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變萬化的事件 (二)

第五章 千變萬化的事件 (二)

?正如星月家和南楚帝國猜測那般,龍氏與雲霧確實達成聯盟,合縱連橫。只是他們並未猜到的是,龍氏和雲霧不是近日聯盟,而是早在幾個月前,在雲霧到東淄時便聯盟了。

東淄東邊群山連綿,懸崖瀑布高掛,雲騰霧繞,除鳥羽蟲獸外,非一般人能穿過這片險峻的自然生林。

越危險的地方往往越是安全的地方。

某一處懸崖峭壁上,人工鑿出的洞穴里搭建了一座寬敞的木棚,護欄兩邊的長椅上坐滿人。個個都是如玉如花的面孔,年輕貌美,放在哪裏都不會被世俗淹沒。只是他們的臉上都是相似的冰霜覆面,難見喜色,唯一不變的是憂色。

洞穴寒冷,沉默不語的眾人顯得氣氛死氣沉沉,冷得刺骨。

終於,不知多久的沉默被打破,其中一人說了話——

“要救梅月寒。”

“不能救,他可是被押在龍威的手中,任誰也不能從龍威的手裏救出人的。”第二個聲音接觸而來。

那第一個聲音又響起:“若是不救,花姐和小月就生死未卜。”

“既然如此,何故堅持許久。”第三個人起身站到眾人中間。

眾人將目光投放在第三個人的身上,若是眼界高的就會發現此人跟在場的其他人都有點不同,因為他的身上有種儒雅的書生氣度,是浸淫書道的公子。認識他的人稱他為師尊,而十分熟悉他的人則稱他為子慧。

沒錯,他是儒家的五傑之一,是洵傅子的弟子,也是龍氏跟雲霧的一位友人。

今天,他和龍氏雲霧齊聚,正是為了營救梅月寒而談論。

梅月站在他的左邊,一直不說話,讓人很容易以為是個鐵做的人。

“子慧,我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要我們去救梅月寒,除了樂毅所說的危險,我們也有自己的顧忌。”第一個聲音的主人娓聲道來,這是個女聲。她坐在洞口邊,身後靠着的欄杆外就是萬丈懸崖,不過她不在意山高險峻的危險,只是定定地看着言行一。

“看,苗女也這樣說了,這事一定不靠譜。”急躁的第二個聲音再次躁起,他就是上面被女子稱為樂毅的勇士。是個力大無窮的壯男,塊頭大,力氣大,聲量也格外響亮。這一聲說的震的他身側的人很是不滿。“苗女說的沒錯,但你的嗓門也太大了。”那人憤懣地推了一把樂毅,揉了揉耳朵,對中間的公子說:“子慧,我們的苗女說的很對,且不說龍威將軍是什麼人,光是面前的人我們龍氏就不能相信。他們是什麼人?他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組織,跟這類人聯盟,我覺得風險很大。”

言行一微低頭,聲音低沉卻也響亮,“諸位說的是,畢竟龍氏一族與雲霧有過仇。眼下是非常時期,要大家暫時放下仇恨來共同完成一個不可能的事情,確實很難。”

“子慧不必如此,這事關我們龍氏一族的名節,我們不能不提防苟且一輩。”那女聲又響起,是名叫苗女的女子。她扶着欄杆吃力地站起來,身子倚在柱上,斜視一眼身後的萬丈懸崖,這才把視線放在對面的那群人身上,冷言道:“龍乾大哥的仇是我們一生不能忘記的傷痕,而梅月是殺人真兇,要我們與他合作確實很難。”

“苗女,妳傷還沒好,先坐下吧。”樂毅放低聲量,站到身側之人的另一邊,靠近苗女的身邊,安撫她幾句。他身側的那人這下不僅嫌他嗓門大了,還嫌他重色輕友了。“白凡,你到一邊去,一身騷氣別熏着苗女。”樂毅嫌棄地推開那人,獻殷勤地對苗女噓寒問暖。那人一聽他這話,氣得胸膛顫抖,一番數落彈珠一樣從口中跳出:“好你個見色起意的樂毅,是兄弟的酒跟我去救梅月寒,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現場這麼多人看着呢,樂毅一個大塊頭都不知道羞恥為何物,就算喜歡人家姑娘也不用在眾人面前赤裸裸地表現出來。更何況,現在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嗎?這是在談正經事。白凡最嫌棄樂毅的地方就是不要臉。

白凡算是龍氏里最熟悉樂毅的人,打小就相識的二人比親兄弟還親,但他們一個強壯結實,一個苗條瘦成猴子。截然不同的兄弟,性情脾氣卻相似一類,都是歡快洒脫的直白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哪怕在嚴肅的環境下也會脫線的鬥嘴絆架,似乎不在乎漫天的麻煩。

苗女秀眉一挑,唇角扯了個好看卻意外冰冷的笑,纖纖細手一伸,再一翻,樂毅的胳膊卡蹦一聲,脫臼了。疼的他呲牙咧嘴地跳腳大罵白凡坑兄弟。

“喂!卸你手的是她,不是我!你沖我發火幹嘛?自個撞南牆撞的一鼻子灰別怪在我頭上。”

白凡單手叉腰,另一隻手又氣又無奈地指着抱頭痛叫的大塊頭,想接着罵下去,但瞥見苗女含笑帶冰的神色,識趣地放下手,偏頭去問子慧。

“子慧,你接着剛才的話繼續說吧,我們這些粗人和細人都會認真聽的。”

“但願如此。”言行一微笑。

氣氛從輕鬆又轉為肅穆,所有人都靜靜地聽言行一說話。

“半年前,我聽到消息,原景帝自殲滅龍氏一族后,就命星月家實行登仙計劃。星海月樓四個月前出現在東淄西岸,正是這項計劃的起步,他們打算藉由星海月樓航海去,海外尋找傳說中的仙島。本來這件事與我們無關,但事有反常,發生了一件事。”

言行一將目光投在一直默默不語的梅月身上,鐵人面無表情地開口說話了——

“梅月寒幾個月前潛入帝國內部,一直小心翼翼,不曾被人發現。但在四個月前,也就是星海月樓出海時,他與我們失了聯繫,從此沒了消息。多日前,帝國那裏秘密押送一位犯人,直接到這裏,轉手交給皇甫琰手中看管,至今不知那犯人是誰,在何處。”

“這件事據說驚動了太子。”言行一接了話,看着龍氏一族的人,說道:“從被抓的時間、看管程度和如此秘密的關押來看,這名犯人一定是失蹤的梅月寒。”

“梅月寒是雲霧的人,就算救也是他們的事,為何找我們幫忙?”苗女問。

言行一不說話。

苗女繼續問:“子慧,你說我們若是救了梅月寒,就有機會去救花姐跟小月,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有小月的消息?”

“當然沒有。”言行一搖頭,在樂毅準備發怒時又說,“可梅月寒有。”

苗女和白凡等人一怔,集中精神聽他絮絮道來:“月寒最後一次跟我們聯繫時,他傳給我們的消息是‘星海月樓’和‘朧月’,我想,他一定在那艘船上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會被抓,若是想要知道的更多,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救把他救出來。”

朧月兩字一出,猶如雷霆自天而落,將在場的唯一的男孩整個貫穿,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苗女大姐,小月她在那船上,我們去救她吧!”男孩不過十三四歲,激動地拉扯苗女的胳膊,像是得知重要的珍寶,迫切地想要找到它。

樂毅一掌打掉男孩的手,吼道:“岷玉!你苗女姐姐的傷還沒好,你這麼拉她會讓傷口開裂的。”

“夠了,樂毅。別凶他。”苗女用另一隻手輕輕揉着受傷的手,面色有點兒白。她的手受過重傷,若不是救治及時,怕是廢了一隻手也說不定,所以樂毅才會如此緊張。剛才男孩一時激動,用力有點兒大,確實扯得她胳膊骨頭作疼。

男孩名為岷玉,被長輩呵斥后低落下頭,失落的情緒久久纏在身上,不消不散。

苗女見他這般,心頭一陣酸楚,不顧傷痛,她伸出拉着他的手,柔聲道:“岷玉,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不能冒然救人,否則不僅會讓我們陷入危險,很有可能也會讓小月有生命危險。你一也不想她有任何危險,對吧?”

男孩頭低的更低,攥緊的手背上青筋突起,像在隱忍什麼艱難的抉擇。

苗女見他不語不動,猶自嘆氣搖頭,起身站到梅月面前。面對這位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兇殘男人,她沒有面露懼色,而是無比鎮定沉靜地看着他。

“雲霧向來只收錢做買賣,殺人做事不過頭點地,雖然很厭惡你們的做派,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你們向來說一是一,交易一旦達成就會照實完成,這樣的信諾在江湖中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我們決定,幫你們救出梅月寒。”

樂毅睜大眼睛,有些束手無措地看着苗女。他並不相信雲霧,尤其是梅月還殺了她們的老大,這事在心裏是一個結。言行一的那個計劃聽起來就很瘋狂,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抱着反對的表態堅決地不跟仇人合作。

但他不曉得,這合作他同不同意都無關緊要,因為事到如今,雲霧和龍氏一族遇到相同的困難,同一個敵人,他們只能聯盟才能有機會博得勝利。

苗女知道這個決定會讓同伴有所顧忌,儘管她做了最好的打算,但也沒有比如今的合作更有用。

“樂毅,這個決定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我們按照子慧的方法,就先放下仇恨和他們救人吧。”她面無血色,蒼白的臉上有着俠士之氣。同伴們事到如今也別無選擇,只能賭一把了。

白凡沉重地拍拍兄弟的肩頭,寬慰幾句,“老兄,別擔心。我相信子慧,他敢撮合咱們,就說明他有把握救人,我們姑且先相信他們一伙人吧。”他這兄弟重情重義,恩怨分明,卻是個沒腦子的。一向認死理,若不是這麼多年有苗女在,恐怕以他這粗魯的性子,在江湖上不被仇家追殺也會被一張嘴害死。果然,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句話就是用來形容這沒腦子的樂毅的。

一旁的子慧見雙方都有了表達,眉頭舒展,俊雅的面容露出一絲淺笑。看來事情達成了,他心頭懸着的石頭此刻悄然無聲地落下。籌謀了幾月,一直想着如何撮合雲霧和龍氏,如今最難的部分都已達成,那接下來最不可能的那件事也有望實現了。

“我們的聯盟是建立在彼此的利益上,這次合作也只是臨時的,待事情一過,我們還是敵人。”梅月磁性的聲音突然壓在龍氏一族的人的頭上。樂毅溫怒着臉色,連身側的白凡也對此不悅。

苗女一身俠女勇氣,頂住男人有意釋放的迫力,字字誅句:“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會記住你對我們龍氏所做的一切,所以今時我們達成的聯盟並不算什麼,我們也不會記掛在心,想必你們也是這樣想的。”

梅月墨眉平展,剛硬的表情算是贊同她的話。

“既然交易達成,子慧,你這下該說出你的計劃了吧。”一道女聲這時響了。而苗女在原地,並未出聲。

梅月的身後走出一個女子,她紅衣緊身,眼中帶媚,神色有姣,像一抹濃重的艷彩,衝擊所有感官。與苗女不同的是,她周身上下張揚着女子的囂張,美與烈兩種極致碰撞后激發出的不單單是驚艷,更是一種美麗的毒,刺中了就會死的毒。

從剛才開始,璃魅就一直注意着龍氏中唯一的女性,那個苗女長得杏眼桃腮,清麗精緻,一看就是清純剛烈的俠女,性子不必她傲多少。不過她討厭有女人一直盯着梅月大人看,這讓她心裏不舒服,想放毒折磨死對方。但梅月大人需要他們龍氏幫忙,這女人她暫且放過,反正以後有機會弄死。

璃魅聽了見了龍氏一族的糾結與爭吵,這下他們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她很想知道子慧先前提及的那個不可能事情。

“璃魅說的是,大家都作了決定,我也該把我的計劃告諸各位了。”

言行一從衣袖裏抽出一個捲軸,放在桌上鋪開,上面繪畫著是一座城的地圖。

“梅月寒被龍威將軍秘密關押起來,東淄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所以這張地圖是東淄及其四周的全貌,要想找出關押的地點,必須知道皇甫琰會如何處理犯人。”

話音剛落,梅月的手指指着地圖一角,淡淡地說:“這裏是太子和皇甫琰的住處,我記得他們之前是暫住在儒家的。”

“是這樣沒錯,不過後來因為二皇子強烈要求離開,他們都暫居於靠海的將軍府中。那是龍騎衛將軍的府邸,也是東淄城中最森嚴的地方,皇甫琰在那裏安放的兵力不必西岸少。”言行一平靜地看着地圖,思緒在腦中飛速盤旋,似要找到突破口。

“皇甫琰是征戰沙場的少年將軍,龍騎衛將軍是他麾下大將,實力不容小覷,再加上一國太子也在,他們三人想關押一個人不讓人找到,太容易了。對我們而言,想找到梅月寒太難。不過若是噩夢從太子和皇甫琰的角度去想,也許會有什麼發現。”言行一專註地想着,說道。

梅月望着專註想問題的言行一,來了興趣,問他:“從別人的角度去想?子慧什麼時候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言行一聞言一怔,抬頭看他,很習慣地回答:“是一個朋友教的,他說要想知道別人在想什麼,不若把自己想像成那人,這樣也許會想出什麼,不過這方法他也是從朋友那裏聽到的,說什麼是換位思考......對了,我怎麼沒想到這種可能。”言行一眼中閃出光彩,他好像想到了什麼驚奇的事,手指劃了一下,停在圖上某處,說道:“這裏很有可能是關押地點。”

眾人聞之,齊齊伸頭看去,他手指指的地方是一片樓閣畫樣,旁邊標註着“螺玉街”三個描紅小字。滿圖畫樣,各樓各市各街在紙上纖毫畢現,殊無遺漏,他在紙上指出的是個最不可能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一時間,眾人神色各異,互相看了看后,又齊齊地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花街?你在開玩笑吧。”梅月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分。

“你看,連你都覺得都不可能,還有誰能想到有人會把犯人關在這裏。”言行一淺笑,“二皇子最不喜世俗理念纏身,經常夜眠花樓,太子卻對他不聞不問,只派了護衛暗中保護他。我聽說他為了玩得盡興,在幾個月前就買下一座青樓,幾乎每日每夜都呆在裏面,太子對此也沒什麼反應,這不是很奇怪嗎?”

“有何奇怪?我看子慧你才奇怪。哪裏不指,偏偏想的花街上去。我看你是想到別的地方,藉此機會表現你男人的需求,是不是啊?”白凡在旁邊擠眉弄眼,玩味的調侃當代有名的賢士。

苗女瞪了白凡一眼。“不許胡說,子慧不是那種人。”

白凡無所畏懼地聳聳肩,樂毅拿手肘頂了他一下,兩兄弟心照不宣地狡黠地笑了笑。

梅月低頭注視“螺玉街”這三個字,腦中浮出以前關於二皇子的各種傳聞,不多時,他說:“或許子慧說的不錯,最不可能的往往是最有可能的。”

“你們的意思是,皇甫琰和太子會把好不容易抓到的姦細放在二皇子那裏關押。這不可能!”白凡覺得他們兩個在異想天開,二皇子是誰?那是出了名的玩世不恭,不成氣候,太子怎麼可能放心地將犯人放在他那裏,這太不可置信了。

言行一嘴角向上揚,深不可測地說:“或許太子就是這樣想的,與其找個讓所有人都能想到的地方,還不如找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來關人。恰好二皇子就是最佳的選擇。呵,誰能想到,英明神武的太子會把一國姦細關在不務正業的弟弟那裏,這個掩人耳目的方法真是高明。”

“原來如此,虧我還在想他們會不會把人關在天牢地牢什麼的,或者是將軍府那裏。沒成想,他們會把人關在花街。這皇家人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關個人而已,費這麼多彎彎道道的東西,不嫌麻煩嗎?”樂毅這才明白過來。

言行一抬頭望向千山萬水的天地,眼中倒映出一個人的身影,“也許,我們可能要找個人來幫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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