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3.仙人指明路
抱定了這個想頭,王本也不扭捏,開門見山說道:“王某有一私事,想請仙師為家中至親看看脈。仙師濟世大才,給我等俗人看病實在是大材小用了,但在下求醫問葯多年,要不是其他法子都不管用,斷不會求到仙師頭上,仙師如肯屈尊移駕前往舍下,在下感激不盡。”
袁半賢雖然露出一絲為難的笑容,但還是勉強答應了:“既然是趙大人引薦,貧道不會推辭,誰讓貧道欠趙大人一個人情呢。不過貧道雖然去看病,但在去之前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二位大人通融。”
好,談條件就好,能談條件這事就能成,王本忙不迭答應下來:“不敢當通融二字,仙師請講,只要仙師肯到舍下,在下就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袁半賢皺着眉說道:“在下大老遠趕來,尚未吃飯,可否吃了飯再去?這鹿仙樓的全鹿宴,貧道還沒品嘗過呢。”說完竟哈哈大笑。
原本還有些擔心的趙全德和王本,一聽袁半賢如此幽默,也是哈哈大笑,王本趕緊給袁半賢滿滿的斟了杯酒,笑着恭維說道:“仙師真妙人也。”
趙全德則起身,對門外大聲催促道:“小二,快快上菜。”
王本的宅子只是一座三進的院落,這宅院的規制雖然並不大,但來頭卻不小,是洪武十三年,太子朱標送與王本的。
傍晚時分,兩方小轎停在王本宅院正門前,前面的小轎剛剛停穩,裏面便急匆匆下來一位中年男子,這男子匆匆跑到後面的小轎前,親自挑起轎簾,順手將右臂擋在轎門的上沿,恭敬的請出轎內之人:“仙師,舍下到了。”
挑簾的人正是這宅院的主人,太子屬官王本,從後面小轎上下來的也不是別人,正是京城裏大名鼎鼎,人稱活神仙的袁半賢。
王本在前,示意迎上來的下人們閃開,他則親自恭敬的將袁半賢引至最後一進院落,來到正屋前,也不敲門,推門而入,隨即再次恭敬的做了個請的手勢,請袁半賢入內。
正房是個內外相連的套間,裏面只有一個丫頭伺候,丫鬟一見老爺回來,趕緊從內間出來見禮,王本低聲問了句:“夫人可用過飯了?”
那丫鬟二十多歲年紀,見有生人,不免有些害羞,低聲說道:“還沒用。”
王本躬身再次請袁半賢往內間走,邊走邊說道:“實不相瞞,本次來主要是想請仙師給夫人瞧一瞧。我和夫人成親多年,夫人一直不曾生養,請您給把把脈,看看夫人是否還能生育不?”
此時二人已經進入了內間,袁半賢一看,一位中年婦人正盤腿坐在床上,見王本進來,只抬眼瞄了瞄,隨即又低頭嗑起瓜子來。
見夫君回府,婦人不出門迎接也就罷了,此時夫君已經回到房中了,你至少也要站起身迎一迎吧。可這婦人不僅不迎,更過分的是,對王本態度還十分冷漠。別說王本如今已是官身,就是尋常百姓家,這樣的表現,也太缺禮數了。見婦人如此模樣,王本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
袁半賢沒說什麼,只是上下觀察婦人。這是一個容貌很普通的中年婦人,四十來歲年紀,身材微胖,頭上戴着純金的簪子,兩支手腕上戴着兩支很粗的手鐲,身上的衣裳也是大紅的,怎麼看都覺得這一身的打扮很是土氣。
面對夫人的冷漠態度,王本並未發作,而是用很平靜的說道:“夫人,我請了大名鼎鼎的袁半賢來了,給你瞧瞧脈。”
那婦人斜眼瞄了眼袁半賢,隨即將手中的瓜子甩到簍里,冷笑道:“姓王的,你當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嗎?你逢人便說我不能生,還請那麼多大夫來瞧病,不就是想讓人都知道是我肚子不爭氣嗎?你摸摸良心說,到底是我肚子不爭氣,還是你壓根就不碰我。”
婦人說著說著,竟留下淚來,指着王本的鼻子罵道:“如今你當了大官了,又是太子的紅人了,忘了當年你是怎麼走投無路的,忘了你流落街頭是誰救了你。想當年,要沒有我爹可憐你賞你飯吃,你能活到今天?你忘了你當年在我家怎麼低聲下氣了?你就是個卸磨殺驢的小人。”
王本的臉被婦人罵一陣紅一陣白,不待婦人說完,拉着袁半賢走出了房間。
“不好意思,仙師,讓您看笑話了。”王本神色尷尬的皺着眉,不住的低頭道歉道,見袁半賢沒說話,王本用力的拉住袁半賢的手,表情越發尷尬的懇求道:“婦人口無遮攔,您不要介意。在下還有一件小事,還請您幫忙。”
從王本的宅院出來,又坐了兩刻鐘的轎子,王袁二人的轎子停了下來。
一出轎門,王本就笑呵呵說道:“這也是舍下,是在下的外宅,仙師請。”
袁半賢一愣,眼前的宅院,比王本剛才帶自己去的宅院大了幾倍,而且從大門和院牆的規模來看,這宅院也比剛剛的院子豪奢了不知多少。
這樣的府邸,就算在京城,至少也是伯爵以上的高官顯貴在能住的上吧,而這裏竟然是王本的外宅,更讓人費解的是,外宅竟然比本府還奢華,也真是不多見。
袁半賢笑着說道:“好氣派的外宅。”
王本大概也猜到了袁半賢所想,他輕描淡寫的解釋了一句:“這也是太子賞賜的,在下平日不住這裏,住在這裏的是在下的如夫人,她如今身懷有雲,請您到此來,就是想請您給看看,她懷的是男是女。”
袁半賢也不多言,跟着王本向裏面走,這宅院伺候的下人也比本宅要多許多,但一路上,王本都屏退了下人,親自引着袁半賢向內走。
二人來到第四進院子的正房,王本親自推開門,做了個誇張的請的手勢,比剛剛給正房夫人看脈時還要恭敬。
此時房內之人早已知道王本回來,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帶着三個丫鬟,垂手站在門內,恭恭敬敬的對着進來的二位行禮,那婦人一邊行禮一邊溫柔的說道:“老爺回來了,實在不知老爺帶了客人來,妾疏忽了,只準備了一碗枸杞羹。貴客莫怪,請貴客稍候,妾已經命下人去準備了。”
王本對這婦人的態度很是滿意,笑呵呵的來到婦人跟前,很是關切的問道:“今日感覺如何,還嘔嗎?”
那婦人微微搖了搖頭:“偶爾會嘔,但沒昨天厲害了。”
王本拉着婦人的手,笑着介紹袁半賢:“這位就是名震京華的袁半賢,我今日特意請仙師來給你瞧瞧,看看你肚子裏的是男是女。”
從進門開始,袁半賢就在觀察這位如夫人,完全沒有上前切脈的打算,繞着如夫人走了一圈后,轉身便往外走。
袁半賢的舉動讓王本和如夫人都很驚訝,王本連忙追了出來,驚訝的道歉:“仙師,仙師,在下禮數不周,您千萬海涵。”
袁半賢毫不客氣打斷了王本的話:“男女不用看了,這一胎你保不住。”
此時如夫人也已經跟了出來,一聽袁半賢如此說,不待王本說話,那女子搶上前來,急忙跪了下來,抱着袁半賢的腿,未曾說話,已經是淚流滿面了:“仙師,都說您是當世神仙,您行行好,給個方子,保住我肚子裏的孩子吧。”
王本也急得不行,趕緊說道:“仙師為何如此說?有法子補救嗎?”
“不是補救的問題。”袁半賢的臉對着王本,眼睛卻斜瞄着如夫人,冷冷的說道:“尊夫人德行有虧。”
“什麼?”王本愣住了:“德行有虧?仙師,這從何說起呀。”
袁半賢低頭對如夫人說道:“我說幾個事,但凡有一件說的錯了,你都可以隨時駁斥我。這是你第三胎,你第一胎是個女嬰,是個私生女,孩子的生父見你生的是女嬰,便不肯娶你過門,你一氣之下將女嬰送了人。第二胎,你倒是生了個男嬰,這次人家倒是想娶你過門,但他不肯扶正你做正室,你為了要挾那人,帶着剛滿月的孩子出走,可惜那孩子體弱,路上染了病,你醫治不及,那孩子夭折了。我說的可對?”
袁半賢一番話,說的如夫人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袁半賢,半晌才說:“你怎麼知道?你怎麼都知道?”說著竟伏地哭暈了過去。
王本趕緊俯身去扶,袁半賢接著說道:“生子不養,有傷天和。況且尊夫人名字中有個月字,可對?”
王本毫不猶豫的答道:“對,她當年是位很火的名角,我們當地人稱小月香。”
袁半賢接著說道:“夫人名字中這個月字,使得您身上陰鬱之氣過重,加之又虧了德行,所以這胎是保不住的,只可惜了這個男嬰啊。”
一聽是個男孩,王本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人到中年終於得子,悲的是好不容易來的兒子要保不住了,他雙腿無力跪了下來,緊緊抓着袁半賢的手哭道:“神仙,您想想辦法,只要能保下這個兒子,我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我快四十了,才有這一個兒子,要是保不住,我,我……我實在是……,我們王家要絕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