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裝牛作戲
“是啊,山雞永遠變不成鳳凰,庶女永遠登不上嫡位,妾還是妾,和正夫人還是有區別的。”林杳淡定地走過去,這才新年第一天,洛清婉就閑的皮癢找抽了,真是一天不打不痛快。
“你……”
洛清婉氣急,但話是自己說出口的,在洛府之中,究竟誰才是山雞,誰是鳳凰,明眼人一眼便能看穿,說到底,她洛清婉的身份,也只在洛府有用,要是走出去,誰還會拿她當回事。
不過一個庶女而已,豈能與嫡女爭榮?
“二姐姐別這樣說,三姐姐好歹也是嫡女,昨夜是皇上指名要見的,你這話說出口,豈不是連皇上也跟着一起罵了嗎?”
洛芙嵐緊張地勸着,邊說邊別過頭看看四周,見近處沒人,這才安下心來。
“哼,誰知道她大半夜出去,是不是去見皇上了,說不定,就是去約會某個野男人去了。”洛清婉不肯罷休,一口氣憋着,怎麼也下不來。
“那依姐姐的意思,皇上是野男人?昨夜可是宜公公親自送我進宮的,難不成姐姐連皇上都敢懷疑?還是說要將皇上請來,當面對個峙?”
笑話,皇上日理萬機,會管你一個庶女的破事?要真是來了,還不將洛清婉罰個縫合之罪,謬議君主,本就是當誅的死罪。
此話一出,洛清婉瞬間不敢吭聲了,連瞪了林杳幾眼,氣沖沖地回自己院子去了。
“三姐姐,我替二姐姐向你道歉,二姐姐這人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求三姐姐不要怪罪於她。”
刀子嘴豆腐心?!
怕是臭豆腐吧?
洛芙嵐不知,洛清婉暗地裏做的那些狠毒事,每一樣拉出來,都是死罪,她這樣的人,就算林杳不收拾,也自會有人出來正道,早晚自取滅亡。
“三姐姐,今夜西街有燈會,你以前都不怎麼出門,今夜一起去看看可好?”洛芙嵐看她還在氣頭上,笑着問道。
西街燈會嗎?
林杳突然眸色一彎,“好啊,正好我想出門買些胭脂水粉,申時出門,去西街逛逛恰能趕上燈會。”
同洛芙嵐商定之後,林杳立馬回到自己的院子,醜醜還抱着曲氏送過來的千層酥不肯撒手,一手一個,吃得正開。
林杳立馬寫了一張紙條,上書:紅衣舞娘,繞西街屠牛場而行。
林杳將紙條塞入千層酥中,遞給醜醜道,“三王爺上次相救之恩,我們還未登門道謝,這千層酥就算是謝禮,給王爺送一份過去。”
“嗯?小姐,別人送禮都是山珍海味,你怎麼送個千層酥啊,會不會太小氣了?”
“去吧,不會。”
醜醜看她如此篤定的樣子,聽話地點點頭,隨即披上衣服拿着食盒往三王府而去。
林杳在府中等着,直到午時過半,醜醜才提着食盒回來,然而食盒滿滿的,裝了各色小零食。
一看就是孔凌風做給醜醜的。
“送去了?王爺怎麼說。”
“王爺說,請小姐放心,小姐安排的,自會辦得妥當。”
醜醜笑嘻嘻地將食盒遞過去,“小姐,王爺還說,謝禮過於貴重,要,要回禮,所以就……就……”
醜醜眨巴眨巴眼睛,一直盯着食盒,又怕林杳怪罪,愣是沒敢動。
林杳失笑,“既是回禮,收下便是。”
醜醜心裏有幾分心思,林杳還能不知道,像蕭承越那樣一出手就是幾箱子珠寶的人,會送一盒吃食?不用想都知道,是孔凌風教她如此說的。
夕陽下沉,臨約黃昏,林杳同洛芙嵐二人一路坐着馬車來到西街口,因着年節,人群甚是繁多,林杳借口馬車過道會衝撞路人為由,讓車夫先在街口等候。
二人徒步進入街道,在天虞,尋常人家的女子,着粗布衣衫,平日可隨意出門,但在世家小姐當中,家規嚴明,若非節氣,很少有人出門閑逛。
像洛芙嵐這種,便是其中之一。
“快,快去看看,前面出大事了!”
林杳二人剛到街道口,便見人群突然之間一陣散亂,不停地有人往屠牛場的方向奔去。
林杳暗自算着時間,約莫離酉時還有一刻鐘,時間不早不晚,剛剛好。
“敢問,前面出什麼大事了?”在林杳二人身旁,有兩位年輕公子,伸手抓住一個形色匆忙的大嬸,急問。
看這裝束,像是專門為了花燈會而來。
“哎呀,放手,前面屠牛場的牛瘋了。”那大嬸急得眉毛皺成一處,手上比劃着動作,“全,全都衝出來了,見人就撞,我家二郎還在裏面吶,我得趕緊去尋我家二郎,你們快放手!”
說著,用力一扯,從二人手中扯回衣裳,急急忙忙跑開了。
“三姐姐……要不,我們回去吧,牛瘋了,是不認人的。”
“別怕,牛又不吃人,正好我想看看瘋牛長什麼樣,你若是怕,就回馬車上等我,我去看一眼便回來。”
林杳說完,鬆開洛芙嵐的手,一頭扎進了人群堆里。
林杳去時,屠牛場正一片混亂,鐵柵欄被撞倒成了斷柱,發瘋的牛群轟散而開,朝各個街角四處攻擊,一群屠夫拿着大砍刀,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伺機而動。
而滿地的碎成片的紅布,不用想都知道,正是蕭承越帶人裝扮成舞娘,成事之後遺留下來的。
林杳心下一橫,徑直走過,撿起一條紅帷握在手中,站在人群之中靜靜等待。
散亂的牛群,很快便被屠夫制止,多數壯牛已被砍殺,只剩下少部分戾氣不重的,被重新關進了牛場裏。
眼見人群聚集又散開,遠處,京兆尹帶着府衙的人聞聲趕來。
林杳嘴角一勾,機會來了!
隨即,快速將紅帷當做腰帶,系在腰間,從人群之中直竄而出,口中高聲喊着,“妹妹,我的妹妹啊,你在哪裏……”
林杳東跑一下,西瞧一下,眉頭皺着,眼睛裏掛着淚珠,那着急的樣子,果真像極了丟了親人的樣子。
突然,被重新關回牛場的壯牛一見紅色,立馬又發瘋了,紛紛用牛角使勁撞擊鐵柵欄,林杳一看,效果不錯,又在原地轉了幾圈,拔腿就跑。
瘋牛竄出,緊跟身後,只見,人群最前方,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子拚命地跑着,身後跟了一頭比她高出十倍不止的壯牛,在壯牛身後,京兆尹帶着衙役快速跟了上去。
“救命啊……”林杳拼了命地朝張府的方向跑去,雖然知道會有人接應,但心裏仍舊繃著一根緊弦。
這種要命的生意,以後還是不要再做了!
從屠牛場到張府的距離,不過幾十步之餘,牛性兇狠,眼看臨了張府門口,林杳突然頓下腳步,急速喘息,她一停,牛也停了。
牛息噴薄,一抹紅色在牛眼之中漸漸灌滿,壯牛後蹄刨土,猛地沖了上來。
“啊……”
林杳雙眼緊閉,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然而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撞擊在身上,她感覺腰間突然攬過來一雙大手,將自己往後提了一步,身旁是暖呼呼的,一席錦袍罩了下來。
“沒事吧?”清朗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林杳愣了三秒,從錦袍之下露出頭來,只見身旁的人,一手執着劍,一手攬着她,劍端血跡斑斑,循目望去,方才那隻追趕的壯牛已然弒身劍下,從牛耳到牛鼻,一條長長的血痕,牛脖子處,還有一處砍傷。
在林杳跟前,一摞匹莽夫手拿大柄砍刀,肌肉橫堆的胳膊,一收手,吸了一下鼻子,鼻尖的圓環跟着盪了幾圈,那人看了一眼林杳,臉上一直在笑,卻沒有說話,兀自往後退了一步,收起大刀。
而身旁來人,赫然便是大理寺卿許梁皆!
“多謝許大人出手相救。”
“是你!”
許梁皆一眼認出,此人,正是在雲家當面指出白鈴花是由蘭鈴替代的洛三小姐,洛白蘇。
許梁皆今日只是奉皇命前來,並不知道林杳會在此處,出手相救實屬巧合,然而見到林杳,卻是極為震驚。
“許大人怎會在此處?”京兆尹郭茴一見許梁皆,立馬過來抱拳行禮,不禁疑惑道。
許梁皆聲色不動,自然知道皇命在身,戲要全套,回禮道,“本官奉皇上之令,查探花盜一案,循着蹤跡一路追來,竟在附近,發現了這個。”
他一揮衣袖,露出袖下的另一隻手,手中正是一朵潔白的鈴花。
這是蘭鈴!
然而林杳口中卻故作驚訝道,“難道,這就是傳說花盜作案時,所遺留下來的白鈴花?在此處發現,難不成說,花盜就在附近?”
“天吶。”林杳驚呼一聲,面色驟變,像個尋求庇護的小女孩兒一般,拉住許梁皆的衣袖,弱弱地縮在他身後。
許梁皆原本平靜無瀾的臉上,不禁嘴角抽了抽,這女子,那日在雲府的時候,可不是這副模樣!
“確實如此。”隨即,許梁皆聲色不動地抬眼看了看幾人面前正掛牌匾的府院,上書“張府”二字。
“郭大人若是不急,便隨本官一起去查查吧,也好為張大人,證個名。”
郭茴心下一抖,這可是個立功的大好機會,當即應笑着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杳緊隨幾人,一同闖進張府,這張府的主人,是御史大夫張季,在朝中,官職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若是皇權之爭,御史大夫這枚棋子,可萬少不得。
“許大人,郭大人,你們這是做甚!”
張季恰在院中,一見來人,再掃眼而過身後跟着的官兵衙役,當即冷了臉。
“本官奉皇上之命,追查花盜一案,這是令牌。”說著,許梁皆直接從腰間亮出御賜令牌,正對張季。
“要查案便去查,許大人帶這麼多官兵衙役來我張府為何?難不成,許大人懷疑我窩藏花盜?”
張季雙眼微眯,一副無愧天地的表情,然而,卻在許梁皆拿出白鈴花的那一刻,突然沉了臉色,略顯幾分慌張。
“這是在張大人家附近搜查到的,有沒有窩藏,本官說了不算,可證據,說了算。”
隨即右手高舉,朝後一揮,“來人,給我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