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昨日群芳爭早春(二)
‘卓溪’,匿燹二州的分界線,只有二尺深,溪如其名,遙遠而漫長,蜿蜿蜒蜒,流過匿州,流過燹州,更流向人們心裏,緩緩流淌的溪水卻撫平了人們內心的漣漪。
溪流四周環山,順着山谷之間而下流,山谷清幽深邃,人煙稀少,只偶爾在遠處傳來一陣陣搗衣聲和女子的嬉笑聲,卻是不見人影。
山谷顯得更靜了,南宮沒有說話,布上卿,布上衛也沒有說話,他們在聽,聽有沒有敵人的動靜,他們在等,等溪水中的‘財神’藉著溪水將寒氣導出體外,更在等天君和無歲三人,他們有信心一定能等到,因為有了水的‘財神’幾可謂是不死之身,能將任何傷勢借水導出,而天君武功蓋世,就算是受了傷也不是任何人能對付得了的,除非......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遠處的搗衣聲和女子的嬉笑聲也逐漸遠去,布上衛看了看天色,眉頭微皺,向南宮道:“該是戌時了吧,天君會不會......”他頓住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眾人都明白。
南宮合上摺扇,在掌中輕輕敲打了兩下,搖了搖頭道:“應該不會,有戰神與七絕斷後,雷神,病老無暇追捕我們,若是旁人也奈何天君不得......”
“難說!”布上衛忽道。“天下九州,高手如雲,高手中又以‘龍戰天下,影盜驚虹’七人為首,天君位列其三,僅在龍神和戰神之後,七人之中並未有雷神一席。今日之前天下人只知雷神為人剛直,武功一流,但也只是一流而已,若非親眼所見,你我又如何想得到雷神竟然能一招重創天君?”
“嗯,十餘年來他以剛直著稱,一文不貪,凡與名家交手也是纏鬥數刻才能險勝,在江湖上就連他屬下的名頭也蓋過了他,如此隱藏實力,要的恐怕便是天君瞬間的輕敵。”南宮嘆了一口氣,又道:“若非他覬覦天君之位已久,焉能布下今日之局?哈!雷神於十余年前便動了手,可憐我等今日方知,真是......”他本欲說‘真是無能’,忽又想起天君和財神亦被蒙蔽,便生生將‘無能’二字咽了回去,忙轉道:“此次我等若能順利逃走便罷,若全軍覆滅,不僅性命不保,且會遺臭萬年,外界只會說雷神清廉正直,為了維護天城法紀不惜與天君破面,而天君包庇親信,罔顧法紀,不但置天城基業於不顧,更擢領門下親信欲除掉雷神,獨擁天城,加上天君之位得自乃父,更會坐實這種傳言。”
布上衛道:“我們若是脫走,遺臭萬年的便輪到他雷神了,此節他必然也是想到了的,也正因如此,所以他到底還有沒有暗藏的實力誰也難說,一者我們不知天城八宗六十四部中還有沒有被雷神策反的,二者雷神有沒有其他門派的外援或是直接僱用的殺手我們皆無從得知......”他頓了頓又道:“此次一戰,雖說慘烈,但我總覺得還有我們看不到的東西,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想是雷神還有隱而未出的勢力罷......”他瞥了一眼南宮又道:“眼下是該回去接應天君,還是在此地等,抑或依天君之意過了申時我們先行到‘月露城’求援,這三條路該怎麼走,南宮老弟,你點子多,拿個主意吧。”
南宮看了一眼布上卿,布上卿點了點頭道:“我也有此擔憂。”
南宮在地上踱着步子,走了幾個來回,將摺扇一個扇骨又一個扇骨慢慢掰開,復又合上,思忖半刻方道:“請殺手倒不大可能,天下三大殺手門派中‘百忍精堂’系東島螟國人所創,雷神斷然不會與其合作,‘聽雨軒’‘讀劍樓’兩派之主先後被人擊殺,目前自顧不暇,更無力接下這筆生意,況且天城內鬥,若是延請殺手,那等於將反叛之事公告天下了,不僅在天城,便是在整個武林中也再無支持他之人,任他雷神武功蓋世,這個名也擔不起......”南宮頓了頓,眉頭又皺了起來。
布上卿點頭道:“嗯,應是如此,不過別的門派或是一些特例獨行的高手呢?有無相助的可能?”
南宮道:“這也正是我所擔憂的,各大門派倒還好,誰也不願趟這趟渾水,雷神也不敢請他們相助,怕只怕一些無門無派的高手趁機為難,以今日雷神的修為,只需以一兩招絕世武功相授便足以收買,而我天城坐擁天下武學典籍,想要什麼樣的武學沒有?”
聽南宮如此分析,布上卿面上漸漸露出笑容,笑道:“此一節我與上衛也想到了,但畢竟從你口中說出來安心一些。天下七大高手,‘龍戰天下,影盜驚虹’,龍神號稱第一素來與雷神不睦,第四的夏捕頭三年前被影所傷,癱瘓在榻,影是‘百忍精堂’之主不必考慮,關外巨盜‘不死邪尊’雖視財如命,容易收買,但此人人神共憤,諒必雷神也不敢邀其相助,至於驚虹閑雲野鶴一般,最是厭惡權利爭鬥,就更加不可能了。除此七人,若不成一幫一派,憑他三五個高手莫說找天君的麻煩,便是連我兄弟二人這關也過不了!”
南宮道:“這是自然,天下四衛之首的布衣衛上卿上衛兩大統領豈是一般人能對付的?”
布上衛道:“沒事當然最好,若真有意外,我們該當如何?”
布上卿道:“依你的意思是?”
布上衛道:“總在此地坐等也不是個辦法,若去‘月露城’求援路途不近,萬一天君遇險我等一時也幫不上手,可回去接應也有些不妥,能擋得住天君的人非一人可敵,若多去幾人接應那誰來照顧財神?”
布上衛如此一說,布上卿也沒有了主意,他自然知曉,財神為天城水宗之首,掌財帛,司用度擬算,盈虧,發俸等事,極為重要,大到募集人才,行兵打仗,屯田擴地,打造兵器,小到衣食住行,修養療傷,莫不用到財帛二字,而財神不僅懂得如何生錢,更懂得如何花錢,如何省錢。此前天城治下有多少人,有多少銀兩,打一場仗最少需要多少財物的支撐,這些財物運送的時間和費用等,以及糧草何時囤積,何時消耗,囤積多少最為合適等等皆系財神與戰神商議配合,井井有條,從未出過差錯,這也是天城歷任戰神與歷任財神的配合,更是戰神之所以稱戰神,天城之所以為天城的緣故,當然,他們做的遠比這些要多得多,可以說一旦財神有了意外,天君想重掌天城便永無指望了。他本不以謀略見長,想到此處,登時陷入左右為難之境,布上衛見他面露難色,便道:“我也是進退維谷,所以才想問問看南宮有什麼好法子沒有。”
南宮道:“接下來的路尚遠,只有財神傷愈我們才能走下去,天君重掌天城才有希望。天君若要出事此刻接應也是遲了,反正他們也不會放我們任何一人走脫,與其奔波於路上誤了財神療傷之機,倒不如在此處以逸待勞。”南宮一言,兩人微微點頭,南宮續道:“本以為天君不消個把時辰便能趕上,是以未向‘月露城’求援,此刻看來局勢難料,倒不如我們先由武功最低的人前去求援,援軍趕得來自然是好,若是趕不來我們也不損失戰力。”
布上衛道:“眼下似乎也只有這麼辦了。”
天君不在,眾人當中自然以財神為首,南宮看了一眼水中的財神,財神微微點了點頭,顯是同意南宮的安排。在場諸人之中布上衛,布上卿身為天君近衛武功自然不在話下,南宮文武雙全更不能離去,求援的任務便只能落在南宮的下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