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0章
017夜半訪客
喬靈兒總算是見識到了古代的君主專制制度,以前上歷史課的時候她就曾想過這種獨裁的專制是讓她厭惡的,如果專制到她的頭上,她絕對不會那麼輕易的接受。
可只有到了現實之中,才能夠體會到現實的殘酷。
她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這裏,畢竟她並非原先的喬靈兒,她所佔據的不過是喬家四小姐的身體,她的靈魂依舊是原先的喬靈兒,跟這喬姓人家毫無瓜葛。
然,她終究是佔據了人家女兒的身體,並且一家對她十分之好,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家的溫暖,讓她也切實做了一回女兒。做女兒,就必須盡孝道,如若此時她離開,喬家便是抗旨,欺君之罪,連累的是喬家數十條人命。她雖然生性淡然,但是這些無辜的生命她也不能就這樣看着在她的面前消失。
喬府顯得有些森冷,喬家其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場利用關係,也知道她是處於一個什麼樣的地位,幾乎每個人都跟她說過要她離開的話,可見這家人是真的在乎她。
正因如此,她就更加不能一走了之,否則她會良心不安。
夜空中,一彎銀月高高懸挂樹梢,灑下無限清輝。
喬靈兒倚在窗前,望着星空懸挂於樹梢彎月,在這仲夏之夜,這樣的月光卻也顯得有些清冷。
“今夜的月色很美是嗎?”忽然間,一個戲謔的聲音在喬靈兒頭頂上方響起。
喬靈兒抬頭望去,只見原本映襯在月光之下的樹上,突然飄過了一個白色的人影,聲音便是那人所說。
“閣下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貴幹?”喬靈兒隨意的攏了攏身上的紗衣,淡淡的問道。古代的輕功她已經見過,所以此時再見,也並無任何詫異。
“如此良辰美景,怎麼喬姑娘都無心欣賞?”白衣男子再次開口,映襯着那幽幽的月光,身形越發顯得朦朧,飄渺如謫仙。
“哦?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在欣賞這月光?”喬靈兒挑了挑眉道。
“你的人在這裏,可是,你的心不在這裏。”白衣男子淡淡的說道,言罷,他的手一擺,清幽的聲音便從他手中橫放的簫中飄出。
喬靈兒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但是卻沒有感覺到殺氣,但依舊不敢放鬆警惕。
“小姐……”凝香聽到了簫聲,以為是小姐吹簫,可是卻在走近喬靈兒的時候看到了外面的人。
只可惜,凝香來來不及驚呼,那白衣男人的指尖便射出了一片樹葉,點住了她的穴道。而她也就那樣軟倒了下去。
“凝香?”喬靈兒急忙接過了凝香的身體。
“喬姑娘不必擔心,在下不過只是點了她的睡穴而已,兩個時辰之後便會清醒過來。”白衣男子邪肆的開口道,身形一閃,整個人便從樹上飛躍而下。
喬靈兒將凝香安置好之後便使出了一招,可是在還未接觸到那男子之時,便被他扣住了手腕扳向後面,他的另外一隻手卻是掐住了她的脖子。
喬靈兒很肯定,只要他稍稍用勁,她的脖子便會被掐斷。
“看來喬姑娘與外界傳聞的並不一致。”男子邪笑着開口,然後便放開了喬靈兒。他不會看錯,在當初她動手的時候,他就知道那是只有學習過之後擒拿的手勢。若她真的是只養在閨房之中的千金小姐,懂得應該只是外界傳聞的琴棋書畫而已,而不是此時的“功夫”。
映入眼帘的人讓喬靈兒心中微微一怔,俊美如斯的容貌,有着攝人心魄的風華。如此的風華卻是讓他生生掩飾住了,用那絕美的容顏掩飾住了他的囂張,可是那雙精緻的鳳眸中的張狂的本質卻是無法全部掩飾……
風華絕代!這是喬靈兒第一個想到的用來形容他的詞,絕代佳人可以形容女子,可是此時她只想形容眼前的這個人。他的囂張而邪魅的氣質讓人不容忽視。
絕代雖是絕代,但並未讓喬靈兒完全被他那絕美的容貌所迷惑。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喬靈兒退後了兩步,保持着該有的警惕問道。一個大男人在這半夜三更闖入她的院子,不會只是純粹的路過。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還是第一次有女人看到他的本來面目之後這麼平靜的。
“你確定你要知道我是誰?”雲中月往前走了一步,黑中泛着些許墨藍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喬靈兒。
“公子不說也無妨,夜深了,若公子不介意,請吧!”喬靈兒再往後退一步,她很清楚,自己跟如果正面跟他交手是完全沒有勝算的。
雲中月不由高高揚眉,她不為他的容貌所迷惑也就算了,竟然還直接趕人?看來外界的傳言不僅僅是一點點的假了,這喬靈兒根本不是傳言中的那個人。
“你真的是喬戰的四女兒?”雲中月淡淡的笑着問道。
喬靈兒鎮定自若的回答道:“若小女子不是,難道公子才是嗎?”這個人雖然對她沒有殺氣,但是她能夠嗅到隱藏的危險,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是危險的。
聞言,雲中月先是一愣,隨後笑了起來,“哈哈……好,好一個喬四小姐,在下雲中月。”
“邪醫雲中月?”喬靈兒聽聞不由一愣,秀眉微蹙。
“你知道我?”雲中月更加好奇了,傳聞都說喬四小姐心裏眼中都只容得第一世家第一公子風輕,何以現在她會知道他邪醫?
喬靈兒帶冷夾諷道:“邪醫雲中月,醫穀穀主,不求功名利祿,用毒用藥天下無雙,醫毒名揚天下。因容貌俊美如妖孽,殺人不眨眼,救人可與閻王搶人,殺人救人全憑心情喜好,故以天下人奉稱邪醫。”據說也是她二哥喬翌術的師父。
聽到喬靈兒對他稱呼的由來,雲中月的面色有些清冷,“你是第一個敢在我面前說出我這‘邪醫’二字由來之人。”
在察覺到雲中月語氣有些不對勁的時候,喬靈兒心中更是提高了一些警惕。之前不知道他就是雲中月就罷了,現在知道了就必須提起一百二十個心。
雲中月殺人是沒有理由的,也許她沒有得罪他,下一刻也會變成一具死屍。
“所以呢?”喬靈兒袖子下的拳握緊了,後背也冒着冷汗。
看到喬靈兒雖然緊張但並未自亂陣腳的樣子,雲中月突然心生出了一股欣賞,對一名女子的欣賞。他本是隨意的閑晃,但在經過她的院落的時候看到了面容絕色雙眼中卻透露出了聰慧的女子,一時好奇便停留了下來,不想卻發現了她的與眾不同。
“聽聞喬四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剛好在下這裏有一本曲譜,只可惜有簫無琴,想借喬姑娘的琴與在下合奏一曲如何?”雲中月說著,已然從懷裏掏出了一本書,遞到了喬靈兒的面前。
喬靈兒愣了一下才伸過手去接那本書,卻在這裏外面傳來了“吼吼”的低沉卻有些尖銳的聲音。她能夠聽得出來,那是仙鶴的叫聲。
雲中月收回了手,衣袖一擺,望向了窗外,隨後又轉過頭看向喬靈兒,道:“此曲譜就先放在你這裏好了,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會來找你的!”
“欸……”喬靈兒才欲說話,就見雲中月如同鬼影一般,瞬間飄至窗外,一上一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望着手中的曲譜,喬靈兒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她試過了,在觸碰到琴弦的時候,腦海中的記憶會帶着她大概的動一動。但畢竟她不是那個喬靈兒,不能夠那樣的融會貫通啊,曲譜什麼的,她哪裏會看?
希望暫時雲中月不要來了,再過三天,便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018配不上她
出嫁的前一天,喬府來了兩位貴客,更加準確的說,是不速之客。
風輕和赫連非瑜!
喬家人自當是不歡迎風輕,可是又不好趕他走,畢竟風家和喬家在生意上也有往來。且與風輕同來的是五皇子赫連非瑜,皇家的地位總是遠在平民之上。
“五皇子,風公子,我們還有事情要忙,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比較直爽的喬翌晨手上拿着一個紅色的花球,神色冷冷淡淡的,語中諷刺意味十足。
風輕淡笑,並非不知道自己和喬靈兒解除婚約之後他們對自己的不友善,以前雖未在面上表現出來,但是現在他們已經不用顧忌了。
赫連飛瑜一臉邪笑,喬家人的心思他自然也是清楚的,反正這也是風輕這傢伙自作自受。
“喬兄,明日就是喬姑娘大婚之日,本宮和風兄只是想當面對喬姑娘說聲恭喜。”赫連非瑜訕訕道。
“我四姐今日很忙,沒空接待二位,二位還是請回吧!”五皇子又怎麼樣,他可沒有忘記促成這門親事的,就是這五皇子的生父,當今的皇帝!
至於風輕,擺脫了他四姐不是應該很得意嗎?現在他應該更加得意才是。
“喬兄,我們並無其他意思,輕也只是想跟喬姑娘說聲對不起而已!”赫連非瑜見喬翌晨一點面子都不給,也只能微微放下身段了。這是一場帶有陰謀的聯姻,一般人絕對不會因為被皇上親自下旨賜婚而興奮,哪怕賜婚的對象是當朝丞相。
喬翌晨還準備說拒絕的話,凝香便截斷了他的話,道:“五公子,小姐說請風公子和五皇子前去內院喝杯茶。”
“四姐說要見他們?”喬翌晨似乎不是很相信凝香的話,雖然知道現在喬靈兒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但風輕畢竟還是風輕,四姐又怎麼會?
“五公子,小姐真的說了……”凝香也不清楚喬靈兒的真正意圖,可既然小姐這麼說了,她也就只好照着去做了。
風輕和赫連非瑜則是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詫異。
喬翌晨冷哼一聲,隨即從風輕的身側繞了過去,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想他風輕,聞名整個南武國,包括皇室在內,對他也會避讓三分,而此時在喬府,他就真的只是一個被厭惡之人了。
凝香在前面引路,風輕和赫連非瑜跟在她的後面。凝香的臉微微有些發紅,要知道以前就是小姐再怎樣表現自己,這風公子也不會見她,今日竟如此好脾氣的主動上門,倒是難得。
喬家後院,芳香滿園。各種花姿態萬千,有的花瓣已然全部展開,有的只是展開了兩三片,有的是圓鼓鼓的花蕾,望上去,飽脹的馬上就要破裂似的。綠樹翠竹掩映中的玲瓏小亭,猶如一位含羞少女在窺視着遠處的遊人。
琴音從小亭雪簾下裊裊升起,如湉湉流水細語呢喃,婉轉纏綿,在空氣里蕩漾出細小的波紋。輕掠下尾音,雪紗曼起,沿着青白色的綉着銀絲邊的裙角望去,衣袖隨風飄舞,伴着音韻的流逝而輕輕樣子,再優雅落下,美好的如同幻景。
凝香聽着喬靈兒的琴音也不由有些訝異,以前小姐的琴很精緻,但是此時聽起來並不是很熟練的樣子,但是卻帶着另外的一種意境。
喬靈兒嘆了一口氣,兩天前雲中月出現之後她就在研究琴了,怕是他還會再出現。以前都是跟鋼琴接觸過的,這種古代的琴對她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挑戰。好在這身體的潛能還不錯,在她自己研究的同時也根據本能,慢慢的開發,現在勉強能夠彈奏出一首曲子出來。
“小姐,風公子和五皇子來了。”凝香很快回過神,向喬靈兒請示道。
“請他們進來吧。”喬靈兒也沒有拘泥,當即便從琴案前起身,坐了一個上午了,她的腰已然有些酸疼。
凝香將琴收拾起來,喬靈兒則是掀開了雪簾,淡淡的道:“風公子、五皇子,請!”
輔見到喬靈兒時,風輕和赫連非瑜都是一怔,一身青白色綉着銀邊的衣服,並未有其他的修飾,烏黑的長發也僅僅只是梳了一個簡單的髮型,用一支白玉簪固定住,與先前為見風輕時精緻的裝扮完全不一致。
風輕和赫連非瑜走進小亭之中,桌上放着散發著幽香的茶。凝香則是將那雪簾收拾起,用鉤子勾住。
“不知風公子、五皇子此次前來有何要事?”喬靈兒已將茶水準備好,也算是盡了地主之誼。而她也無意與他們多說什麼,直接切入正題。
風輕臉上笑容依舊,光華四射,不過他已經不再是此時喬靈兒那心中之人了。
“喬姑娘,今日在下前來,只是想跟姑娘說一聲恭喜,還有……抱歉。”風輕誠懇的說道,若不是他的緣故,也許喬家和風家不會這麼早退婚,喬家也就不會成為政治下的利用工具。
“風老太爺已經派人前來祝賀了,風公子不用如此客氣。”喬靈兒淡淡的道,頓了頓,又道:“不知風公子為何要跟小女子說抱歉?”
“喬姑娘,輕只因與你退婚才讓我父皇有機可乘,不經你的同意就為你賜婚,為此向你道歉。”赫連非瑜把風輕想說的話給說出來,事實上,這都是皇室的錯。
喬靈兒微微眯了眯眼,而後道:“風公子不必為此而心中有歉意,婚是小女子自願退的,風公子也只是成全了小女子。皇上賜婚,也算是我喬家之福,皇恩浩蕩,我喬家深感榮幸。”
赫連非瑜和風輕都微微一愣,喬靈兒這話說得有技巧,雖然在讚美,但實則是在譏諷。
整個京城都以為是風輕拋棄了喬靈兒,但此時喬靈兒則是陳述了拋棄與不拋棄的事實;而皇室的賜婚,看似是被褒,實則是被貶了,其中的諷刺意味十足。
風輕和赫連非瑜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喬靈兒這話說得好聽,而他們也無法辯駁,一時間竟也有些無言以對了。
“喬姑娘,丞相乃是焰的二兄長,為人溫雅、謙和,喬姑娘和丞相郎才女貌,本宮相信,喬姑娘一定會很幸福。”赫連非瑜乾澀澀的說道,也許他們從這之後就會成為敵人也說不定。
喬靈兒嘴角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容,面上不動聲色的道:“承五皇子吉言。”
“呵呵!”聽到喬靈兒這麼說,赫連非瑜倒是不覺有些心虛了,不久之後將是亂世之秋,丞相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要幸福,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喬姑娘知書達理,在下實在是配不上姑娘,也只有當今丞相才有那個資格站在喬姑娘的身邊。”風輕似笑非笑的說道,語氣中似帶着惋惜之意,實則意思他心知肚明。
凝香在一旁已經有些惱火了,只想說這風公子確實配不上她家小姐!
喬靈兒眼神微微一沉,卻很好的演示了過去,道:“風公子又何必過謙,京城誰人不知風公子舉世無雙之名?連小女子未來的夫婿都不若風公子這般有名,風公子實在太謙虛了。”
此言一出,凝香差點笑了出來。風輕和赫連非瑜的笑則是僵在了嘴邊。
將風輕與丞相宗政熠相比較,一則說風輕的風流之名,說他舉世無雙,則是說他的成名以及高調;二則說宗政熠,是在南武國都有名的人物,但是低調。此一番對比下來,倒是確實印證了了他所說的話——
風輕配不上她喬靈兒。
019出嫁日
八月初一。
在喬靈兒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兩個半月之後,她就要嫁做人婦了。想想這一具身體,芳齡十七,在二十一世紀的法律上,這個年紀遠遠比法定結婚年齡要早了三年多。
可是,在這封建社會,女子的婚姻是沒有任何說不的權利,十五歲及第就可嫁人,原本只是一個孩子,卻有可能成為幾個孩子的娘。
想想真是可笑,她喬靈兒乃是二十一世紀的神偷,原來的世界活了二十二年,自由自在無所拘束,不想到了這個地方之後竟然任由他人擺佈。僅僅只是一句話,便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甚至是一個家族的一生!
更為可恥的是,那強行將自己的思想加諸在他人腦海中的罪魁禍首還是用追憶往昔這個正當的借口。
皇帝,是比天下之人都要可恥的無恥之徒!
一大早,喬靈兒就被凝香從床上叫了起來,事實上她才睡下沒多長時間而已。昨晚,秦氏、方氏和吳氏一直在她的房裏,三個女人哭成了一大片,到黎明的時候還是紅腫着眼睛讓喬靈兒送回了她們各自的院落。
才躺下沒多久,喬府就已經開始敲鑼打鼓了,雖說喬家是嫁女兒,但是喬家也是大家,禮儀必不可少。
喬靈兒穿好衣服坐在銅鏡前,雖然看似沒有睡醒的樣子,但今天的她頭腦卻格外清醒。一是因為做偷兒,時差觀念跟常人倒過來也沒有關係;二是因為昨夜她那三個娘跟她說的話,她們三人雖然是千金小姐出生,但是一些的情勢她們知道的還是很清楚。
宗政家本就是一個複雜的家庭,一個涵蓋了政治、經濟、軍事於一體的家族,所有的若是集中至一起,怕是可與南武國皇室相抗衡。如今讓他們都費解的是,為什麼武帝明知宗政家的勢力龐大還要讓他們與喬家聯姻?這第二世家和第三世家聯姻,經濟實力可謂更上一層樓。
先前喬靈兒已經聽喬戰說過,南武國六大世家,就是第六世家寧家都有跟國庫不相上下的經濟財力。可想而知,排名在前的第一世家和第二世家經濟實力可抵幾個國庫了!
唯獨在宗政家和喬家聯姻這一點上,讓人無法猜透武帝的意圖。可是喬靈兒也相信,武帝這麼做,其中絕對還有更大的陰謀。
一身大紅色的媒婆指使着丫鬟們給喬靈兒梳妝打扮,不遠處,秦氏三人又掩面而泣,心中縱然有再多的不舍,也不能夠說出來。
喬靈兒看着她們三人微微一笑,示意她們不要太過憂心了。
一頭青絲批垂在背後,喬靈兒從銅鏡中看到那張精緻的臉,看着那燦笑的媒婆拿着桃木梳,從她的頭頂開始梳起,同時一邊道:“一梳,梳到尾……”
梳子從發尾梳下,再一次從頭開始梳,“二梳,梳到白髮齊眉……”
白髮齊眉?喬靈兒冷笑,她連對方的樣子都沒有見過,更沒有相處過,會白髮齊眉嗎?武帝會讓他們這麼平平靜靜的過日子嗎?
“三梳,梳到兒孫滿地……”
“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四梳梳完之後,四句標誌性的話也全部落下了。不得不承認,這四句話真的很不錯,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而是能夠找到一個真心相愛的男人,心甘情願的嫁,也許她會生出不少浪漫,而現在……她沒有那個喜慶!
一番打扮之後,喬靈兒裊娜纖巧,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一雙秋水眼,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又品格端方,容貌豐美,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嫁衣是由秦氏三人親自為她量身而作,大紅色綉着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
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鳳冠一頂。香嬌玉嫩秀靨艷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屋內的人幾乎看呆了,即便是女子,在見到如此精心打扮之下的南武國第一美人也不由失了神。
“喬小姐當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嬤嬤我見過的新娘子多多了,卻從未見過有如此美艷的新娘!”媒婆毫不誇大的讚美道。事實上,如此貌若天仙的女子,世間罕有啊!
凝香在一旁看的也是熱淚盈眶,她從小跟隨自家小姐,卻從來沒有見過小姐什麼時候打扮之後這麼美麗?難道女子在成為新娘的時候都是人生中最美麗的一刻嗎?殊不知,凝香覺得喬靈兒美,不是因為她的容貌,而是因為她身上那獨特的氣質,清冷、淡薄、高雅,那是當初的喬靈兒所不曾擁有的。
“娘,四姐,外面迎親的轎子已經來了……”喬翌晨作為通傳,在老遠的地方已經得到了宗政家轎子的消息,遂也在第一時間前來通知了。
喬靈兒這一個上妝換衣,足足用了兩個時辰的時間,轉眼間已然到了晌午。
喬翌晨在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一身盛裝的喬靈兒,接下去的話也沒有再說下去,此時的喬靈兒太為光彩奪目,竟然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靈兒……”秦氏立刻上前,抓住了喬靈兒的手,本就紅腫的眼睛此時再次留下了淚水。
“娘……別哭了,今日是女兒的大喜之日,您應該高興才是。”喬靈兒吸了吸鼻子,沒讓自己的眼眶濕潤,她知道,自己不能讓他們這一家人擔心。
“可是靈兒……”秦氏略顯焦急,宗政家就是一個複雜而危險的地方,他們怎麼能放心?
喬靈兒掏出了隨身的帕子,輕輕地給秦氏拭去淚水,柔聲道:“娘,靈兒會小心的,昨天該說的也都說了,靈兒在日後會和夫婿一起回來看望爹和三位娘的。”她不喜歡這麼多愁善感,可是卻該死的喜歡這種被人在乎的感覺。
“靈兒……”方氏和吳氏也一起走上前,嚶嚶哭了起來,雖然喬靈兒非她們親生女兒,但是她們也都是當做自己女兒一起疼愛的。
“二娘、三娘,都別哭了,靈兒還是喜歡看到你們笑。”喬靈兒含淚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看向了喬翌晨,道:“翌晨,以後四姐不在家,你要替四姐好好孝順爹和三位娘知道嗎?”
聞言,喬翌晨鄭重的點頭,聲音卻有些哽咽,道:“四姐,我一定會好好孝順爹和娘,倒是你,在宗政家要是有什麼不好,一定要回來跟我們說知道嗎?”
“好了好了,新娘子要上轎了,要是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媒婆看着一家幾個人眼眶也有些濕潤,不過現在也差不多到時候了,他們應該去新郎家了。
一個乾淨的蘋果塞進了喬靈兒的手中,寓意平平安安。一頂紅帕子,蓋在了喬靈兒的頭上,阻斷了她的視線。
凝香和另外一個喚作嵐風的丫鬟是喬靈兒的陪嫁丫鬟,凝香自小跟在喬靈兒的身邊,而嵐風原本是喬翌術身邊的一個丫鬟,懂武功和醫術,全家人都同意讓她做喬靈兒的丫鬟,保護喬靈兒。
在媒婆和喜娘的攙扶下,喬靈兒邁開步子,往轎子的方向前去,後面還聽到了秦氏三人的哭聲,而她的淚水,也終究是在帕子蓋上的那一瞬間流了下來。
咬下雙唇,才沒有讓她哭泣的聲音傳出了。無論如何,喬家,都是她的家,不管她未來如何,她一定會保護好這一家!
020搶親
大紅花轎停在喬府門前,普通人家的提親、定親都沒有,直接跳入第三個環節——成親。
上轎前,喜娘卻是停下了腳步,后聽到另外一個女音的催促,直到第三次之後,攙扶着喬靈兒的喜娘才讓她上轎,而那催促的喜娘則是男方家的喜娘。
一般性的禮儀喬靈兒並不懂,但這並沒有什麼影響,喜娘和媒婆該教的也都教她了,事實上她根本不用動什麼,只需在到了宗政府的時候,聽贊禮者的指示就行了。
鳳冠霞帔,這便是古人的成親儀式,從喜帕中她可以看到自己手中握着的蘋果,想到在那之前坐在秦氏的腿上,由她給自己喂飯,這種動作,就是小時候她也不曾有過。
娘親喂飯,寓意不要忘記哺育之恩。她雖非秦氏的親生女兒,但是這份恩情,她銘記在心。
八人的大紅花轎,搖晃的感覺並不舒服,可是她是今天的主角,不能離開這狹小的空間。只能夠心情沉沉的端坐在轎中,外面的一切彷彿都跟她隔絕了。
凝香和嵐風一左一右跟在轎子兩旁,凝香顯得有些興奮,嵐風則是有些嚴肅,整個人看起來就比較謹慎。
喬家和宗政家都是大戶人家,尤其是皇上親自賜婚,外面看熱鬧的百姓更是數不勝數,卻偏偏很有默契的將前面的道路讓了出來給迎親的這一長長的隊伍。
喬靈兒在心中默數着,即便在前世她已經二十二歲了,但是結婚之事她卻從來都沒有想過,沒想到到了這裏,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她就要去完成前世還未體驗過的事情。可笑的是,她連對方的樣貌、品性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叫宗政熠,年輕有為的少年丞相。
街頭巷尾或許有不少關丞相的傳言,但一直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對一個從未見過、從未相處過的男人,她無法生出浪漫,也無一絲期待,她相信,若那丞相真如傳言的那般智慧,定然知道這場政治聯姻,又或許,他便是這場聯姻真正的主謀!
多餘的事情喬靈兒此時也不想去思考了,等到真正見到宗政熠的時候或許她就可以問清楚了。她沒有其他的要求,只要喬家能夠安安穩穩的就行了,至於自己是否嫁給了她的良人,她現在並不在乎。
喬家和宗政家的距離其實也並不是很遠,但是轎子卻是要繞京城一圈,以顯示皇室賜婚的殊榮。
喬靈兒閑着無聊在轎子裏,腦袋裏嗡嗡嗡的,不過現在想太多也沒有用,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忽然間,轎子一陣晃動,耳畔傳來了嵐風拔劍的聲音。
“保護新娘子……”就在喬靈兒被那晃動的轎子弄得很不舒服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尖叫的聲音,轎子先是一沉,隨後又穩妥了起來,似乎被其他的人給接住了。
“走!”一低沉的女音在轎子旁響起,隨後那替換了八個轎夫的四名黑衣男人瞬間就托起了轎子,並且快速的奔跑了起來。
喬靈兒在起先的驚慌之後又迅速的平靜了下來,腦海中浮現了很多的問題。
這些人的目的是劫持她,是跟宗政家有仇還是跟喬家有仇?劫持她的目的又是什麼?還有,她和宗政熠是皇帝賜婚,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她,等於是公然向皇室挑釁,這又說明了什麼?
這些人步調一致,顯然都是訓練過的。
在心底默記着路,喬靈兒也在一邊思考着逃走的方式,這些人絕非等閑之輩,自己雖有功夫,但是與這裏幾人相比,卻是無一絲勝算。
然而,轎子卻又很快的停了下來,似乎是被什麼阻擋住了。
“鎮南大將軍?”劫持者在看到站在前面的人之後不由驚呼一聲,也包括一直走在喬靈兒轎子旁邊的女人,在喊出這個名號的時候有了些許的詫異和顫抖。
“放下新娘子,本將軍就饒你們一命!”一狂傲不羈的聲音在前方響起,不怒而威卻極具壓迫。
“大將軍,我們只是僱主公之命行事,與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先前說話的女人走上前開口,一身黑衣,包裹的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喬四小姐嫁丞相為妻便是朝廷中人,你們說與本將軍有沒有關係?”一身黑衣的男子神色凜然,一對好看的劍眉微微上揚,整個人看起來極具氣勢。
“她現在還未嫁不是嗎?”女子的聲音略帶些許的壓迫,“她未嫁,就與朝廷沒有關係,還請大將軍讓路。”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殺**手的規矩,那便是做任務拿賞錢。
“你們動的是本將軍未來的弟妹,本將軍會讓你們過去嗎?”正義的聲音再次響起,那長槍已然橫在了他的手中,直刺對面的殺**手。
弟媳?喬靈兒聽着這個稱呼不由有些訝異,隨即立刻想到了來人的身份——
鎮南大將軍:宗政燁。她要嫁的丞相宗政熠的親兄長。
轎子陡然落在了地上,喬靈兒有先見之明的扶住了轎子裏坐的邊緣,才沒有被這突然地震動磕到。
兵戎相見,發出聲聲刺耳的聲音,更多的是聽到了男人的叫聲,聽到的是骨裂的聲音卻不是被刀劍砍到或者刺傷的聲音,也沒有血腥味。
在喬靈兒打算出去看一看的時候,外面忽然安靜了下來,同一時刻,一個腳步聲已經朝着她走了過來,沉穩的步伐,未作絲毫的猶豫。遠處,還有哼哼哈哈的哀痛的聲音。
“今日是本將軍二弟的大喜之日,不宜見血,本將軍暫且放過你們,他日,本將軍會親自摘下你們項上人頭!”宗政燁淡淡的道,聲音平淡,那警告的意味卻是分毫不少。
不待宗政燁說更多,五個連同女人在內的殺**手都快速的支撐着同伴奔離了。
宗政燁側過身掀開了轎簾,“弟妹如何,可有受傷?”
這聲音近在咫尺,與之前遠遠聽到倒又多了幾分的瀟洒,幾分的誘惑,光是聽着這聲音,喬靈兒就有感覺他長得不差。
殊不知,宗政一家三個兒子都是相貌堂堂,老大宗政燁,將軍出生,比到溫雅謙和的老二宗政熠和風流倜儻的老三宗政焰,更多了一份身為將軍的威嚴,雕鑿刻斧一般的輪廓,嚴肅又俊美的五官,若不是紳士那份鐵血的氣質,真真看不出來他會是名滿天下的鎮南大將軍。掌握了南武國一半的軍權,鎮守南武國的南部。
喬靈兒聽到宗政燁的聲音后很快平復了心情,微微搖了搖頭。
“小姐、小姐……”後面,凝香、嵐風、喜娘和媒婆的聲音都傳了過來,連同迎親的其他人和轎夫也都趕來了。
“大少爺?”看到轎前站着的人,迎親的宗政家的人不由驚喜的出聲。他們大少爺出手,誰敢與之爭鋒?
宗政燁淡淡的點頭,也沒有再問喬靈兒什麼,“起轎,直接回府!”
“是,大少爺!”經過這一場驚駭,迎親的人和送親的人哪還有心思繼續遊街?當下直接就往宗政府前去了。
凝香和嵐風也沒有說話,嵐風看得出來宗政燁的能力,不過搶親這件事情幕後肯定是有什麼人,回去之後必須查探清楚才行!
花轎浩浩蕩蕩往宗政府行去,眾人都只當之前的搶親是虛驚一場,也無任何人傷亡。在到達宗政府前,宗政府已經開始奏樂放炮,迎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