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濟堂商路
?農天一說,路遙茶更香。
這時,農廬提到其祖父的“三濟堂”《行商遺要》,再結合其父的萬里茶路經歷,他說道,那時分別對南下採辦茶葉、北上銷售茶葉進行翔實記載,這些規則必須遵守,其中,包括進入荊山峽州山區採辦茶葉的準備,辨別茶葉品種和茶葉等級優劣的標準,加工各類茶葉的技術,運輸茶葉通過各路關卡的稅金比例,運送茶葉使用車、船或騾、駱駝的運費,甚至對各個茶行所用餐飲的費用是“行”內供給還是自備,均有規定。
農廬說,到了張家口,茶商們將茶葉或賣出或改變包裝、運輸工具,繼續北運至恰克圖。由張家口到恰克圖行程約2150千米,其中有400多千米是茫茫戈壁灘,常常是“綿綿斯道,幾不逢人,自米鹽薪水,無不咸備。百里不逢井,數日不見人為常事”。
農天一感嘆道,真是不易啊!
據《蒙古鑒》記載:“由張家口向西北逾陰山達沙漠,經察哈爾之察罕巴爾、哈孫固爾、梅章烏蘇等地可到達恰克圖和買賣城,山西茶商運茶多取此道。”有寒暑表以後,一官吏記下冬季嚴寒時的確切氣溫為-36℃,並記載人畜凍斃之情說:“本期京信,遲到五日,詢知郵差,在途次第凍斃……沿途駝馬,凍僵者亦不少。”
當年,農廬在多個縣之間設了一個中轉站,茶葉、鹽、中藥材等運輸馬幫都要在此住上一夜,有些貨棧還在這裏設有中轉的倉庫。村子背後,有氣象萬千、神秘秀美的“川岩江”,一條條茶馬古道就在這條江邊隨山而行。
古道上的南頤縣青蓮古鎮的龍岩村,背靠雲霧山,面臨沮江,是荊山深處茶馬古道的策源地。南頤縣的第一支運茶騾馬幫,就誕生在這裏。騾馬幫的首領,就是一楊姓後代。
明清時期這裏的茶葉從業人員達2萬多人,茶號30多家。“茶市斯為最,人煙兩岸稠”是當時沮江兩岸茶業興旺的真實寫照。那時,中國茶葉70%產自峽江茶葉古鎮。這條古道上的馬幫至今尚存,被稱為“最後的馬幫”。
之前,青蓮鎮主產黃茶,清道光至民國初年,茶葉加工兼以紅茶、綠茶為主。鼎盛時期,清朝曾派軍隊保護茶商。民國時期,茶業仍然興旺。此時,沮江沿岸不到1.5千米沿線就有數十個船碼頭,其中六七個主要用來裝運茶葉,有三濟堂碼頭、三德碼頭……專門從事搬運的工人成立腳幫,幫眾120人,常年靠此營生。
而在此過程中,許多人也靠薄本微利制茶賣茶起家,做成了大老闆。不少外地人,久已到此生根發芽,開鋪立肆,經營茶葉……成就了古城昔日的繁華。
識香:夏日酷暑,頭頂烈日,足履灼沙,數日不見水源,如煎如炙;冬季,大漠高原,朔風呼嘯,寒冷刺骨;春秋兩季,時有風沙驟至,天地昧冥,填路埋人。間或遇騎匪出沒,殺人掠貨,死於天災人禍的,時有所聞。黃沙埋白骨,風雪裹凍靈。旅途之艱險難以用語言形容。
徐之楠曾經說過,到達恰克圖,這是初期恰克圖貿易的終點。“恰克圖”的中文意思就是“有茶的地方”。1727年,中俄雙方簽訂了著名的《恰克圖條約》,將恰克圖一分為二,舊城劃歸俄羅斯,新城歸中國。清朝在恰克圖另建新市街,名為“買賣城”。但沒多久,旅蒙商就跨越國界到俄國經商。
秦玉河談到具體外貿生意,到達恰克圖以後,茶商與俄商交換的主要是皮毛,“彼以皮來,我以茶往”。這種陸路運來的茶葉“因陸路所歷風霜,故其茶味反佳,非如海船經過南洋暑熱,致茶味亦減”。
到18世紀中期,茶葉已成為以食肉為主的蒙俄各民族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必需品,發展到“寧可一日無食,不可一日無茶”的程度。
至於俄國人、蒙古人如何嗜茶,俄國早有歷史學家做過表述:“不論貧富、長幼都嗜飲磚茶,早晨就麵包喝茶當作早餐,不喝茶就不去上工,午飯後必須有茶,每天喝茶可達五次之多。
進入19世紀后,恰克圖的茶葉貿易繼續增長,迅速超過棉布和絲綢,牢牢地佔據了第一位,茶葉也從恰克圖向北向西延伸到歐洲。1820年,俄國西伯利亞總督斯彼蘭斯基直言不諱地說:“絲織品已經結束了,棉布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剩下的是茶葉、茶葉,還是茶葉。”
清朝光緒七年(1881),一個叫喬治·凱南記者說:“幾乎所有俄國消費的名茶都是由駱駝商隊從中國北部經過蒙古帶來的……這些茶葉從恰克圖進入俄國,然後被重新包裝,用毛皮包好,用線縫好,穿越西伯利亞大約4000英里的路程,最後到達聖彼得堡、莫斯科,或者下諾夫哥羅德一年一度的貿易博覽會。”
1905年,橫貫俄國的西伯利亞大鐵路竣工通車。從此,俄商由天津轉口陸路運輸到恰克圖回國的貨物,改由沿海北上海參崴,轉鐵路運輸回國。加之印度茶和錫蘭茶進入國際市場,逐漸打破了華茶獨佔世界茶葉市場的局面。
於是,在茶葉之路的起點,茶葉採集利益幾被壓盡,中途運輸交通工具落後,課稅林立,成本無法降低,終端由於俄商自行採辦運輸,質高價低,茶葉之路終究難以為繼。
清朝宣統元年(1909),俄國又突然對在俄華商課以重稅,所徵稅額高出貨價的數倍,藉以驅趕窒息華商。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俄國國內戰爭頓起,茶商損失無法計算。在亞歐大陸上繁榮了200年的茶葉之路,至此徹底消失。
由於茶在邊疆民族兄弟日常生活中的特殊重要性,茶也成為歷代封建王朝及少數民族上層統治者推行“以茶治邊”政策的重要手段。雍正十年(1732),雲貴總督鄂爾泰以茶馬互市控制雲南邊疆土司以及邊境諸國戰馬數量,最後成功平叛並順利推行改土歸流就是一個著名案例。
邊疆少數民族以畜牧為業,以肉、乳為上,而茶“攻肉食之膻膩,滌通宵之昏寐”。到宋代牧民飲茶已很普遍,已是“夷人不可一日無茶以生”,上至貴族,下至庶民,無不飲者。早在明萬曆年間,茶就作為邊銷茶銷往青海、新疆、內蒙古等省區,旨在穩定邊疆、促進民族團結,故楚地黑茶又叫民族茶、團結茶。
在邊疆地區,民間流傳一句俗語:“喝酒就喝伊力特,喝茶就喝頤紅茶。”是當年的真實寫照。但大多局限於“製作奶茶必不可少的原材料”。
到了農天一的手上,此時的“頤紅茶”加工技術日益成熟,已達到頂峰,出現了包裝精美、緊緻有型的“封茶”。“封茶”在特製的模具里築緊成型,磚狀有龜背,外封特製的皮紙,磚脊蓋有龍形標誌的特殊印章,磚面有生產廠家(茶號)的名稱,規格和重量一致。“封茶”是主要的“官茶”,毛茶原料主要由南頤縣供應,由地方巡撫監製。
因此,特別是上等的封茶,一般牧民家庭一年難得一見。民國時期茶葉欠產的年份,一片重2公斤的茶磚甚至可以換取7頭羊。抗戰時期,茶葉運輸路線中斷,邊疆人民以炒熟的麥子、苦蕎替代茶葉,沒有功效,病茶者甚眾。
這時主要是以磚茶的形式行銷邊疆全域,邊疆人通常把磚茶放入馬奶、牛奶等奶液中煮沸,充作茶飲。據載,到清末民初,抗戰期間,西北地區100%的少數民族喝上了磚茶。
在歷史長河裏,從神農發現茶葉、種植茶葉,再成為飲品,船運馬馱、大漠戈壁,荊山茶作為古絲綢之路上的“神秘之飲”、西北邊疆民族同胞眼中的“生命之飲”,歷史價值甚高。
而今,人們熟知的茶馬古道早已淹沒在歷史煙雲中,古道上的馬蹄聲已然隨着歷史的沉澱漸漸沉默。然而,茶馬古道作為一條人文精神的承載之路,終為歷史所銘記:
一代代茶商馬夫,既是貿易經商的生意人,也是開闢茶馬古道的探險家;
一條條茶馬古道,既是運輸通道,也是連接內陸與邊塞、中國與世界的紐帶。
古道,西風,瘦馬,茶商,荊山茶,共同製造了這段流傳至今的神奇茶文化,並不斷在滋潤着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