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家族舊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家族舊怨

縣衙大堂,燈火通明。

無人走動,安靜的很,唯有肖行嘶啞如破銅鑼的嗓音潺潺如水般在眾人耳邊流淌。

“常州城本地望族有四家,分別是文、景、雲、吳,文家原是簪纓世家,只是從文老爺子開始才專為從商,骨子裏到底有些驕矜清貴,不屑於跟不入流的人物來往,景家紮根常州城的時間最短,是景老太爺發跡后才搬遷過來,文家看不上這樣的暴發戶,倒是跟雲家關係一直不錯,至於雲家……”

肖行斟酌了一下:“大概是雲老爺子的關係,雲家上下都是暴脾氣,不大好招惹,很容易招架的主,做事大膽,橫衝直撞,卻也不好拿捏。”

大概講述了一下其他幾個家族,肖行才哂笑一聲:“一個家族興衰不倒,哪是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其中錯綜複雜,關係糾葛,可以說牽一髮而動全身,特別後來景家和雲家還結了姻親,誰敢把主意打上門,誰都不是吃素的。”

“故而慕容昭盯着我們吳家,倒也說得過去,本來爺爺在的時候,還能鎮一下,他一去了……吳家人心便散了,什麼牛鬼蛇神都敢找上門,為的就是叔叔年輕又不成事,欺着我們吳家沒個出頭的。”

橙橙火光下,肖行的臉上閃過一抹慍怒,他又何嘗不氣,若非吳斌不堪重用,吳家哪至於分崩離析,弄的個慘淡下場。

沈靈均手指摩挲着玉佩輕笑一聲,吳斌吳斌,文武皆無,這個名字可真是應了他那個人。

“按你這樣說,慕容昭是早就頂上了你們家,可是吳斌再傻也不會拱手就把家財都讓出去吧,這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肖行眉頭擰成一團,思考片刻后,才道:“所以說慕容昭這個人心思城府很深,我後來才知道,幾年前他就故意找着各種借口親近叔叔,直到爺爺過世,他覺得機會來了。”

“說的具體點。”這回說話的是葉清芷,她倒不是對陰謀陽謀感興趣,而是對他繞了一大圈還沒講到重點單純覺得不耐煩。

肖行扭着腦袋看了葉清芷一眼,看到她寡淡的面容平靜的沒有一點波瀾,清冷似高嶺之花,然清潤黑眸如裝了一池碧湖,瀲灧着湖光秋色,倒是給她病態般蒼白的臉增添了幾分秀麗春波,兩種反差使得她氣質靈韻,明而不艷,像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西子湖畔。

‘啪——’洛城不客氣的反手一巴掌拍在肖行的後腦勺上。

“不是讓你用眼睛說話,再多看一眼就給你挖出來。”

洛城盯着一圈黑眼圈,下手也沒有個客氣的,把從趙祁那邊受的氣盡數發泄在肖行身上了。

肖行本來就被折騰了一天,這一掌拍下來,他都覺得眼前一黑,倒是沒敢暈過去,因為他很清楚就是暈了也白暈,就衝著旁邊這小夥子心黑手黑的,還不得一盆冷水直接澆下來。

他挪了挪身子,不其然的望進一雙黝黑如深潭的黑眸,眸光深沉帶着殺伐之氣,如出鞘的鋒刃,可殺人無形。

肖行猛的低頭,不敢再亂看,他現在知道了,這裏都是不好惹的主啊,突然有點懷疑自己算計沈靈均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草民當時畢竟年幼,具體的已經記不清楚,不過家裏出事的前幾日,慕容昭來往家中頻繁,直到有一天,他和叔叔在房間交談了許久,臨走的時候塞給叔叔一樣東西,當時他那個眼神……”

時隔這麼多年,若不是印象深刻,肖行早就忘了,實在是慕容昭那個時候的眼神……

當時他不知道這麼形容,不過現在想起來就是一個詞——詭異。

肖行長嘆一聲:“也是那天晚上,吳家一夜間敗落了,很多人忽然衝進家裏,到處都是人,特別亂,特別亂……”

只記得他從睡夢中爬起來,外面人影晃動,到處奔走,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叫人提着領子扔出了家門,而那兩扇紅漆大門也在他眼前重重合上,從此後吳家再也不姓吳。

肖行滿面消沉,神色恍惚,像陷入是追憶緬懷,但下一刻目光突轉為兇狠陰鷙,顯露出深入骨髓的恨意。

沈靈均很有耐心的等待,直到肖行回過神來,繼續說道:“那天晚上后,叔叔就瘋了,整個換了一個人,有時候可以不言不語一天,有時候性情狂躁見什麼都摔,常常把自己撞的頭破血流。”

“吳家衰敗后,只剩下我們二人,苟且過活。”

“本以為叔叔這輩子就糊塗了,卻不想兩年後他有一次誤墜河中,被人救醒之後,突然就清醒了。”

沈靈均眉頭聳動了一下,難道是靈魂歸位?

“兩年的時間,常州城誰還記得當年也是名噪一方的吳家,就算說起,也不過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話,也是那兩年,常州城突然迅速竄起了一員大戶,大家稱為慕容府。”

“原先叔叔並不知道所謂的慕容老爺就是他認識的牌順,但是他清醒后梳理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越發覺得這中間有古怪,就好像是落入了別人早就設好的圈套。”

趙祁扯了扯嘴角,兩年後才發現,真他娘的蠢斃了,吳家敗落的也不冤枉。

沈靈均指尖有節奏的輕叩桌面:“後來他得知慕容昭就是害的你們傾家蕩產的人?證據呢?”

肖行咬牙道:“如果有證據的話,他也不會逍遙法外這麼多年,成為了人人稱道的什麼‘大善人’,我呸,如果他是大善人的話,這世上哪裏還有壞人,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以為披了一層偽善的皮,就能騙過世人……”

說到這裏,陡然抬頭,沉聲道:“沈大人您破案無數,善辨忠奸,草民相信您必然是不會叫慕容昭蠱惑,能不能還吳家一個公道還是其次,這樣大奸大惡之徒若是任憑他欺詐於世,才是對百姓最大的禍害!”

沈靈均挑起嘴角,頗帶玩味的看着肖行,這個人很精明,他故意這樣說,看着是恭維其實是把她套路進去了,還暗中給她施壓。

特地從個人恩怨上升到社稷大義,但凡沈靈均在這個事上一個沒處理好,傳出去就是她沈靈均是非不分,能力不足,什麼名揚四海的大理寺卿也就是浪得虛名。

“肖行,你是不是特別恨慕容昭?”

肖行一愣:“我……我就是不甘心他這般欺世盜名……”

“我只問你,恨還是不恨?”沈靈均清眸淺笑,看着無害,張揚的眉角一貫的洒然恣意,唯有熟悉她的人,才能聽出語氣中的一絲慍怒。

蘇幕遮冷冷的掃了肖行一眼,寒眸凝霜,他對此人不爽很久,從剛才得知一切都是肖行故意設計沈靈均開始,就非常不爽。

看來,之前給的教訓還是不夠。

肖行莫名感覺后脖子有涼風襲來,后脊椎爬上一層涼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趙祁瞥了肖行一眼,雙腿自然交疊,身子放鬆了往後靠在椅背上,嗤聲道:“自作聰明。”

他說的聲音不大,只有坐在他旁邊的葉清芷聽到了,她垂眸吹了一下熱茶,神色淡泊的呷了一口。

肖行握緊拳頭,咬着牙根道:“恨!恨不得他千刀萬剮,死無全屍!”

怎麼能不恨,家破人亡之仇,罪大惡極,可誅心。

“很好。”沈靈均微微一笑,手中的玉佩扔到桌上。

那玉佩碰觸桌面時,發出清脆悅耳的碰撞聲,聲音不大,卻敲擊到肖行心尖上,忽然讓他起了一陣慌亂。

他不解的看向沈靈均,那一張清姝的臉容幾分懶散,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明艷如春日海棠,但是,肖行分明發現,她黑眸凌厲,哪裏有半點笑在內。

“慕容昭今日在東林遇襲身亡,根據他府中家丁作證,對方言明尋仇而來,現在……”沈靈均抬手指了指肖行,勾唇輕笑:“本官有理由懷疑你最有殺人動機。”

周韶卿低頭喝茶,心中忍不住腹誹,屁!你丫根本就是公報私仇,人慕容府的壓根就沒這麼說過!

洛城抱臂靠在牆上,顯然早就習慣了沈靈均睚眥必報的性格,此人也是膽大,居然敢給沈靈均設套,呵呵,嫌命太硬啊。

“慕容昭……死了?”肖行吶吶的自言自語,臉上神情複雜,說不出是激動還是遺憾,總歸不太相信。

俗話說禍患一千年,就這麼死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如果真的死了,他籌謀了這麼久的一切,算什麼?

不會的,他還等着慕容昭名聲盡毀,受世人唾罵,就這麼死了……

肖行拳頭握的死勁,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臉頰不受控的顫動了一下,浮出古怪的冷笑。

就這麼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肖行,你剛剛既然承認恨不得慕容昭死無全屍,所以,你現在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了,知道嗎?”

不等肖行有所反應,沈靈均接下來又是一句:“嫌疑人就該有嫌疑人的樣子,洛城,給他上上腳銬手銬,對了,頸枷也掛上,這種危險人物離本大人這麼近,要是發狂了危害到本大人的性命安全可不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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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女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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