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人生若只如初見
穆初安有些漫無目的地走在人潮擁擠的街道上,這樣清冷的她似乎與這個喧囂的城市格格不入,可這裏承載了她太多的回憶,刻骨銘心。
她抬頭望了望天,天空很藍,就像大海一樣,突然間,穆初安覺得眼角有些酸澀,她微微閉上眼睛,等到快要洶湧而出的情緒稍稍平復后,微閉的眼睛才又睜開。
然後,她接着往前走,直到一輛公交車緩緩駛進視線的時候,穆初安才發覺自己什麼時候竟走到了公交站牌下,等到車門打開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她就踏了上去。
後面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穆初安坐在窗邊,看着那些爭先恐後要上車的人……
漸漸地,一個女生被人群堵在了最後面,隱隱能看到她的臉上稚意未退,卻又帶着朝氣蓬勃。
那一瞬間,穆初安突然就想到那一年,她和許江槿在不期遇見間偶然相遇。
那一年夏天,是新生開學的日子,那一年,她大一。和所有的人不同,她拒絕了家長要來送她的意願,一個人提着大大的行李箱,站在公交站牌下,等着不久之後就會到來的公交車。
人漸漸多了起來,一個小小的站牌甚至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穆初安提着行李箱一挪再挪。
大約有五六分鐘的時間,一輛綠色的公交車才駛進人們的視線。
漸漸地,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公交車緩緩停下,然後車門打開。
一瞬間,人群就像脫了韁的野馬,一窩蜂的往車上擠。
呼痛聲此起彼伏。
“小心點,你踩到我了。”
……
“別擠,踩着我了。”
……
“別擠,別擠。”
………
這種情況,連司機也見怪不怪了。
穆初安還有些發愣,等到反應過來時,才知道要提着行李箱往前擠。
人群越來越擠…
此時的穆初安一隻腳才堪堪踩上公交車的台階,因為手裏還提着行李箱,整個身子就像是懸在半空中一樣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一不留神就踩上了穆初安的腳,一股刺痛瞬間從腳掌傳來,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吃痛,就驚覺整個身子開始後仰,行李箱也不知被甩去了何處。
那一瞬間,穆初安才知道什麼叫做天降橫禍!
就像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在最後一秒,穩穩地拖住了她的腰身。
那隻手橫在她的腰間,沉穩有力,將她扶了起來。
穆初安捂着驚魂未定的小心臟,剛站定,那人就將甩在一邊的行李箱遞到了她的手裏。
他迎着陽光而來,額頭上還掛了些晶瑩的汗珠,身上穿了套深黑色的運動裝,甚至能看清楚,他的胸口處還有些微微起伏。他的嘴角微微勾着,俊秀的臉龐有些蒼白,墨黑的眼睛深沉的如大海。
那一刻,穆初安似乎要被那雙眼睛吸進深淵裏,她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余光中瞥見一輛公交車的身影絕馳而去……
穆初安才像觸了電一般,將視線猛地移開。
“等等,我還沒上車!”穆初安驚喊了聲,對那人匆匆道了聲謝后抓起行李箱就準備去追,可手臂卻被那人扯住,穆初安疑惑地回頭,那人盯着她瞧了半晌,頓了頓才說,“你,是沒帶夠錢嗎?”
“嗯?”穆初安着實愣了下。
他像是明白了什麼,然後低頭從褲子的口袋裏掏出了一百塊錢,塞給了穆初安。“坐出租吧。”
說完,甚至不等穆初安反應過來,那個人就又重新朝前跑去。
獨留穆初安一個人在馬路邊,捏着那一百塊錢,瞧着他消失的地方暗自出神。
他們的初見,似乎就在那個初升的朝陽里,迎來了嶄新的開端。
……
穆初安重新將頭靠在窗戶上,車裏幾乎座無虛席,不過還好,那個女孩兒也在車上。
她微微笑了笑,看着眼前的風景不停地倒退。
可是她卻不曾發現,有一輛車跟在了那輛車的身後,跟了好久……
坐了很長時間,穆初安重新回到起點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微微泛黃。
她揉了揉腦袋,覺得疲憊不堪。
於是腳步虛浮地開始往回走,走了沒一會兒,身後就響起了喇叭聲。
穆初安往旁邊挪了挪,喇叭還在想,她又往裏挪了挪,可是身後的喇叭還在響,忍無可忍,她就回頭喊了一聲。
聲音剛出口,她就聽到了有人扯着嗓門回喊她。
穆初安嚇了一跳。
直到那輛紅色的跑車,駛進視線里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謠謠?”
“穆初安,我不就是說了你兩句,你怎麼就離家出走了。”林清謠從車裏下來,酒紅色的包臀裙搭配一件及膝的風衣,腳上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頭棕色的大波浪在背後搖曳生姿,臉上還掛着副墨鏡,整個人風情萬種,她總有這種能力,能在人群中如同光芒萬丈的明珠一般,惹人頻頻回首。
聽她這麼說,穆初安突然就想到了那天早晨因為D.D(Dream.Desgin.)公司的招聘而發生的爭吵,她頓時有些啞口無言。
不過看着林清謠如同鬥雞一般,虎視眈眈地盯着她模樣,不知為何,心裏就像被股暖流包圍了一樣,暖烘烘的。
謠謠總是這樣,從來不給她任何生氣的機會,像個最好的朋友,一直在她身邊,所以就算她失去了全世界,可是卻很慶幸能擁有她。
“謠謠,抱抱。”情不自禁地,穆初安朝她張開雙臂,眼眶變得微紅。
林清謠此時還在氣頭上,心裏一直在想她怎麼能不說一聲就失聯了呢?可是如今在看到她這幅樣子后,心裏的火氣頓時就全消了,“死丫頭!”下一秒將她摟進了懷裏。
穆初安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直到這一刻,她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塵埃落定。
擁抱良久,林清謠才將穆初安從她懷裏扯了出來,然後她微微將頭別去了一旁,不想讓穆初安瞧見自己紅了眼的樣子。“你個死丫頭,真是矯情死了。”
穆初安站在一旁微笑不語。
林清謠沉默了好半晌,才稍稍將情緒平復下去。她再將頭轉過來時,才看到穆初安的額頭上纏着一圈厚厚的紗布。她的心裏頓時又是一緊,“安安,你怎麼受傷了?”她伸手想去碰碰她腦袋的傷口,可是當看到紗布中還隱隱映出血跡時,她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嘴唇哆嗦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穆初安將她的手捏在掌心裏,來回的搓了搓,輕聲安慰她,“沒事的謠謠,只是一些小傷,你看我現在生龍活虎的樣子,怎麼會像是有事呢?”
可林清謠卻沒那麼好忽悠,“什麼小傷啊,都出血了!你告訴我是哪個殺千刀的把你傷成這樣的,老娘去扒了他的皮!”
穆初安連忙擺手,“謠謠,沒有人傷我,只是昨天早晨準備去監獄看爸爸的,沒想到在路上出了場小車禍,不礙事的。”
林清謠半信半疑。“你額頭還在出血!必須去醫院!”
醫院……
穆初安的唇色驟然蒼白,“我不去醫院!”她突然甩開林清瑤的手,腳步有些不穩的開始後退,她的睫毛黝黑,她的臉色蒼白,她的瞳孔里閃着幽深的恐懼。
林清謠駭然,急忙扯住她的手,“安安,你怎麼了?”
“不去醫院,我不去醫院……”
“不去……”
“好,咱們不去,不去。”林清瑤用力地抓住她,“安安,安安,不怕。”
穆初安的身子不停地抖,她的眼前開始變得朦朧。
艷紅的鮮血。
……
被蓋上的白布。
……
醫院。
……
天空開始飄起細雨。
雨絲像細綿的針,飄進眼睛裏。
穆初安愣愣地仰着頭,很快,她的衣服變得濕潤起來。
林清謠的手還拉着她,穆初安只感覺手臂被捏的生疼。
她的眼裏開始有了焦距。“謠謠,下雨了。”
“安安?”林清謠不敢相信的望着她,雙手依舊緊緊地拉着她的手臂,不敢鬆開。
穆初安輕輕地笑起來,她騰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臉,“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林清謠緊繃的身體這才放鬆下來。“你剛才……”
穆初安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於是林清謠的疑問,又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
“謠謠,我餓了,咱們去吃飯好不好?”穆初安晃了晃她的手臂,聲音軟糯。
林清謠的心頓時就軟了下來,“好,咱們去吃飯。”
穆初安跟着林清謠上了車,等到車子絕塵而去的時候,一輛銀灰色的邁巴赫才緩緩離去。
許江槿坐在車裏,好看的唇瓣微微抿着,眼底閃爍的光芒意味深長。
他的頭有些沉重的靠在座椅上,眼前的一幕幕似乎還在重複。
醫院……穆初安蒼白的臉,以及她臉上突如其來的驚恐,都在許江槿的腦子裏不停地扭轉,直到他的頭疼得快要炸掉!
一陣一陣刺痛襲來,許江槿伸手抵住了太陽穴。
突然有電話響起,他摁下接聽鍵,嗓音嘶啞。
“喂。”
“總裁,查到了,資料已經發到你的郵箱。”
“好。”掛了電話,許江槿抓住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心中泛起一抹異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