季攸寧有些意外地轉頭看過去，馮爺這是要講講創業史？

有傭人及時送上來兩杯薑茶，季攸寧暗暗感嘆着這裏人們的用心，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像有些眼生，定睛看過去，馮爺怎麼只穿了薄薄的西服？

瞬間明白過來的人有些“慫”地悄悄往下脫着，不想正好被看到，

“穿着吧，別著了涼。”

平靜的口吻，時刻帶着讓人不敢拒絕的威壓，季攸寧索性攏了下衣領，接着馮菖的話題，

“所以馮爺對模特隊伍的建設格外用心嗎？”

只聽着馮菖低聲笑着，

“不是，我想說的是，我最初開辦公司的時候，國內模特行業正是鼎盛的時候，幾個龍頭大哥一起來想要把我擊垮。”

季攸寧耳朵里聽到了一片風雲，但是說話的人卻是氣定神閑地端着杯子喝了一口。

“但是我挺過來了，可能很多事情並不是多難，只不過有些人入行早，所以有些盛氣凌人的資本，但這代表不了什麼。”

季攸寧點頭，“我知道，我沒在意那些人的。”

馮菖在手裏慢慢摩挲着那個杯子，

“帝輝娛樂那邊簽的模特我是都有些印象的，並沒有很出色的，”說著轉頭看了季攸寧一眼，“在我看來，都不如你。”

季攸寧苦笑一下，“馮爺抬舉我了。”

馮菖輕輕地搖搖頭，“我是說真的，他們的局限性單看海報都能看出來，有些人是硬件不行，還有些人只有比較優秀的一兩面而已，風格太過於狹窄。”

馮菖看人有獨到的見解，季攸寧一時理會不到，只是獃獃地問着，

“那我呢？”

馮菖想了一會，“你需要一種感覺，一種迷惑倒鏡頭的感覺，除此之外，是完美的。”

“馮爺，”季攸寧突然開口，難得的認真語氣，“真的謝謝你。”

馮菖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語氣柔和了很多，“是我該謝謝你。”

季攸寧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馮爺大概是一時恍惚了吧，自己有什麼可被謝的。

“謝謝你出現了。”低沉的磁性被微起的風淹沒，季攸寧一時沒聽清，但是遠處不知道誰家的孩子放了煙火，吸引去了兩個人的注意力。

第一次，季攸寧覺得那個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其實也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晚上回了房間，季攸寧找出陳飛的代言照片來看，確實如同馮菖批判的一般，眉眼飛揚的樣子很討喜，但是這個人幾乎所有的照片都在笑，露出標準八顆牙的那種明媚的笑容，確實很迷人，但是他只有這個表情最迷人

這說明什麼問題，這個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平面模特，他是有缺點的，就是不笑的時候，很普通，再也沒了那種感染力。

季攸寧又找出幾個國際大牌拍的片子，或嚴肅，或深沉，或活潑，或陽光……各種狀態行手拈來，隨意切換，都駕馭的遊刃有餘。

找來鏡子，練了半晚上，季攸寧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那種最富感染力的笑容，已經蓋過陳飛不知道多少倍，隨即收了笑容揚起下巴做出一個清冷的表情，最後滿意地笑着，

“陳飛，我比你適合這個行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