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海

馬碩和老於這一年多以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安穩的睡過一次好覺。

此刻躺在充滿異味的狹小空間裏，雖然身下就是冰冷堅硬的金屬地面。但是從他們的感覺里，比之一天前躲藏在垃圾桶構成的簡易窩棚要好上太多了！

再加上整艘船都會隨着海面的波動而上下起伏，也彷彿置身搖籃中輕輕搖晃着，除了身下的冰冷感觸外，簡直像是從新回到母親的懷抱中一般。

對於外邊的熙熙攘攘充耳不聞，因為他們太累了，無論從精神上還是肉體上，如果再不休息的話，腦袋裏緊繃的那根弦恐怕很快就會斷開！

陷入深度睡眠之後，時間總是會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夜幕降臨，再眨眼間以至深夜。

大海的性子總是快速而多變，就算是有了先進的氣象預測裝備，可是在大自然面前，人類依舊太過渺小。

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在短短一兩分鐘內就被烏雲籠罩了整片天空。

剛剛清新中透着咸腥味的海風，也在短短一瞬間就翻臉不認人，夾雜着一滴滴雨水拍打在甲板上，玻璃上，海面上。

下一刻，風勢轉急，雨勢如潑，天空一道閃光轉瞬即逝，“轟隆隆”暴雨挾裹着大風，颶風推乘着海浪，百米鋼鐵大船如同一葉扁舟般孤單無助的行駛在茫茫無際的暴風雨中。

“老鼠洞”里，被猛然升高的海浪打翻在牆角的爺倆突然驚醒，本以為被追殺者找到船上，或者遇見海盜劫掠的兩人立刻驚慌失措起來。

老於伸手把小馬碩摟在懷裏，雙腿張開用力撐住小房間兩側牆壁，免得被劇烈搖晃的慣性再次摔翻在地。兩人一時間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生怕被外邊發現了自己的存在。

只是小鐵門外不斷來回奔波的船員呼喊聲中，並沒有任何關於海盜和殺人的擾亂，只是不斷傳來“風暴來襲！逆風頂上去！乘客全部回房間保護好自己！”等等！

“爺爺，我們好像是遇到暴風雨了！”臉色蒼白，被船隻劇烈晃動的有些暈船的小馬碩出聲解釋道。

經過不知道多長時間的休息，兩人的精神都回復了不少，只是被這陣暴風雨驚醒后，飢餓卻隨之而來。

老於輕輕拂過馬碩因為暈船而毫無血色的嘴唇點了點頭:“嗯，不是殺手追上來就好，小碩餓了沒？爺爺這還有些乾糧。”

說著話就用空閑的另一隻手伸向背後的破布包，打開一看，上船前省下的一點干饅頭，已經因為大海上極其潮濕的空氣而長出了點點青色黴菌。

兩人看着老於手裏的半個干饅頭吞了吞口水，不吃會餓，吃了可能會死！

就在老於伸手掰下不曾發霉的一點點饅頭交給馬碩時，卻看到小傢伙搖了搖頭:“爺爺也別吃了，趁着現在很亂，我去船上偷點吃的！咱們先填飽肚子，剩下的存起來下船在吃！”

偷盜這種行為，在之前一年的逃命生涯中已經成為了一種常態，或許對於別人來說，這種事情永遠是會被鄙視與唾棄的，但是為了活着，僅僅只是在幾乎從不間斷的追殺下活着就好！

沒給他們爺倆哪怕一個月的安穩時間，那麼所謂的工作就成了一句笑話而已！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小少爺獨自涉險？萬一有什麼差池的話，那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正當老於想要反駁時，馬碩再次補充道:“爺爺不用擔心！上船后，我趁着去廁所的時間已經找到了廚房的具體位置！而且我身子小，躲起來不容易被發現！只要我回來時爺爺立刻給我開門就行，不然會惹人懷疑的！好嗎？”

打開一道縫隙，馬碩輕手輕腳的扶牆走出小門外，扭頭對着老於露出一抹微笑后，腳下再不遲疑，扶着身邊的牆面，搖搖晃晃跑進了來往船員中不知去向。

一路顛簸搖晃，一路小心躲藏，身材瘦弱矮小的優勢毫不保留的體現了出來。

沒有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認準了道路一個轉身便拐到了通往這一層廚房和餐廳的最後一條小路上。

謹慎前行，雙耳豎起，全神貫注傾聽着四周的動靜。身後的吵鬧紛亂漸漸遠離，漸漸模糊。

而四周除了某些“叮叮噹噹”的碰撞聲外，這種黑暗和安靜的環境讓馬碩的心跳越來越快。

大海毫無預兆也絲毫沒有減弱的憤怒，和第一次獨自偷食物的行為綜合起來后，讓馬碩心裏緊張感越來越濃，生怕會被人發現了扔進這片如同神靈般未知而強大的海洋里！

“餐廳到了！”捂住嘴巴，甩了甩依舊無法完全適應劇烈顛簸而暈乎乎的腦袋，現在肚子裏沒什麼可吐的，就連胃酸都沒有多少，極力控制住乾嘔的慾望，揉了揉已經不覺得飢餓的肚子，馬碩輕輕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沿着左側牆邊走到牆角，右拐走到頭，再右拐四五步就是廚房了。”手裏沒有任何照明設備，擔心會引來船員也不敢明目張胆開燈的情況下，只能順着牆面一路摸索過去的這種方式才是最安全的。

海船上最大的特點就是，座椅板凳各種裝飾品都是被固定在原地的，這就是為了防止出現暴風雨天氣下的物資損失。

大海的天好比女人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變，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任何走海運的人都知道，假如船上的附屬設施不被固定住的話，只需要一個巨浪打來，桌椅板凳鍋碗瓢盆花瓶魚缸等物品保證稀里嘩啦飛的到處都是。

一邊回憶着白天記在腦子裏各種桌椅的擺放位置，一邊小心摸索着前進。有時也因為海浪猛的拍打在船上而僵立在原地，防止摔倒后碰傷了自己！終於，廚房到了。

“吱喲”一聲，有點缺乏潤滑的門軸發出了些微響聲，只是恰好被一連串驚雷滾滾掩飾了過去。馬碩快速進入房間反手關門后，再次安靜了下來。

確定廚房四周沒有任何窗戶，脫下身上早就發臭的衣服，擋住身後房門上唯一能夠透光的圓形玻璃孔，勉強摸索到一旁的電燈開關按下。

霎時間，整齊乾淨海船廚房展現在馬碩面前。

不過眼前的廚房裏並不如之前想的那樣空無一人，一個嘴裏還咬着半根雞腿的年輕海員被突然亮起的燈光嚇到。“撲棱”一聲兩人在看到對方的瞬間，嚇得立馬軟倒在地板上。

又幾乎同一時間驚慌失措的問起了對方的身份:“你是誰！到廚房來幹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