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回 一石二鳥
汪直命人請了王越進來,同時自己也起身相迎。
且不說王越此人戰功赫赫,他自己本就有些欽佩,只說新晉兵部尚書,正二品大員,便不是他所能怠慢的。
汪直加緊了幾步,邁出了門檻,正好王越也行至階下,這其中的度也是恰到好處。
那王越身形修長,雖已過了半百,精神卻依舊不減,走起路來龍行虎步,頗具威風。
“王大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汪直笑臉相迎,如沐春風,見了禮又進了兩步以示恭敬。
瞧着汪直一番舉動有禮有節,沒有絲毫驕矜,王越不禁暗自點頭,手上還了禮,客氣道:“不敢,不敢。”
寒暄兩句,相請着便進了屋中。
請了座,汪直又叫人捧了茶來,王越呷了一口,置在一旁小几上,道:“不知汪大人召老夫前來,又何要事?”
汪直正色道:“韃靼內部大亂,孛羅忽身死,原以為會是伊斯滿奪了汗位,卻不想那邊出來個厲害角色,不知尚書大人可知曉?”
王越問道:“督公是說,那個叫做滿都海的女子?”
汪直點一點頭道:“看來王大人也有所耳聞了。那女人下嫁給了孛羅忽那個七八歲的小王子,也掌控了韃靼的王權,近日得了確切消息,那女人親自上陣,率兵以迅雷之勢掃平衛拉特諸部,沒想到一介女流卻有如此武功,實在令人意外。”
“哦?”王越微微一驚,“竟有此事?這般看來,此女不僅懂得權謀之術,也懂行軍打仗,我大明又多了一個勁敵啊!”
汪直輕敲桌案,道:“請王大人來,也正是為了此事,據報,此女已命人去聯合土默特部,不知又有甚麼籌謀。”
王越思索片刻,道:“據老夫所知,小王子的父親孛羅忽乃是被太師癿加思蘭所害,但聽聞這其中好似伊斯滿才是罪魁禍首。此二人皆是位高權重,且兵強馬壯,但相較而言,滿都魯最精銳的幾部兵馬皆在伊斯滿麾下,故而要比癿加思蘭更難對付,所以依老夫推測,滿都海應下一個目標,該會是癿加思蘭。”
汪直點頭道:“尚書大人看得透徹,不過咱家在想,趁着滿都海羽翼未豐、立足未穩,可否使些手段,除掉此人!眼下咱家一時拿不定主意,想請尚書大人來出出主意。”
王越聞言,沉吟不語,緩緩才道:“除掉滿都海,韃靼內部必然大亂,如此一來便可換回我大明邊境多年安寧,不失為一招妙,只是......”
汪直起身問道:“尚書大人但說無妨。”
“老夫只是覺得,若以此伎倆,只怕會被人詬病,有失我大明威儀。”
汪直笑了一笑,道:“咱家也想到了此節,故而這腌臢的勾當得需那些無干朝廷的人去做,絕不能叫旁的人說出閑話來。”
王越眉毛一挑,問道:“大人這是已有了人選?”
“尚書大人覺得此計可行?”
王越一笑,道:“能替邊關百姓謀幾年平安日子,何樂不為?”
汪直拱一拱手,贊道:“尚書大人心繫百姓安危,實在是國之棟樑,百姓之福。”
“老夫愧不敢當,”說這話,王越也站起了身,問道,“只是不知道廠督大人要派何人所去?”
汪直道:“不瞞尚書大人,我自崆峒山將一江湖人收下作了幕僚,提起此人名姓,或許尚書大人也有耳聞?”
“江湖人?老夫也有耳聞?”
王越愈發好奇,追問道,“不知此人是誰?”
“尚書大人可曾記得強人錦衣衛指揮使門達手下,有個爪牙,十分了得。”
聽得汪直提示,王越負手思索,忽然轉身道:“莫非就是那個何有道?”
汪直點一點頭,道:“不錯,此人如今投了我的麾下。”
王越微微一怔,忍不住出聲勸道:“此人歹毒且妨主,汪大人要用他,可要時時提防,聽聞這何有道當年在京城攪風弄雨,替門達做下不少惡事,當年袁老大人蒙冤入獄,有江湖義士來救,也被這廝害死,老夫依稀記得就在那年端午,不過老夫也是聽聞,據說那義士夫婦死狀極慘,可惜可惜啊!”
汪直踱步至門前,舉頭望天,心有所感,嘆了一聲道:“咱家年幼,不知當年情形,不過這一遭出去,倒是認識個人,而這人正是當年那義士的遺孤。”
“哦?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王越搭着話,可這心思卻飛到了別處,暗道:“這江湖之事與我何干,這汪直終是年紀尚輕,不夠穩重,心裏所想亦是浮雲不定,變幻無常。”
汪直正說得興起,並未覺得不妥,繼續道:“兩月前殺胡關外與韃靼打了一仗,尚書大人可知否?”
說起戰事,王越立時來了精神,忙道:“自然知曉,韃靼萬餘騎兵擾邊,聽聞多虧三位江湖英雄入萬軍之中斬將殺敵,才得以退兵,否則殺胡關定然損失慘重。”
汪直嘴角一勾,故意問道:“這三人名姓,尚書大人可知?”
王越道:“此三人雖是江湖草莽,但大義大勇,如此英雄我豈會不知?據說一人為山西虎嘯堂的堂主,名作趙汗青,另一人有黃河俠盜之稱,大名喚作鐘不負,倒是最後一人名不見經傳,年紀輕輕武功了得,據說大名叫做沈淵,好似是從京城來的。”
“不瞞尚書大人,去年那妖狐夜出一事,搞得全城人心惶惶,也是多虧沈淵相助方能破案,咱家亦是因此與其結緣,”
憶起這些往事,汪直不由惋惜道,“無巧不成書啊,尚書大人,這沈淵便是當年的遺孤,也就是永平府青雲庄莊主,沈鈞之後。”
王越聽罷一驚,道:“豈不是說,這何有道與沈淵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督公用了何有道,只恐會招來麻煩!”
汪直卻不以為意,笑道:“無妨,便是他又通天徹地的手段,若想找咱家的麻煩,也要掂量掂量他自己又幾斤幾兩,這群人終究是跑江湖的,成不了甚麼氣候,若要招惹朝廷,便如同蚍蜉撼樹,自尋死路而已。”
隨即話鋒一轉,道:“不過,咱家自然也知道何有道這老匹夫也是一個隱患,此番讓他去行刺滿都海,也是一石二鳥之計,總而言之,若是何有道去了韃靼汗廷,定然不能活着回來。”
“既然督公已然是胸有成竹,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若無他事,老夫便回去了。”說著拱一拱手,便要離去。
卻聽汪直道:“尚書大人,不忙,還有一事想請教大人。”
王越暗道:“此子倒是耐得住性子,想來這才是今日正事。”遂道:“督公請講。”
汪直迷了眯眼睛,正色問道:“馬文勝馬大人奉旨意整飭薊門至遼東邊備,卻屢次上奏彈劾遼東巡撫陳鉞,如今二人結怨頗深,也不知他二人說得孰真孰假,故而向問一問尚書大人對這二人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