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交易是什麼
這是卡莉斯塔不願看到的。
所以才有了剛才的那次交易是嗎?
羅賓突然明白了一些什麼。
“神殿的力量本來就日漸式微,我連地方的大教會都無法掌控,更何況是在日益膨脹的王權之下。”
卡莉斯塔雙手推着輪椅,逐漸往門外走去。
羅賓跟在她的後面,將雙手握住輪椅的推把。
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會議室,逐漸向著神殿平台走去。
頭頂上綠樹成蔭,生命之樹的樹榦和主枝連接延伸,遮蔽天空。
“但是我在來的路上……”羅賓欲言又止。
“什麼?”卡莉斯塔抬起頭來看着他的眼睛。
“沒什麼,我只是在思考集權究竟是不是一件壞事。”
在國王城堡中,他見證過一位王者是如何降服敵人的,而那些人的臉上流露出來的心悅誠服不是裝出來的。
也正是如此,才令他感到深深的發自靈魂的震撼。
“呵呵。”卡莉斯塔譏諷地撇了撇嘴。
“你以為我們是什麼?”她轉過頭,仰視着上方的大樹。
“我們是神在人間的代言人,我們手中握着的是神權。我們賦予了世界生命,同時也賦予了她們權力。”
羅賓低着頭,靜靜地聽她說。
“但是,現在我們是什麼?”
卡莉斯塔戲謔般笑了笑,眼中流露出跟外表截然不同的落寞與深沉。
“我們,被萬人敬仰的如同神一樣的存在,現在淪為了權力的玩物。我們被迫要屈服於王權,屈服於這個我們曾經賦予了她權力的國王之下。
然後,我們就成了工具。”
卡莉斯塔幽怨地看着上方的層層樹蔭。
“你知道嗎,被囚禁的感受。”
她回過頭來,向羅賓遞出右手。
羅賓不明所以地捧住她。
她的手指冰冷柔軟。
“如果你真正地成為神使,恐怕你一天都不會願意在這裏待下去。”
“應該吧。”
羅賓用幾不可聞的聲音感嘆到。
他現在越來越迷茫了。
本來是為了追尋夢裏面的事件真相,覺得來到這裏是一件幸運的事情,至少能解開困擾他十多年的謎團。
可是現在卻更加困惑了。
到底什麼是對的。
什麼是錯的。
他真的是救世主嗎?
或者真的像卡莉斯塔說的,不過是個囚徒而已?
他輕輕握了握手。
看似抓得住又抓不住的命運在牽引着他。
“所以你們達成的交易是什麼?”
羅賓俯下身來問到。
“重啟三權會議。”卡莉斯塔眼神突然一凜。
……
風雨過後,一切都回歸寂靜而美好。
夕陽斜照,映照得山頭一片緋紅。
樹木搖曳着,除了長青樹之外,其他的都落下了樹葉,變成了光禿禿的枝幹。
如同一把接着一把插在泥土中的長劍。
姬瑪一個人落寞地坐在山頭。
沙洛姆的佩劍平方在她的膝頭。
她的眼神遼遠而落寞。
映襯着四周的情景萬分蒼涼。
“冬天快到了。”
羅賓的聲音響了起來。
姬瑪的身體微微一動。
羅賓走到她的身邊,跟她並排坐到一起。
兩個人的肩膀挨得很近,上面的毛皮摩擦着。
“在外面坐久了會生病的。”
羅賓繼續說到。
“你真是個令人討厭的天選者。”姬瑪面無表情地說到。
“你還是那麼令人討厭。”羅賓無聲地笑了起來。
“所以你是來做什麼的?”姬瑪不屑地發出一聲冷哼,“來嘲笑我的嗎,看,那個囂張跋扈的大公之子,國王親衛的先鋒官,現在這麼狼狽,這麼落寞,這麼懦弱……”
她說到這裏,眼淚在眼眶中打着轉,聲音也哽咽起來。
姬瑪沒能繼續說著下面的話,只把頭轉了過去,不想讓羅賓看她的笑話。
但是下一刻——
一隻寬闊的手臂伸了過來,摟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入他的懷中。
啊……
姬瑪發出一聲輕呼,然後頭撞進了一個寬闊而柔軟的地方。
羅賓的心跳聲在耳中逐漸清晰。
“失去家人是很痛苦的。”
羅賓苦澀地笑到。
“即使我再怎麼愛她,她也不曾為我想過——
沙洛姆,沙洛姆那個傢伙是個多麼自私,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卻從來就沒有告訴過我。”
他的眼中淚光閃爍。
“你不是什麼大公的繼承者,不是新的夕岩領大公,不是國王親衛的先鋒官,你僅僅是她的孩子,如此而已。”
就是這一刻,姬瑪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不,不,我不想是她的孩子,一點兒也不。”
姬瑪倔強而嘴硬地推開羅賓站了起來。
她退開兩步,眼眶紅潤地看着他。
倔強得像頭多撕拉的單角羊。
“我並不為她的死而難過。”
她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淚痕,冰光冰冷地低聲咆哮着。
“全天下,沒有這樣的母親。她從來就沒有把我當做她的孩子。
對於沙洛姆來說,我只是一個好用的工具,是為了延續家族對領地統治而存在的工具。
她對我的訓練異常嚴苛而殘忍,我從3歲開始就接受軍事訓練,到十六歲時,身上沒有一處沒受過傷。
我不想再生活在她的控制下,這才當了國王親衛。
但是,對於沙洛姆來說呢?
我只不過是一個可以埋藏在國王陛下身邊的棋子而已。或許她早就放棄我了。”
“不,她沒有。”羅賓淡淡說到。
“不,她就是!”姬瑪大聲地吼到,“你看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弒君篡位!她居然一點消息都沒讓我知道!
我作為國王親衛,很有可能在她們進攻的時候死在人堆裏面。
而一旦她失敗了,我就必然會被國王陛下忌憚,換了任何人,任何人,都不會相信我一點都沒參與過這次的謀反。”
“不,恰好相反。”羅賓苦澀地笑着,就像是一個久經滄桑的老人一樣憐惜地看着她。
“她愛你。”
“狗屎!”
“你想想看,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能保全你的性命?”
羅賓說到,“奧利維亞,國王陛下,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能看清事實,還是會被假象所蒙蔽?”
姬瑪微微一愣。
“要想欺騙國王陛下,就只有這唯一的可能——
因為它是事實。
你和沙洛姆的立場不同是事實。
她和你在國王城堡兵刃相向是事實。
你不知道也未參與這次謀反更是事實。”
羅賓頓了一下,“你不是已經繼承了夕岩領嗎,在國王陛下的允許和見證之下。”
“你是說……”
“沙洛姆,你的母親太了解國王陛下,所以她用她自己方式來保全你。”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否則,現在的下場就該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怎麼會……”
姬瑪的身體震顫着,從地上跪了下去。
她匍匐在濕潤的泥土上,終於忍受不住,放生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