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風雨將至
秦子昊堅持送我回家，我也沒跟他矯情，只是坐在車上一言不發。
想到將近一個月見不到他，我的心情很複雜。昨天的不愉快終究是在心中烙下了很深的陰影，即使他再怎麼彌補，烙痕依舊那樣的清晰，那樣刺眼。當用‘賤’來形容一個人時，可見那人在他心中地位有多卑微。
“陳筱雅，你家果然住在山溝溝啊！你看衛星導航都沒信號了。”秦子昊打趣着，打破我們一路以來的沉默。
我並不覺得這是一個笑話，反而覺得好諷刺。冷哼了一聲，繼續把頭轉向一邊。
“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秦子昊大掌伸了過來，觸碰到我的脖子，一下一下輕輕的揉着。
他掌心的溫度是那樣的灼熱，彷彿灼燒到我的心。我皺着眉移開了他的手。
“你在嫌棄我？”秦子昊沉悶的聲音彷彿有些受傷。
“我怕我太賤，髒了你的手！”
我的話剛說完，只聽‘吱’的一聲，秦子昊將車橫在了路邊。
“陳筱雅，你他媽有完沒完？”他整個身子都覆了上來，大手有力的扣住我的下巴，將我的頭硬生生的給板正。
“陳筱雅，有什麼話挑白了說，要打要罵隨便你，別擺一張臭臉對我。我他媽還從沒吃過這種癟呢！”
“那就別吃了。”我沒好氣的反駁了一句，推開他下車，重重甩上車門。
已經到村口了，也不怕跟他翻臉了。直到我拐彎走進村子，都還看到他的車子安靜的停在了原處。
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孤兒院找媽媽。
“丫頭，今年怎麼回來這麼早？”媽媽看到我並沒有表現的多驚訝，只是寵溺的揉了揉我的頭髮。
以往的每一年的確回來很晚，為了在那裏陪幕少城。現在想想，為了愛情，我竟忘了我身邊最愛的人。直到媽媽生病的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這些年我忽視了她。
失去幕少城之後我明白了很多事，最大的領悟則是學會珍惜身邊的人，珍惜他們的好。
“媽媽，以後我都會這麼早回來陪你過年。”我撒嬌的說著，和媽媽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失去一切，但只要還有她，我便還有動力。這樣想着，我也並不是一無所有，至少還有親情。記得小時候我曾跟媽媽抱怨過，別人有父愛母愛，他們能得到百分之百的愛，而我只有媽媽，我得到的愛永遠都只有百分之五十，別人的一半。每當那個時候，媽媽總是抱着我，異常溫和的語氣在我耳邊輕聲安慰，“我們筱雅也和別人一樣，能夠得到百分之百的愛，因為媽媽會付出兩倍的愛，來彌補我們筱雅缺失的父愛。”想到這裏，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傻丫頭，媽媽還想過幾天去城裏找你呢，最近孤兒院事情比較多，今年的年貨都還沒買。”
媽媽說的很平靜，我卻震驚了。自從我們離開安家，媽媽似乎對那個城市產生了恐懼，再也沒去過。直到她生病，都還堅持不去城裏。後來是我哭着請求，她才答應去城裏接受治療。如若不這樣，我想我大概也失去她了。想到這裏，全身都麻了。
“媽媽，那過幾天我陪你去買年貨。”
媽媽重重的點了點頭，我似乎看到了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沉重。
在孤兒院住了一個星期，孩子們只要看到我，就向我要少城哥哥，幕少城在他們心中的地位遠遠超過了我，這是我最近最鬱悶的事。丫寶這孩子更誇張，一個星期都不搭理我了，每次看到我就用她那雙大大的眼睛瞪我，瞪得我心虛不已。
“筱雅，孩子們又跟你鬧了？”院長看到我嘆氣，笑着問我。
我又深深的嘆了口氣，點點頭。
院長輕輕揉了揉我的頭髮，笑着道，“你也不要跟孩子們生氣。這些孩子是你和少城陪伴着長大的，你們倆在他們心中就像連體嬰兒似的，現在只能看到一個，他們難免會鬧鬧小脾氣。等時間長了，會好點的。”
我扯出一絲笑，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要經歷一個多麼漫長的時期，才能將幕少城的影子從這些孩子心中完全移除。
和媽媽去城裏的時候，她的臉上一直很沉重，我們的手握在一起，我能感覺到她的微微顫抖。難道這座城市，那個男人已經讓她恐懼到這個地步？這樣想着，對那個男人的憎恨又多了幾分。
春節將至，超市裏熙熙攘攘的人群個個手推推車，推車裏是堆得滿滿的年貨。而我和媽媽是這人群中比較特殊的一組，因為我們的推車怎麼也堆不滿。我們沒有什麼親戚，唯一的朋友則是孤兒院的阿姨們。媽媽挑了些我最愛吃的菜，說是大年夜要做給我吃。我挑了些糖果，是送給孩子們的。這些以前都是幕少城在做，現在，我要把雙倍的愛連同幕少城的一份給我的孩子們。
由於人太多，付款時我們排了很長的隊。等到我們買完東西走出超市時，夜幕已經降臨。我提議打車直接回家，媽媽卻堅持留下來。她說想去我租的房子那兒看看，我借口說房子已經退了，帶她去了酒店。我的公寓裏有太多秦子昊的物品，我怕媽媽看到了會暈倒。
我帶她去了一家很別緻的餐廳，媽媽打量着這家雅緻溫馨又不失浪漫的餐廳，笑着感慨了一句“很多地方都變得不認識了”。
這些年這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舊的建築一批批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象徵時代進步的標誌建築。媽媽對這裏的印象似乎還停留在很多年以前，或許那些記憶中還駐留着那個男人的身影。我看到她的眼睛裏佈滿血絲，像是熱淚暈染的痕迹。
我把切好的牛排遞給媽媽，拉回她的思緒。媽媽接過我切好的牛排，我們相視一笑。
如果今晚就這樣持續下去，那也算是美好的一天。然而我們越想去逃避的東西，它越像流水，源源不斷的流淌，無孔不入，遍佈我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現實就是這麼殘忍，殘忍得連躲避都是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