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1.無恥的官員
面對質疑,趙全德也不反駁,而是反過來拋出另一個問題:“袁半賢你可聽過?”
趙全友一愣:“這誰沒聽過,怎麼,你什麼時候搭上他了?他跟王本很熟嗎?”
趙全德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知不知道,這袁半賢如今可是京里的風雲人物。”
趙全友點頭:“聽說此人佛道雙休,法力精深,無所不能,眼下京城裏的達官顯貴沒一個不想結交他的,但此人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趙全友突然反應過來:“你想通過這個人跟王本搭上關係嗎?”
趙全德故作神秘的一笑:“現在他倆是沒關係,不過我知道王本一直在暗中結交奇才異能之士,誰都明白,他那是在給太子收羅人才。你想想,如果我能讓王本結識了袁半賢,王本會不會對我刮目相看?”
趙全友皺着眉:“這恐怕不容易吧,要那姓袁的配合你,那得多大的面子?據說那姓袁的為人十分清高,很少與達官顯貴結交,別說讓他配合你了,那麼多王公貴戚出高價請他卜上一卦,他都愛搭不理的,就憑你一個按察使,能指使動他?”
趙全德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神態:“尋常的達官顯貴確實不行,但縣官不如現管,袁半賢如今有事求我,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我若幫他了結他的大事,我一不要他的錢財,二不跟他求醫問褂,只要他還我一個人情,幫我一個忙,你說他能不能答應?”
趙全友來了精神:“他竟然也有事犯到你手裏了?什麼事?”
趙全德很得意:“他的一個朋友,在德州殺了人,原本判了秋後問斬的,昨天袁半賢親自找到我,求我放他那朋友一馬,你說這算不算大事?他朋友那個案子我記得清楚,就是去年轟動德州的捉姦殺人案。”
趙全友略想了想,確實有這麼個案子:“那案子你不是早就報到刑部複合了嗎?刑部大理寺都複合了的案子,你還能翻過來?”
趙全德眼睛一眯,笑着說道:“他不求翻案,只要保他朋友一命就行。我已經想好了,那人眼下就壓在濟南,我只要略施手段,暗中做點手腳,把他那朋友換出來不就成了?”
朱元璋掌權,對百姓一直施行休養生息輕徭薄賦的政策,所以自龍鳳末年,到短暫過度的吳國,一直到大明正式立國,百姓日子過的越來越好,國庫也越來越充裕,但縱使這樣,仍然不能保證天下沒有饑饉。老天爺時常不給面子,受災受荒的地方總是有的,挨餓的百姓還是有的。
每年的開春之前,京城裏都會聚集一批逃荒的難民,這些難民情況不一,但大略可分兩類,一種是真災民,另一種是渡荒民。
所謂真災民,很好理解,老家真遭了災,顆粒無收,朝廷雖然下了免交錢糧的旨意,但若要解決當下的吃飯的問題,只得外出乞討。
渡荒民就不一樣,他們那很可能沒遭災,他們出來
乞食的主要原因是家鄉地少人多,地里產的糧食都撐不過春荒,這部分人每年都會在春荒期間出來乞討,在外面吃幾個月百家飯後再回鄉,待老家的地里出了糧食,吃過了冬天,來年開春再出來乞討。這種渡荒民以河南人居多。
雖然情況不同,但結果都是一樣的,只要一開春,大批的難民流民就會一路乞食進京,一直在京中呆上幾個月。
洪武十六年,流民進京時間比較早,還沒開春,大批的災民就進了京。很多災民輕車熟路,有些徑直前往朝廷固定收容災民的幾處粥場,還有一部分化整為零,到京里比較繁華的街巷附近轉悠,因為那裏常會有達官貴人行善舍粥。
一旦流民進了京,京里最忙的衙門就成了應天府和兵馬司,兩個衙門的差役幾乎是傾巢而出,驅趕疏導流民,維持京內的治安。
這一日,金川門附近聚集了眾多災民,其中幾個災民患了重病奄奄一息,躺在道旁,無人問津。
時至正午,從北面走來一個年輕道士,這道士二十上下年紀,眉眼俊朗,寬額廣鼻,身材挺拔,一派仙風道骨。他的手中拿着一尾拂塵,一身的灰佈道袍,但奇怪的是,這道士頭上戴的卻是僧帽,腳下穿的也是一雙僧鞋,這不僧不道的裝扮,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有些滑稽。
道士看到路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流民,眉頭一皺,轉身緩步走到跟前,挨個摸了摸幾個人的脈象,轉頭問一旁坐着的人:“你們哪裏的人?”
被問之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面容黝黑,或許是餓的,顯得非常消瘦,說話的中氣也不足:“俺們是河南滴,他們幾個都是俺們村的,走到京城不容易,可是進了京城,他們就都病倒了,道長,您能救救他們不?”
那道士看了看四周的流民,所有的流民都垂頭喪氣的,有些轉過頭看着自己這邊,還有些正無精打採的犯着瞌睡,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他們都不是病的,是餓的,要想治好他,不是用藥,要讓他們吃飽飯。”
黝黑男子也嘆了口氣,無奈說道:“要是能吃飽飯,俺們還大老遠跑這來幹啥,可是京城的飯也不好吃啊。”
那道士淡淡的說了句:“我有法子,你等不要着急。”說著拂塵一擺,竟憑空變出幾個大碗來,每個大碗裏都盛着滿滿的清的見底的清水,道士對黝黑漢子說道:“先喂他們喝幾口水。”說著走到大道中央,口中念咒,片刻之後,左手拂塵又是一擺,同時右手一揮。
奇迹出現了,在這寬敞的大道中間,竟憑空出現了十幾座灶台,每個灶台上都坐着一口三人抱的大鍋,每個鍋里都冒着騰騰的熱氣,大街上也立刻瀰漫起誘人的米香。
兩旁的流民立刻炸了鍋,這是十口裝滿了粥的大鍋呀,灶火很旺,鍋里的粥幾乎要沸騰出來。流民們瘋了一樣圍在大鍋周圍,有的直接伸手去抓,但被滾粥燙的
嗷嗷直叫,有的從懷裏掏出半個碗,用碗去舀鍋里的粥。
那道士高喊一聲:“大家不要急,人人都有粥吃。”隨即再次一揮手,每個灶台上又憑空多出上百個羅的高高的陶碗。
流民們再次沸騰了,他們爭搶着抄起碗,擁擠在灶台四周,急切的在鍋里舀出粥來,就地喝了起來,有些搶到粥的不捨得喝,小心的捧到路邊,給自己的孩子先喝。
就在這時,南邊突然走來一隊官兵,這顯然是兵馬司巡街的官兵,他們老遠就見流民們圍在一處,氣氛歡快,便加快腳步趕了過來。這些當兵的第一時間就看見路中間的灶台和大鍋,其中領頭的一個百戶說道:“懂不懂規矩,誰在這放粥?”
道士一見官兵來了,急忙笑嘻嘻的走到當兵的跟前,躬身一禮,一團和氣的說道:“軍爺,這鍋里的粥,都是給逃荒的百姓們吃的……”
道士的話還沒等說完,就被百戶不客氣的打斷了:“不行,都在這放粥,那京城不亂了套了嗎,咱們兵馬司的差事還怎麼干,上頭有規矩,放粥必須去聚寶門外,逃荒的流民一律去那裏領粥,這裏的粥趕緊給我撤了。”
道士一聽就火了,但他一看到周圍災民,又強行壓住火氣,憤憤的說道:“這些百姓好多天沒吃飽飯了,讓他們再走那麼遠去領粥,很多人恐怕要餓暈在路上。與其折騰到那邊去,不如讓他們直接在這裏吃,我保證,他們不會出亂子的。”
“嗨!我的話沒聽懂嗎?你個臭牛鼻子,你的度牒呢,見了我們大人居然還敢狡辯。”百戶身邊一個小旗大聲呵斥道士,隨即轉過臉來,對着百戶一臉的媚笑:“這是我們兵馬司百戶張奮思,我們大人說不行就不行。”
張奮思拿出一副長官派頭,對諂媚的小旗擺了擺手,對道士很是不屑:“你保證,你算老幾呀。”隨即又瞥了瞥那些盛粥的大鍋:“看來你是放粥的人啊,這樣吧,看你也是一片善心,爺我不為難你,你趕緊撤粥走人,給兄弟們拿幾個喝酒錢,兄弟們就當沒這回事,這次先放你一馬。”
說著張奮思竟伸出一隻手,平端到道士面前,手掌朝上,對着道士意味深長的晃了晃。
道士笑容僵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在眾目睽睽之下,這百戶竟明目張胆跟自己要錢。道士的火氣幾乎無法壓制,自己好心救人,你們這些人不僅不幫忙,還要掣肘,還要跟我要錢,你們到底是不是人,眨眼之間,道士做出決定,好好教訓教訓這幫人。
他回身隨手指了指路旁一間破敗的屋子,故作為難的對那百戶說道:“實在對不住官爺,我們今日只帶了糧食來,並未隨身攜帶現錢。既然這裏不讓放粥,幾千斤糧食,咱們也不願意在費勁把糧食弄回去了。各位官爺辛苦,我們將這些糧食就獻給官府,至於官府將糧食運到哪裏放粥,就全憑各位官爺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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