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要我嫁給他
我發誓,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害怕過。
那蒼老的聲音自我背後傳來,透過我的脖頸,繞到我的耳畔,帶着絲絲冷意,讓人頭皮發麻。
“進去吧,你要找的人,在裏面。”
他再度催促我。
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雖然腿上如同灌鉛,但還是聽從了那個聲音,一步一步地往裏挪。
我穿過門道,來到院子裏,裏面是一片灰白,並不似外面那般縹緲,反倒更加真實。很多人穿了白衣,面無表情地走來走去。
有的手裏托着吃食,有的拿着紙糊的衣服、鞋帽,還有的捧着金銀首飾。
我一個陌生人站在院子裏,他們彷彿沒看到,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我抬起頭,見裏面的屋子亮着燈,隱隱有說話的聲音,不等我仔細分辨,一道熟悉的身影自門口一閃而逝。
奶奶?!
她果然在這!
既見着了她,我心裏踏實了許多,索性邁開步子往裏走。
“等等。”
我再度被那個蒼老的聲音叫住,忍不住回過頭。
身後的老者佝僂着身子,頭髮花白不說,連頭頂都禿掉了。唯獨後腦還留了些頭髮,編了一個小辮子,細細長長的,如同沒長成的小姑娘。
只是他身上的那身衣裳讓我頭皮一緊:竟然是清代的馬褂?!
“主人辦事,你須得換身衣裳方顯得正式。”他說著,抬起那隻枯瘦的手,登時有托着衣裳和首飾的婦人過來。
我這才注意到,她們的臉色灰白,如同死人,面部表情麻木,眼眶的地方黑洞洞的,很是嚇人。
我往後退了一步,她們卻分別伸出一條胳膊,緊緊錮住我。
我發覺自己根本不能動彈,只能任由這兩個女人將白色的喜服套在我身上,又替我綰了發,佩戴了首飾。
跟着,又過來一個身材略微豐滿的婦人,身後是兩個托着粉盒的丫頭,她們都是古人打扮。那婦人拚命往我臉上塗粉,還給我點了紅唇,化了腮紅。
我的心裏越發害怕,這家人越看越不對勁。只是辦冥婚也就罷了,竟然還將我牽扯進來!
這都什麼年代了,這種老舊的思想可要不得!
我心裏直叫苦,偏生還動彈不得,彷彿被人施了定身法。
那些婦人的手腳倒是快,不出半個小時,我就被打扮停當。
丫頭託了面銅鏡過來,看着鏡中白面紅唇的自己,我竟然詭異地扯了一個笑。
我心裏一驚,趕緊甩了下頭。那老頭子看着我,似乎很是滿意,我看到他灰白蒼老的臉露出一個貌似微笑的表情,登時嚇得頭髮都要豎起來。那張臉,如同一個從墳墓里爬出來的殭屍!
再度揮了揮手,那些婦人被他打發走,我才注意到,她們的腳尖點着地,根本就是飄着移動的,嚇得我差點兒尖叫出聲,卻發現自己根本喊不出來。
“夫人,請吧。主人在等你。”老頭又發出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我竟被他蠱惑一般,自己扭轉了身子,朝主屋走過去。
裏面的聲音漸漸大起來,有嗩吶鑼鼓之聲,並人的說笑。說的什麼我根本聽不清,一雙眼睛全被面前那長身而立的白衣男人吸引過去。
他頭髮披散着,無風自動,身上白衣襯得他身姿更加瘦削。若非皮膚髮青,我定然會被他那張絕色的臉吸引住。
他見我過來,唇角扯了一下,似是在笑。跟着伸出右手:“來。”
他一開口,我更是一個激靈,這聲音,和我胸前那塊血玉一模一樣!
我的內心是抗拒的。即便我沒見識過冥婚的場面,也是聽說過。人死了,沒有婚配,為了讓死人能夠安息,家人便尋一個同樣沒有結婚的異性與其結為伴侶。
不管他們在這兒做這種封建迷信活動有沒有人來管,我可是活着的人啊!——雖然我並沒有呼吸和心跳,但我自己知道,我是活人!
腳好像不是我自己的,竟不受控制地朝他走過去,一步一步,穩健而肯定。我想轉身逃走,卻是不能。身體已經不聽指揮,眼睜睜看着自己抬起左手,放在那男人寬大冰涼的掌心上。
“你我今日拜了天地,便是夫妻。”他開口,冰涼的吐息讓我更是不自覺地想要哆嗦,偏生自己臉上竟然扯出一抹笑意。
我暗暗地罵了無數次喪氣,這要是夢的話,趕緊讓我醒過來!
誰願意嫁給一個死人啊!
對,沒錯!
這傢伙是死人!我分明看到他臉色發青,毫無血色,給我穿衣打扮的那些人,也都是踮着腳尖兒飄來飄去的!
怪不得奶奶不讓我夜晚出門,原來是怕我走進鬼宅!
我拚命扭頭朝四周圍看,並沒有看到奶奶,這間屋子不大,除了我進來的門,也沒看到其他出口,她去了哪裏?
男人見我四下尋找,似乎有些無奈。他雙手捧着我的臉,讓我看向他。
“夫人,今日你我大喜,怎可東張西望,心不在焉?”
我更是渾身僵硬,話還來不及說,便被他擁在懷裏。
“為夫等了你數年,終於等到了。別離開我,好嗎?”
原本該是暖心的情話,從他口裏說出來,帶着無盡的寒意。我打着哆嗦,看着他的臉越來越近。
冰冷的薄唇貼上來,意外地輕柔,跟着是更加冰冷的舌。
並不僵硬卻讓我戰慄,他卻不以為然地在我口裏攪動着。
我,被一個死人給吻了!
心裏的恐懼愈發膨脹,忍不住瞬間爆發。
“我、我不是你夫人!”我猛地推開他,自己也向後倒退過去。
他伸手向我抓過來,我卻感覺自己一直向後倒退過去。
眼前的景物變得越來越遠,起初緩慢,後來竟飛速而逝,跟着便化作一道道灰白的流光。
我不知所措地僵直着身子,直到眼前一黑,跟着“嘭”的一頭摔在地上。
“疼……”我喊出了聲,跟着睜開眼。
我愣住了。
這裏不是什麼陰宅,也不是村外,而是我自己的房間,我什麼時候回來的?
看了看天,已經大亮,身上的衣服也不是那件白色的喜服,而是我自己的。
我從地上爬起來,想起昨晚的怪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大概是我等不到奶奶,自己睡著了,做了個怪夢吧?
奶奶呢,不知道她回來沒有。
想到這兒,我出了屋,直奔奶奶那裏。
屋子裏有股怪味兒,腥臭腥臭的,好像誰殺了牲畜丟到屋裏沒處理。
我皺着眉推開奶奶的房門,卻被裏面的景象驚呆了。
奶奶臉朝上躺在地上,胸口一個黑色的血窟窿,她的心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