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忌醫
凌雲閣內,三人坐在正廳外的矮階上,直直望着大門處。天已經黑了,三人決定去覆雨樓把小姐要回來。
方出門便見門邊亮着一盞精緻的翠玉燈籠,燈籠邊似有個人,走進了一看,竟是自家小姐!
“小姐!小姐!”她們分明在門外來來回回走了那麼多次,都沒看見小姐啊。
“哎呀!小姐!全身都濕了,這是怎麼啦!”採薇心疼小姐,一邊捂着冉子豫凍僵的手,一邊哭着。
辛奴最先反應過來,抱着冉子豫便往房間走,“阿月,再拆張床,燒熱水來!薇丫頭,去拿身乾淨衣服!”
葉檀木雕花大床床尾處燃着細碎的燭,昏黃燭光搖曳。床上靜躺着的女孩面色蒼白,唇沒有一絲血色,長長的眼輕輕閉着,纖細睫毛上結了層細霜。
辛奴已經把北夏扛風寒的葯喂下去了,此刻正與採薇不停地用帕子沾上熱水擦洗冉子豫冷硬了的四肢,後院,阿月將空房間裏的床柜子椅子都拆了,摞在一旁,鍋里的水咕嚕咕嚕地翻滾着。
採薇擦着,淚流着,小姐的手真的好冰。熱帕子捂了好久,還是涼的。“小姐啊!誰這麼害你啊?”
明明陸揚早來過說小姐已經出了覆雨樓啊,那麼久都沒回來。殺千刀的哦,將小姐折磨成這個樣子。
擦洗完身子,又給她換上乾淨的衣物,用被子緊緊裹着她,爐子裏添了幾塊木板取暖。不再需要熱水了,阿月也來了,三人守在冉子豫旁,各自偷偷嘆氣。
清晨,天還未亮,床上的人未睜眼,只哆哆嗦嗦着“冷。”
一旁的辛奴忙將外襖脫下來,蓋在她身上。“阿月採薇!去少點熱水,煮碗熱粥!”
熱粥來了,卻一口也喝不下,床上的女孩哆嗦着,像只受驚的小獸。“冷!冷!”
只覺眼前一片黑暗,水!冰冷的水一點一點侵蝕着她。
“冷.....冷.....”
辛奴看得淚水漣漣,要是南宮夫人看見她唯一的遺女這般可憐,不知會有多麼心痛。“再拿些木板來,爐火要旺!”
阿月擦擦淚,帶上採薇一同取木板了。
迷迷糊糊過去了一天。第二日,冉子豫醒了,臉紅得像挨了冉子仙幾巴掌,睜着一雙燒紅了的眼,看見窗外有陽光,有氣無力地說:“辛奴,豫兒想去外面晒晒太陽。”
辛奴一看便知道她燒糊塗了,以為她在說胡話,沒有理她。
冉子豫便自己掀開被子,要下床去。
辛奴忙過來扶她,“小姐啊,你發著燒吶!消停些吧!”
“豫兒想去外面消停。”
辛奴沒有辦法,只好替她披好外衣,穿好鞋襪,扶她到正廳外的矮階上坐着。採薇,阿月也陪在一旁。
沐浴在陽光里,染子豫笑了,纖弱美麗,眼中卻是磨不去的堅強,恰似懸崖邊的百合花。“你們知道嗎?冬天的陽光比金子還貴。”
大門緩緩開了,白灼站在中間,隔着二十幾米的距離,矮階上坐着的孱弱卻美麗的女孩一下子闖入他眼中。
他與開門的僕人說了什麼,才徑直走了過來。“小小姐有禮了,在下白灼,前幾日見過的。”他越走越近。
“阿月。”冉子豫弱弱地喚了聲阿月。
阿月會意,阻止白灼再上前。
白灼也不惱,輕輕一笑,溫潤如玉。不急不慢解釋道:“白灼聽聞了小小姐意外落水一事,特意來看看。”
採薇在她耳邊悄悄驚嘆,“小姐,是白神醫耶!”
意外落水?冉子豫勾出半個笑,眼角都是不屑於嘲笑,“不必勞煩白神醫了,二姐姐常年卧病比豫兒更需要您。阿月!送客。”
白灼有些驚異。這小丫頭肯定是不屑於他將她落水一事歸為意外,殊不知外頭都是這樣說的了,他也只能這樣說,否則根本進不來這凌雲閣。那張小臉都燒成什麼樣子了,卻絲毫不鬆口。好掘的丫頭!他是世人皆知的神醫,多少人求着他瞧病,這個小丫頭卻絲毫不在意。
他仍不惱,微笑着,緩緩道:“醫仙扁鵲曾為齊國國君蔡桓公瞧病......”
“扁鵲多次告訴蔡桓公他有病,蔡桓公不信他。後來蔡桓公發病去請扁鵲,扁鵲逃了,蔡桓公不久就死掉了。”細輕的聲音雖病弱但似山間清風。說了這麼長的話,她喘了幾口氣,對着白灼,淡淡道:“白神醫且放心,豫兒不是蔡桓公,你也不是醫仙扁鵲。”
言下之意,她冉子豫不會死。
不就是感冒嗎?她感冒從來都不看醫生,照樣活到了十八歲。他頂着神醫名號,卻沒有善心,與司夫人、冉子仙同流合污。
白灼笑意不改,拱手一拜,“在下的確不是扁鵲,若小小姐需要,在下絕不會學扁鵲逃避。”
哦?冉子豫小小驚訝了一番。不作回答。
晚膳未用,她便早早上了床,再三叮囑了她們要好好吃飯,才安心睡去。
夜深了,雪又下了起來。辛奴推開門,見冉子豫安睡着,心安了不少。關上門,遣阿月與採薇去休息。自己守在房外,時不時進去看看。
空氣中突然瀰漫了一股異香,辛奴警覺,大呼“不好!”便要推門,未至,身子癱軟,暈了過去。
檐下的男子雪膚青絲,眉極精緻,其下深目邃瞳,帶着致命危險,陰冷詭魅卻勾魂奪魄,高挺鼻下的唇似精心雕琢,渾然天成平添不可褻的高貴。單手解下崑崙玉狐毛制的大裘,隨意一仍,黑暗中有個影子立即敏捷地接住了大裘。
門未推,便開了。男子抬腿進去了,動作及其優雅。門又關上了。
房內燈火搖搖欲滅。床上的人已踢了被子,緊閉着眼,纖長的睫毛托着細細水霧,精巧的小嘴張張合合。
“熱.....好熱....”不自覺地扯着衣襟,發出的聲音微弱如小獸,卻嬌柔婉惑,直撓得人心癢。
男子白玉般的手修長,好看得不真切。拿了顆藥丸,塞到她嘴裏。
睡夢中的冉子豫本燥熱難耐,如同置身火焰山。此時,突然來了冰涼的東西。她一下子咬住了。
男子修長俊朗的身影明顯一震,未來得及將手指抽出來,那丫頭已將他整隻手抱在懷裏了,不再喊熱了,臉上帶着舒適的甜笑。
“小妖精。”冰冷的聲音陰魅詭悅,似來自地獄。他挑眉,面色冷了幾分,眼中卻閃過一絲愉悅。
碎燭盡了,房間徹底暗了下來。男子單手解了自己的衣。
床下錦繡暗紋的白衣自是看不見了,男子已翻身上了床。
她只覺得身邊有好大塊冰,涼絲絲的,便努力伸長了自己的手臂,想緊緊抱着大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