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攬月高樓

第八十六章 攬月高樓

司敏君眼中含淚,委屈而又害怕地擠在冉世蒼懷中,伸出顫抖的手,指着冉子豫離開的地方,“妖女!妖女!”

冉世蒼摟着她的肩膀。

她瘋了。自從靖兒在南蠻出事後,她的精神就大不如前,而今被豫丫頭這麼一嚇,徹底瘋了。

豫丫頭啊,豫丫頭,你為什麼不能安分一些,為什麼一定要把好好的家攪得天翻地覆。

出了覆雨樓的冉子豫沒有回凌雲閣,而大步跑出了國公府,穿過尚清冷的街巷,去到了攬月樓。

正在櫃枱后噼噼啪啪撥算盤的張生抬頭,只有一角紅紗從眼前閃過,倒也沒在意。攬月樓里住了許多異族,不乏許多異域風情的外族女子,這......不過又一個美貌的外族女子罷了。

奪了一婢女托盤裏的美酒,上了房頂去。

冬天的太陽起來的那樣遲。算上她前世的十八年與她今生的十五年,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冬天的日出。

小小的淡黃色的像毛茸茸的小雞崽斜掛在上方,並不刺眼,卻也叫人眯了眼。

冷,坐這麼高,又有風,格外冷。仰頭,喝了口酒。

眼睛痒痒的,扯着袖子正要去擦,淚水卻流了下來。她並不想哭,只是來自異界的魂靈在這個身子裏住太久了,不知不覺被感染了原主人的情緒。她已經徹底融入了她,成為了她。

她擦了一次又一次,袖子濕了,淚水卻止不住似的一直流,手忙腳亂之際。一方素娟出現在她眼前。

“世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你不是回去了嗎?”

半月前,徽帝親自送北夏世子出鄴城,隆重至極,天下皆知。

淚方擦乾淨了,一把鋥亮的長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冷的觸感讓她一激靈,脖頸處便劃了一道細細的痕,浸出玲瓏的血珠來,映着雪白的肌膚,倒也美麗。

“為什麼?我已嫁作太子妃,婚約已破,你我再無瓜葛。世子,這......不妥吧。”樓上的風漸漸大起來,她穿着她娘親的紅紗,似朵血紅的曼珠沙華。

完顏律冷哼一聲,“你本該死於本世子刀下,上次實你僥倖。”

“背信棄義,果然是北夏人。”

“別忘了,你身上也有北夏的血。”湛藍的眼閃着冰冷而鄙視的光。

“那我也算半個北夏人了,你何必一定要殺我。”冉子豫不敢動彈,脖子那裏疼,但又不敢去擦。

“阿嚏——”猝不及防的一個噴嚏,長刀卻忽然落了地。

“你!”完顏律憤怒地上前一步,恨不得把面前這個紅紗女子千刀萬剮,竟然敢弄髒他的寶刀。

“額......不好意思......”冉子豫見他像頭髮狂前的獅子,自覺地後退了幾步。“正好,你的刀髒了,下次再殺我吧。”

完顏律俊眉一挑,還有這樣的?

冉子豫只覺得自己很累,就像每次千笙散的毒發作后的那種累。兀自坐了下來,拿了先前搶的美酒,灌了一口,遞給完顏律,揚起一張笑顏,“我給你酒喝,你給我講講我娘親,好不好?”

那嫵媚的長眼彎成了月牙,唇紅齒白,活色生香。他忽然覺得這個在中原生長了十五年的女子穿北夏的衣服很好看,就像生來就是為她設計的。

“貞元郡主......本世子知道的也不多。”語氣仍然冰冷,然而終究軟了幾分。

冉子豫見他不要美酒,便拿到嘴邊又喝了一口,“看你的年紀也不大,你那時候還是小孩子吧。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她一連說了好幾遍,他站在她旁邊,低頭看見那個坐着的小小的瘦削的背顫抖着。

“我娘親在北夏是不是特別有名,北夏人都很喜歡她,北夏王也很愛護她。”解下纏在腰上的斷月鞭,“娘親說過,這是武王至蓬萊,以妖獸的皮血製成的。這麼珍貴的鞭子,是我娘親的。”

湛藍冷眸里閃過驚艷。斷月鞭,縱然他是北夏尊貴的世子,卻也未曾見過這等神器。白銀的手柄飛凰騰火,鳳凰眼以藍寶石點綴,精編的鞭子閃着冰冷的暗光,隱隱只覺有團黑色的戾氣圍繞着。果然是斷月鞭。

“可是我娘親太蠢了,她愛錯了人。”她記得南宮夫人去世前,要她不要怨恨,要她和父親好好活下去。

“她太蠢了!她太蠢了!”

那個愛她的男人以她的名義,把作戰圖泄露出去,把大越戰敗的責任推在她身上。

貞元郡主離開北夏時,他才幾歲,從未見過她,卻聽過她的許多傳言。貞元,南宮將軍的獨女。南宮將軍為國犧牲,先帝憐其女,賜為郡主,封號貞元,食千家,邑萬戶,並一座郡主府。元鄂妃拉着他的手說貞元勾引他的父王,要他長大登基后先斬了那個貞元。母妃說貞元是她的好姐妹,她肚子的孩子也許是他的妻子,也許是他的弟弟,要他長大後去中原找他們。後來,北夏與大越打仗,北夏老一輩的將軍們有心無力,年輕的將軍們還差一點火候,貞元郡主作為唯一的女將軍不輸男子,為北夏保下好幾座城池。在鬼骨溪時中了毒瘴,而後貞元郡主失蹤了。戰火燒至最關鍵的北邙山,是貞元郡主秘傳了作戰圖,最後一戰,他們大勝。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聽着她說,插不上話來。忽然反應過來,此次秘行是為暗中了結了這個冉子豫,否則父王還是要他把她搶回來,惜顏還是沒有名分。

無聲拾起了長刀,抬起手來。她固然是貞元郡主唯一的骨血,也固然是他和惜顏之間的阻礙。為了惜顏,只有......

長刀落下,剛要觸到她披在背上的長發時,一個暗藍色的陰影閃過,擊在刀上,強大的力量生生震開了他的刀。

紅紗飄揚,冉子豫輕盈地轉了個圈,伸手接住了那把精緻異常帶着邪氣的扇子。轉身對着他緩緩眨了眨眼,“世子,你不厚道。”

說罷,伸開雙臂,向後一躺。

他凌厲冰冷的薄唇張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撈了一把,細膩冰涼的紅紗從他手心滑過,他看見她在空中轉了下身,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下面那個已經熱鬧開來的繁華大街。

而後,便有藍衣人四面八方圍剿而來。

“好一個狡猾的丫頭。”他把長刀拿緊了,低聲道。嘴角輕輕上揚了一瞬。

快中午了,大街不復先前的清冷,車水馬龍,各種顏色在她眼前炸開。她看着其中最繁華的那隻車輦,笑了,與其說華麗不如說騷包,因為太華麗了,很會惹眼,甚至引人停下來,三三兩兩指點猜測車輦鮫綃簾里坐着什麼樣的人物。

卻見天下一個紅紗女子偏偏而下,人群驚呼。這樣絕色的女子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竟要跳樓。只是太不巧了,這個角度恐怕會衝撞了車輦里的大人物。

圍看的人大叫起來,不知在為紅紗的異族女子擔心,還是為車輦中的權貴擔心。

車輦上部忽然打開了,女子攜卷着一身血似的紅紗落了進去,車輦上部又合上了。軒昂的馬夫若無其事似的揮鞭,英俊的兩匹白馬優雅地踏步徐徐行走在驚訝的人群中。

車輦中的男子敞開懷抱,將那隻靈巧的紅鳥納入了懷中。好看的眉微微皺了一下,冷冷抱怨,“這麼高跳下來,也不用點輕功。”

攬月樓有十二層,就這樣跳下來實在危險。好在,他內力深厚,倒也能接住。

感到懷中的小狐狸緊緊攬着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一言不發,有些奇怪,便騰出只手來,輕輕撫摸她長長的捲髮。

“阿軒......”軟軟的呼喚帶着明顯的依戀。

“嗯?”他心情大好,決定暫時不追究小狐狸隨便跳樓一事。

“阿軒......”

“嗯?”

“阿軒......”

“......”

“阿軒......”

再後來,便是她一個勁兒地喚他,而他便再不答一聲。

聽得那聲音越來越輕,發覺事情不對,摸了一把她的額頭。好不容易有些上揚的嘴角再次變回了那個冰冷凌厲的弧度。立刻解下鶴氅,把小狐狸包裹起來。陰沉沉的目光落在那已經燒紅了的小臉上,緊閉的眼長長的,睫羽微微顫動着。

這次說什麼都要好好懲罰這隻不安分的小狐狸了。

背着他,與北夏世子在攬月樓樓頂私會。隆冬臘月,穿着北夏的夏裝在樓頂招搖吹風,真是......真是不聽話。

鮫綃下端墜着的一顆珠子碰觸到馬夫的耳,馬夫會意,快馬加鞭。

國公府,凌雲閣。

辛奴一行人正打掃小姐的房間,門邊束帘子的白嬤嬤過來拉着辛奴阿月採薇,要她們先去小廚房準備小姐的午膳。

“收拾完再準備也不遲。”辛奴仔細撫平榻上的每一絲褶皺。

白嬤嬤堅持要她們退下,辛奴覺出奇怪,拉着阿月與採薇不肯走。見白嬤嬤神色驟然肅冷,微微低頭,正色道:“白氏恭迎爺。”

三人看向門帘處,不由得驚恐。

來人着身流雲錦的華服,袖口與衣角以金線綉着複雜而華麗的圖騰。瑰麗的面上嵌着一雙深邃而陰冷的眼,精緻的薄唇襯着極白的膚顯出妖異的紅來。通身似籠罩着一層冷黑的戾氣,叫人不敢靠近。正是大越攝政王殿下。

“小姐!”辛奴活了大半輩子,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對於冥神似的攝政王並不很害怕,只是擔心攝政王懷裏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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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世狂妃:鬼面夫君不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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