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水寇

二十 水寇

不可一世的吳管家被抓了起來,於化文又吩咐牢頭把客船上的眾人放出來,大家這才知道他是錢塘縣的縣令,自然是一番感恩戴德。

於化文和林河二人在牢頭的帶領下來到了縣衙,縣中功曹史龐泰早就得到了消息,他連忙帶着一眾官吏恭敬的站在縣衙大門迎接。

江南四月的天氣,已經有了些許炎熱之感,明晃晃的太陽當空直照,樹上的黃鸝間或發出幾聲無力的鳴叫,路兩旁的樹葉蜷縮起身體,幾隻大黃狗躲在樹蔭下,不停的吐着舌頭乘涼。

穿着長衫大袖官服,帶着烏紗帽的胖功曹龐泰,正神色焦急的眺望遠方。許是天氣炎熱的緣故,他時不時用手絹擦着額頭上的汗珠,就這一會兒功夫,乾燥的手絹就已經變得濕漉漉了。

半個時辰之後,道路的盡頭,龐泰終於看到了於化文的身影,他肥胖的身子晃動了幾下,連忙高呼着跪下叩首。

“下官不知於大人到任,多有得罪,還乞恕罪!”

後面一眾官吏“呼啦啦”地跟着跪了下來。

於化文不惡而嚴地掃了眾人一眼,直視着龐功曹道:“我且問你,吳興所報,客船之上藏有殺人兇犯,可有真憑實據?”

“回稟大人……沒……沒有……”龐泰這次不敢用手絹擦臉了,任由汗水在額頭上凝固,順着眼角,臉頰,流到了脖頸,滴落到地上。

“沒有!”於化文的聲音明顯提高了幾分,聲音之中也夾雜了几絲寒意,“龐大人,你身為本地功曹,執掌一縣政事,上不思為朝廷盡職,下不思為百姓請命,卻任由臨江侯府一名下人擺佈,濫用職權,助紂為虐!你可真是個好官啊!”

龐泰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熱過,似乎自己身上的肥肉全部要化成了油水一樣。

“大人。”龐泰終於開口了,他拱着手,抬起頭,眼中悲戚道:“大人,非是下官甘願如此,實為不得已而為之。”

龐泰繼續道:“大人,上任臨江侯趙直,當時在洛陽只是一個普通士族,因舉家投奔先元皇帝,遂被封為三品縣侯,賞賜在這江南富碩之地,深得聖眷。”

“此任臨江侯是趙直的第二子,自趙直去世后,便橫行鄉里,無惡不作,錢塘縣前幾任縣尊大人,多次向郡里狀告,可皆如泥牛入海,沒有迴音。由此,臨江侯更加囂張跋扈,縣衙拿他毫無辦法。”

“而上任縣令錢大洪,更是和臨江侯沆瀣一氣,魚肉鄉里,橫行無忌,我一個小小的功曹史,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望大人明察!”

說話間,龐泰居然聲淚俱下,“大人既有整肅錢塘之心,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下官自當盡犬馬之勞,誓死追隨大人!”

於化文點頭道:“龐大人既有此心,確是極好,先前之事本縣暫且不究,還望大家洗心革面,將功補過,若是陽奉陰違,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眾人齊聲喊道。

龐泰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嗯,大家起來吧,給我做個自我介紹。”於化文淡淡道。

龐泰和眾官吏站起身來,龐泰道:“大人,不如進縣衙再行介紹。”

“也好”於化文點了點頭。

林河見狀,便抱拳道:“於先生……於大人公務在身,在下先行一步。”

“林壯士稍待。”於化文連忙攔住他,問道:“不知林壯士在錢塘是否有落腳之處?”

林河聽后,愣了一下,說實話,他還真的沒有落腳之處,而且身上的盤纏也被偷了,如若現在離開,還真得流浪街頭。

他尷尬的搖了搖頭,“沒有。”

“不如這樣。”於化文笑道,“本縣正要全力緝查水寇大案,如今正缺人手,還有用到林壯士的地方。你不妨且住在這縣衙之中,如何?”

林河苦笑一下,現在婚書丟了,他是進退兩難。回老家,沒法跟父親交代;去建康,空口白牙,人家桓溫知道你是哪根蔥。

所以,林河只得點了點頭,拱手道:“那就多謝於大人了。”

“林壯士客氣。”

於化文帶着眾官吏走進縣衙,林河緊隨其後。

除了前世在電視上外,這還是林河第一次見到縣衙。

縣衙的內部是一個院子,院落地上是大理石鋪成的石磚地,直通內堂中。內堂的上面掛着一個牌匾,寫着“親民堂”三個字,兩側的木柱上有一副門聯:“欺人如欺天勿自欺也,負人即負國何忍負之。”

走進內堂,便能看見正插在木槽內的廷杖,和靠在牆邊的“迴避”,“肅靜”牌。一張四方桌子擺放在內堂之前,上面放着一塊長方形的驚堂木。

四方桌的上面,一個“明鏡高懸”四個正氣凌然的方正大字,讓人見之肅然。

於化文緩步走到內堂中,坐到了縣尊之位上,一眾官吏恭敬的站在下堂。

龐泰把早已準備好的官吏花名冊呈了上去,於化文接過來,道:“諸位,我現在開始點卯。”

“功曹史,龐泰。”

“在。”

“主簿,蔣志。”

“在。”

“廷掾,伍天佑。”

“在。”

……

“門下賊曹,向禮。”

無人回應,於化文剛抬起頭,龐泰連忙走上前來,回應道:“大人,向禮於一年前已經辭官回鄉了。”

“一年前辭官回鄉?這一年的時間,賊曹之位都是空缺的?你怎麼不上報補缺?”於化文皺眉道。

“大人,非是下官不報,而是報了也無人受理,最主要的是,這個錢塘縣賊曹是無人敢擔啊!”龐泰一臉無奈道。

“為何?”於化文眉毛一挑。

“大人,實不相瞞,錢塘縣處於江南豐饒之地,且四通八達,百姓生活富裕,富商來往不絕,由此也引來大量的水寇,這些水寇常年盤踞於此地,常截來往船隻,令周圍百姓和做生意的富商苦不堪言。”龐泰搖頭嘆息。

水寇?林河眼睛一亮,驀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截船之人。

難道那蒙面劫匪和水寇有什麼關聯?

“為何不派人清剿?”於化文倏地站起身來,愀然變色責問道。

“大人,縣衙兵卒也是錢塘之人,多有親友為其所害,怎麼可能置之不理?可是,每次清剿皆無功而返。最後一次清剿,反而中了他們的算計,白白折了我們十幾個弟兄。”

“怎麼不上報朝廷懇請派兵?”於化文問道。

龐泰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報過,郡上曾經派兵來過。可是整個水域翻了個遍,連一個水寇的影子都沒見到。”

“為此,賊曹向禮挨了一頓板子。因此,在向禮辭官后,這個位置就空缺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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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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