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卷 四十三、
四十三、
原本,今日是重新開擂的日子,按理說應該由本地的官員上台講幾句場面話。但朝廷派了東廠、西廠、錦衣衛來鎮擂,又有六扇門神捕來維持,這些地方官員哪裏敢搶他們的風頭,於是便想請他們上台講話。
在離擂台的左側不遠處,建了一個觀擂棚,棚子四周皆有護衛,而在棚子裏,正是三方代表——東廠太監“順水推舟”李慶孫;西廠太監“前途無亮”吳昆;錦衣衛千戶“一間傾城”強堂靜。
此刻,三人正坐在棚子內喝茶吃點心,談笑風生。看樣子,誰也沒有上擂台主持的打算。
按理說,這是皇帝下旨重建的擂台,誰要是第一個上台講話,無疑是為他們背後的勢力爭光。
但現在的情況卻是,擂台上已經坐着個人,而且其實不弱。三人自問是散發不出這樣的氣場,真打起來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輸了淪為對方的笑柄,勝了也是慘勝,還可能被另外兩人半路偷襲,因此他們誰也不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地方官不知情,以為是有人先上台,惹得三人不高興了,越是便命差役將那人趕走。
那幾個差役一聽,立馬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原來,這幾個差役都知道擂台上那人,當日擂台倒塌,這人絕對佔了一半以上的功勞。
聽差役這麼一說,地方官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早聽說之前那擂台是因為受不了兩人的功夫而倒塌的,當時地方官並不信,他覺得人的能耐哪有那麼厲害,多半是當初建造擂台的時候,有人偷工減料。
今天見到正主,再加上眾差役一番添油加醋的說辭,不由得地方官心中沒底。
這下可怎麼辦呀,先不說誰能把這人趕下去好致詞,要是這人再狂性大發,傷了三位大人,就是把他一家老小全埋了,也不夠交代的。
地方官這裏心如火烤,底下看比賽的人可不耐煩了。這擂台到底開沒開始啊,要是沒開始,就趕緊說開場白;要是開始了,就趕快開打啊。
這一個人坐在這裏算怎麼一回事,難不成找人跟他比入定?要是這樣,上廟裏看多好,還能順道拜個佛,也用不着早起大老遠的到這兒來看。
要知道,如今不是秋高氣爽的九月,而是十一月。再過幾日便是二十四節氣的“大雪”,北方地區已見稀鬆雪花。
此時雖還沒到大雪,又處在南方,但這氣溫已不是一般的百姓能受得了。就算是一些江湖中人,也要多買一些酒來去去寒氣。
底下的百姓大聲叫嚷,除了對台上沒動靜的不滿,也是想調動一下全身,讓身子暖和暖和。
看到眾人這樣,地方官知道再這樣下去,棚內的三名大人也會不滿。但要他上去,他又不敢,只得站在台邊干著急。
最後不得不用盡平身力氣,高聲叫道:“各位父老鄉親,本官宣佈,平安擂重新開擂,有願意上台的請自便。生死狀自上台的那一刻起便生效,所以眾俠客打擂前請三思。”
說完這些,地方官便不再說什麼,任由那幫江湖人自行解決紛爭。
話雖說完,但一時間卻沒人上台。
這些觀擂的人,有不少在前次看到了擂台倒塌的全過程。早上來得早,看到戰天下已在擂台上坐着,便對周圍陌生人吹噓,當日擂台倒塌時,他就站在最前排,當時的情形是多麼多麼的危險。被這幫人這麼一說,都快趕上封神大戰了。
而且說這話的還不止一人,結果一傳十,十傳百,還沒開打,在眾人眼中的戰天下,已經是驚天動地的人物了。
再看戰天下本人,身穿無袖護身皮甲,下套黑色單褲,腳穿薄底快靴。就這一身打扮,什麼事都不用干,往那一坐,體質弱的看的就得打幾個冷顫。
地方官宣佈開擂約有十分鐘了,地下的議論不斷但還沒人敢上。
“我說,這人是不是凍死了?我早上來的時候,他就坐在那一動不動。”有人小聲的說道。
“看着不像啊,你看他那臉色,分明是紅潤有光,而非凍得通紅。要是死人,那臉上早就煞白煞白了,哪會像現在這般模樣。”
“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但就這麼乾耗着也不是個事啊,這麼冷的天,喝酒也不頂事啊。”
人群的另一處,“風流魔斧”焦振遠也有些坐不住了,提起精鋼大斧就要再次上擂去挑戰。可身子剛移動,肩頭就被人給按住了。
回頭一看,是“破空刀”郭光地。
“你幹什麼!”焦振遠不滿的說道。
“你幹什麼?”郭光地反問道:“你還嫌上次被打得傷不夠重,還想上去丟人?”
“你我在紫龍門已經沒什麼地位了,現在要是再不出手,那以後還怎麼混啊!”
“你以為出場拼一把,就能挽回什麼地位?你看那棚子裏坐着的,有東廠、西廠、錦衣衛的人,你要是上場打輸了,讓東廠、錦衣衛的人看了笑話,以後紫龍門同樣容不下你。”
“可不上場,同樣也沒法在紫龍門待下去。”
“待不下去就找下家,總比輸了求人收留的好。”
焦振遠的武功雖比郭光地高,但心思都放在風流場所,花花腸子可沒他多,現今的局面,也只能跟他混了。
“哈!堂堂紫龍門的焦振遠、郭光地,竟然打算另投他人,即便我是個瞎子,也看不下去了。當然,焦大俠是被打敗,走投無路才另謀高就,可就不知‘破空刀’是為何要反叛西廠。”
“你是何人,敢偷聽我們說話。”兩人說話本就小聲,但還是被旁人聽到,郭光地自是驚訝。
“我不過是個瞎子,閑來無事湊個熱鬧。可你們也知道,瞎子的聽力比一般人要好,就無意中聽到了。郭大俠聽我一句,不管是在誰手下做事,忠義為先。朝秦暮楚是沒什麼好結果的,我話已至此,望二位好自為之。”說罷,瞎子轉身便要走。
郭光地確實有他投之心,但又怕下家不待見,於是便想拉上焦振遠,好互相有個照應。
但看那瞎子說完后焦振遠的表情,似乎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他只是戰敗,回去最多不好混,還沒必要反叛紫龍門、反叛西廠。
可那瞎子說話的語氣,似乎是確定他郭光地已經叛走,下家還沒找好,消息絕不能走漏。
想到這,郭光地見瞎子轉身便走,連忙揮掌,刀勁隔空劃出,斬向瞎子的背脊。
哪知瞎子雖看不見,但早猜到他有這麼一手。郭光地剛出手,他便立即轉身,手中導盲杖一揮,一道氣勁打出。
半空中只聽一聲響,周圍無辜之人倒下一大片。
這擂台上還沒啥動靜,擂台下面倒是先打了起來。
接下破空刀勁的同時,瞎子也睜開雙目,露出了那一對黃玉雙瞳,正是“金眼火狐”勝起山。
被對方接下一招,郭光地就意識到中計了。
觀戰棚里坐着的三位大人,可不是京城派過來做擺設當大爺的,他們是奉旨前來鎮擂的。
什麼叫鎮擂,可不是看你打擂沒遇到敵手,上去把你打下去,好給別人機會。
打擂就是憑本事,人家有本事站在擂台上,你又憑什麼讓人家下去。
如果上擂台的是魔尊府的魔尊,又或者是魔門的魔聖,就算三人一同上,結果也是一同被打下去。
若是有在台上使暗器、用毒藥,惹得眾人不忿,自然也會有人上去教訓他們,也用不着三人出手。
鎮擂,就是專門對那些不守規矩,在台下鬧事的進行處置。
要是一般做小買賣的與顧客發生口角,又或者兩個看打擂的,因為支持的人不同而發生爭執,就由縣衙的差役去管。但像勝起山、郭光地這樣的人,就輪到三位鎮擂官了。
“誰這麼大膽,敢在皇家設立的擂台前鬧事!”說話的聲音很是尖銳,即便不以丹田真力發聲,也能傳出二里多地。要是站得近些,就如同拿兩塊生鏽的鐵在耳邊來回摩擦一般。
李慶孫話剛一說完,那周圍的護衛如得了令似的,各個手持長槍,將郭光地、勝起山兩人圍住了。
一個戰天下,讓三各鎮擂官不敢動,但這兩人鬧事可算讓他們找到機會彌補一下剛才的面子。但見三人施展輕功,轉眼便來到二人面前。
其他人不認識郭光地,吳昆可是認識的。
一見鬧事的是郭光地,吳昆氣就不打一處來。現在三方都互相盯着,東廠、警衣衛手下的人不鬧事,就你郭光地有能耐。
心中氣得想殺人,但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
“你們是何人,敢在此鬧事?”不待兩人開口,吳昆搶先開口,以避開嫌疑,之後的事在見機而為。
“小老兒是個沒事閑逛的瞎子,無意中聽這位大俠說台上之人不怎麼樣。這我就不信了,要是那人沒能耐,敢在天下英雄,尤其是三位大人面前第一個上擂台?結果我們因意見不合,才起了爭執,郭大俠年輕氣盛,一時沒忍住,這才出手教訓在下。在下想,如果郭大俠上台挑戰,一定能大獲全勝,讓我心服口服外帶佩服。”
“若是這樣,你上台挑戰就是了,何必為難一個瞎子。”聽瞎子說完,強堂靜便沒好氣的說道。
其實,三人都看得出,那瞎子實力不弱,甚至還在他們三人之上。
但一來,郭光地挑釁在前;二來,百姓都同情弱者。
三人雖名聲不好,但也沒必要再往自己身上潑髒水。
“強大人說的極是,你如果不服,大可上台挑戰,何必在此欺負一個瞎子。”強堂靜這邊說完,吳昆那邊就接着道。
他知道,此時強堂靜、李慶孫雖不知郭光地的身份,但以東廠、錦衣衛的情報網,很快就能查出他的身份。與其這樣,不如先逼着人上台。如果郭光地勝了,那麼話語權便在自己身上;如果郭光地輸了,便作為一個棄子。
郭光地此刻也被逼的走投無路,若是不上去,便落人口舌西廠也不會放過她。若是上去,自己連焦振遠都打不過,更何況是這個戰天下。
但他現在不僅要上台,還不能敷衍了事。因為瞎子的話很明顯了,如果不全力以赴,他便將自己準備背叛西廠的事說出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成為了棄子,就只能任由他人擺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