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自欺欺人
江州,市中心,科技大廈頂樓。
“我記不清為什麼離開家,朦朦朧朧中去了以前打工的地方,意外遇見了多年之前的老同學,我去投奔了他,但他很凄慘,他們的宿舍是在一座廢棄的教堂,教堂內陰暗潮濕,地面坑坑窪窪,也沒有多餘的床,我說要走,他極力挽留我,可教堂里就只有一張上學時的課桌,他在課桌上鋪了一條牛仔褲,一件上衣,讓我先睡下來,等天亮了再出去找工作,我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他嘆了口氣轉身擦掉了眼角的淚,我說兄弟等着我,等我闖出名堂,一定帶你離開這。”
“嗯,繼續說。”
“我走的時候,好像路過了當年租住過的民房,在街口第一家店,裏邊擺滿了一袋袋花椒大料,一位矮小卻非常漂亮的女孩穿着圍裙在裏邊忙活,額頭上還有汗珠,我感覺我在幾年前就見過她了,她很漂亮,很勤快,我很想去跟她搭訕,但拉不下臉。等我走後,我穿上了一身特別帥氣的西裝,走在當年農民工聚集的街道里,所有人都在看我,所有人都很羨慕,但我走遍了所有的街道,也再沒有找到那一家花椒店。”
李子風起身問他:這個夢困擾你多久了?
顧客說:三天,連續三天都是這個夢,夢裏我的同學不讓我離開教堂,非得讓我在那張課桌上睡覺,那課桌上的衣服和褲子都是濕漉漉的,那家花椒店我只能看見一次,往後不管怎麼找都找不到。
李子風在店裏巡視一周,取來一根銀針,“我需要你第三節脊椎骨上的鮮血,沒意見吧?”
“沒。”
銀針插入顧客脊椎骨上,針孔處溢出一滴鮮血,女助手趙杏月用吸管沾染,將血液滴入平躺下來的李子風左眼之中。
“回去的時候買上兩壺好酒,一疊黃紙,去十字路口祭拜一下你這位同學。”片刻后,李子風坐直身子,用眼藥水清洗左眼,準備送客。
顧客一瞪眼睛,問:我那個同學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四天前,西橋水庫,淹死的。”
顧客追問:那個花椒店的小女孩呢?我為什麼一直找不到她?
這個夢李子風不想解答,就跟他說:你回家時買一盆曇花,記住是沒開過的,白天放陽台,晚上放床頭,某天午夜你或許會得到答案。
顧客點點頭,走出門店時,側頭看了一眼門店上方的招牌。
解夢師。
這家店並不是李子風開的,是他師傅兼老表,晁青峰的家當,他們二人以解夢為生,也售賣各種捉鬼道具,甚至可以親自幫忙捉鬼,但價格不菲,一般人用不起,店鋪的貨架上擺滿了陰陽尺、柳木、鎮宅鏡、五銖錢、墨斗線、符咒,可以說捉鬼道具應有盡有。
凡是經他們解析的夢境,沒有一次錯誤,凡是在這裏購買捉鬼道具的人,再沒遇到詭異之事。每天的顧客絡繹不絕,排起長隊,為了杜絕擁堵現象,兩人商議提升價格,並改為每天接待十人,為此甚至有票販子轉行,凌晨就來門口排隊。
“第幾個了?”李子風問旁邊的女郎,她叫趙杏月,剛大學畢業,實習期間找工作,想當解夢師的助手,原因是她很想見見鬼,着實讓人哭笑不得。
“風哥,該第九位了。”
一位雍容華貴的少婦,身着包臀裙,黑絲襪,腳踩紅高跟,穿過了屏風,坐在了李子風的對面,“大師,我最近有個夢,你給我解解唄。”
“說。”
少婦皮膚白嫩,吹彈可破,眼角總是流露出一股媚意,“大師呀,我最近老做夢,夢裏我老公打我,打的特別厲害,每一次打我的方式都不同,還侮辱我,有一次我倆回到鄉下,他竟然端着一碗臭糞就潑在我的臉上,還要往我嘴裏灌,我老公那麼愛我,我怎麼會做這種夢呢?大師呀,你給解解,錢不是問題。”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李子風閉目輕聲,壓根沒看這少婦。
少婦扭捏嬌軀,嗔道:“當然是真話了,你們男人都愛說假話,哼。”
李子風道:“想聽真話,我得需要你第三節脊椎骨上的鮮血。”
“啊?好疼的哦。”少婦捂住胸口,一臉怕怕的樣子。
李子風攤開雙手,“那還是跟你說假話算了。”
“別,想聽真話。”
李子風取來銀針,還沒插進去,少婦細腰一挺,就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李子風一臉黑線,道:“只是用酒精棉消毒,還沒開始呢。”李子風的手法很快,幾乎不疼,瞬間進針收針,少婦白皙的脊背上湧出一滴鮮血。
趙杏月將血液滴入李子風左眼之中。
“嗯?”李子風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僅僅是幾秒鐘的功夫,他渾身一顫,坐直了身子,擠出左眼中的鮮血,“呃……確定想聽真話嗎?”
“想呀,你快告訴人家嘛。”少婦抓住李子風的手,搖來搖去,旁邊的趙杏月一陣厭惡,心說這肯定是個公交車。
李子風不漏聲色的抽回手掌,抿了一下嘴唇,“你老公確實很愛你,既然他很愛你,我覺得,對不起他的事,盡量……少做吧。”
“你,你在說什麼呢?”少婦憑藉這一手疑惑的表情,足以拿下本年度奧斯卡小金人。
李子風道:“如果東窗事發,恐怕你老公就不止是在夢裏殺你了,懂我的意思吧?”
“你這人有病吧?”少婦惱羞成怒,臉上通紅一片。
李子風站起身,雙手負於身後,“在我這裏,不管你是江洋大盜還是市井小偷,不管你是走私軍火或者販賣毒品,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想要精準的解析,就必須跟我說實話。”
“有病,你這人就是有病!”少婦拍下一千塊,氣沖沖的離去。
……
趙杏月第一次聽聞顧客質疑李子風,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風哥,你剛才說的是假話吧?”
李子風一怔,道:“真話啊,世人都聽不得真話,掩耳盜鈴罷了。”
“那個女人應該是被你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吧?”趙杏月又問。李子風點頭,“她昨日又去了酒店,待了一整天,那間客房裏除了她,還有兩個男人。晚上她就做夢老公要殺她,其實就是做賊心虛,她自己的內心在作怪,放情者危,節慾者安,僅此而已。”
趙杏月一臉崇拜的樣子,問道:“風哥,你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能看見鬼,也能捉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