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46 你舍友和我舍友
顏雙在超市買兩個菠蘿包,不知道老闆認不認識她,雖然她來的次數比周晏晏多,但周晏晏每次來都能獲得老闆贈送的一盒牛奶,沉悶的性格使然,叫她無福享受這樣的小恩惠。門口拴着一隻金毛,溫順地看着顏雙。
顏雙心裏盤算,圖書館閉館,不能去,教室里人多嘈雜,不想去,要不就回宿舍看書,繼續之前的科幻小說。
思維放空的瞬間又想到夏宇樂,剛才和他的分別帶着未知和不悅,一個說無論怎樣也不會放棄,一個說無論怎樣也不願接受,上演一場苦情戲碼。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顏雙錯愕地回頭,林嫮單穿一件白色薄的襯衫,清爽地站在她身後,笑彎了眼睛。
“你去買了菠蘿包?”林嫮看着她手裏的袋子。
“嗯,你要吃嗎?”
“我不奪人所愛,”林嫮立刻表示自己的清白,“回宿舍?”
“嗯。”顏雙誠實地點點頭,她的確沒處去。
“我也回去。”林嫮說,“只要圖書館不開門,你好像就沒處去。”
顏雙不置可否,旁邊的小超市走出來一個女孩兒,牽着那隻金毛走了,金毛乖乖地跟在主人後面,安靜純良,不用喧囂的叫喊訴說自己。
林嫮定了定神,短暫的沉默在兩個人相處的時間裏變得詭異,暮光蒙影使得周圍的行人變成灰色的影子,一兩輛汽車因為擁擠的行人行駛得緩慢,司機急的跺腳,只得叫喇叭發出一聲悶吼。
“你在我眼裏很奇怪。”林嫮輕聲說,像是傾吐一個塵封多年的秘密。
顏雙心臟盪開漣漪,扭頭看她:“是嗎?”
“你上課不喜歡聽課,最多是自己在後排自學,你好像不是很熱衷集體活動,會很多樂器卻拒絕社團,我有時候挺好奇你把時間都用在哪裏。”
林嫮避開童烊的事情,也不談夏宇樂的事情,不八卦,只是知道,但不會在別人的愛情里深入了解。
“誰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林嫮調節氣氛似的笑笑。
“我——”顏雙百口莫辯,林嫮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其實她對未來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做的,“我——”
“誰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那麼,你就沿着你的路,走下去吧。”
顏雙瞬間愣住,停頓了好久,才真誠地說,“謝謝。”
像往常一樣在宿舍樓下面分別,顏雙走回407,周晏晏的桌子上正散亂地放着十幾張水卡,這幾天學校更新設備,要收之前的水卡兌換,周晏晏一邊沒精打采地收拾東西,一邊嚷嚷着要用水卡包養雲依菲,雲依菲不想理她,坐在床上看直播。
顏雙瞥見雲依菲手邊的一瓶酸奶,心下一沉,她今天在童烊的桌洞裏看見一瓶一模一樣的。她不做聲,心裏卻開始死循環——童烊和雲依菲什麼時候走得這麼近了?
漫長的時光長滿荒蕪的藤蔓,天空終於黑盡,周晏晏下樓取外賣,顏雙吃她的奶黃包,短訊的聲音叮叮咚咚地滑入手機,周晏晏喝着皮蛋瘦肉粥去摸手機,學生會的通知,她“啊”地喊一嗓子,瞪圓了眼睛看自己的舍友。
“怎麼了?”雲依菲問。
周晏晏呲牙:“告訴你們個開心的事啊,期末考試之後我們可以去實習了!”
“啊!?”雲依菲一下子關了手機,“我們去哪兒實習啊?”
“就在H市周邊的幾個小村莊或者小城鎮裏吧……”周晏晏翻找手機上的通知,“現在只通知了學生會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細說,也就是去做廉價勞動力吧,給人家醫院做點簡單的活什麼的。”
“真是的,那種地方住宿條件太艱苦了,我記得上一級實習還是住的小瓦房。”雲依菲在床上打滾兒,像只魷魚四仰八叉。
一直不做聲的顏雙回過頭:“醫學院的都要去嗎?”
周晏晏揉着太陽穴:“反正我們專業的無一倖免。”
“我們專業?”雲依菲停止了撲騰,床立刻不抖動了,彷彿地震終止,“那我們專業的人都要去啊?”
“當然了,你想到誰了?”周晏晏嫌棄地看她。
雲依菲傻笑幾聲,歪到在床上,把腦袋埋在枕頭裏:“沒誰——沒誰——”
可是顏雙就是覺得他在說童烊。
***
春天在模糊的界限之間過去,火辣的太陽在手臂上開始他的傑作,白晝逐漸變得漫長,踩着六月的尾巴,期末考試降臨,又匆匆離去,暑假並不會立刻到來,H大的實習就要開始。
頭頂是巨大的太陽,莫名的燥熱惹得顏雙睡不着覺,她靠着牆壁坐起來,對面的周晏晏沉睡在日光里,撇着眉,像是做了一個恐怖的噩夢,顏雙下床,再次檢查了要收拾的東西,開始對着行李箱發獃。
她和童烊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認真相處過了,她總是選擇迴避,因為喜歡,她變得所以變得膽怯和疏遠。
這次實習,免不了時常碰面,一想到這個,她心裏有股莫名的情緒,對童烊想要靠近卻不願靠近的矛盾,來回地在她的大腦里回蕩。
半個小時之後,響鈴轟炸,周晏晏盯着亂蓬蓬的雞窩從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看着顏雙,揉着眼睛打招呼說“早啊”,然後歪歪扭扭地去陽台洗漱。雲依菲不一會兒也爬起來,一陣雞飛狗跳,和周晏晏開始搶廁所大戰。
顏雙提前收拾好,打個招呼就出門了,時間充足,步行去餐廳,磨磨唧唧地吃飯,看看錶,早上七點鐘,她拉着行李箱去學院門口集合,三輛超大型的大巴車停在門口,負責人說大多數都上車了,只有三號車還有幾個空位,顏雙點點頭,放好了行李便開始上三號車。
只有倒數第二排還有兩個空位,顏雙挑了靠窗戶的位置坐好,忽然聽見一聲悶響,周晏晏上車時又撞到了腦袋,捂着頭委屈兮兮的樣子,她總是要在某些場合惹得大多數人的注意——雖然她並不是故意的。
周晏晏原本委屈的眼神在看見江來的一瞬間犀利起來,她把自己的背包在他旁邊一扔,毫不客氣地坐下。
江來先是嚇了一跳,之後有些無力地為自己辯解:“那個——周晏晏,這是我給童烊占的位子……”
“你叫他坐別的地兒啊。”周晏晏不講理,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江來敲她的腦袋:“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呢?”
“我不管,”周晏晏想想又在後面補上一句,“我暈車呢,不能坐了後邊兒。”
童烊正在下面幫着負責人統計人數,整理妥帖之後上車,正好看見自己的位子被周晏晏占的死死的,江來和她嘰嘰喳喳地辯解,童烊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縱容地說他去後邊坐就好。周晏晏笑眯眯地說還是童烊好說話,你看江來,凶死了。江來欲哭無淚,看着童烊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宰了。
可是視線剛剛放到車廂後排,童烊便犯了難。
整個車廂後排,只有顏雙的左邊剩下一個空座,顏雙帶着耳機,閉着眼睛靠在車座上,濃密的睫毛投下小塊陰影,彷彿與世隔絕。
畢竟別無選擇,童烊走過去輕輕地拍顏雙的肩膀,顏雙的眼睛露出一條縫,藉著光線窺探手臂的主人,看見是童烊的一瞬間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猛地收縮。
兩個人都有些彆扭,對於童烊的請求,她木訥地點點頭,抓緊書包肩帶的手指也微微鬆開了些許的力氣。
童烊的衣服上有種苦澀的柑橘味,一下子充斥顏雙鼻尖的空氣,她沉默地扭頭看向窗外,沒法忽視這樣的味道,也不敢直面這樣的味道,什麼時候,她變得果決又退縮,勇敢又懦弱。
好不容易從期末昏天黑地的複習中解脫,顏雙卻覺得胸腔又有另外一種束縛。
外面艷陽似火,顏雙扯上了窗帘,在她的鼻尖殘留一小塊陽光的影子。汽車的晃動叫人昏昏欲睡,顏雙早上醒得早,困得眼皮打顫,迷迷糊糊,卻用最後一點毅力叫自己不要睡着——她可不能保證她睡著了,不會迷迷糊糊地把腦袋枕到童烊的肩膀。
周晏晏書包里全是零食,她剝開一包奶糖塞到嘴裏,想了想又扭頭去江來,誰知江來根本不受奶糖的誘惑,伸長了脖子往後看,視線之處是兩個腦袋,顏雙迷迷糊糊地垂着頭,不自主地往童烊那邊靠。
“你幹嘛呢?”周晏晏揪着他的衣服,“你鼻子是失靈了嗎?這個糖這麼香你都沒聞到味?”
江來收回目光,死皮賴臉地反駁:“你才鼻子失靈了呢,我剛才放了屁你都沒聞到吧?”
“你——你有病吧?”周晏晏立刻捂住鼻子,臉上一陣燥熱。
江來故意冷哼一聲,又把腦袋湊回去,觀察後排童烊的情況。
“你在看什麼?”周晏晏也湊一個腦袋。
江來意味深長地笑,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才一副經驗豐富的過來人模樣拍拍周晏晏的腦袋:“你看你那個舍友和我舍友,他們關係是不是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