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寒冬
姜妍突然多了這麼多自由時間，除了和丫鬟們說笑做針線加強同事關係，自己練練字，到林黛玉那裏轉轉，也沒什麼事可做了。這天送走寶玉后，姜妍盯着靠在火盆邊的懶貓看了半天，準備綉一條以貓為圖案的新帕子，她已經無聊到這種程度了。
本以為放假休息了，誰知道今年天這麼冷，這才剛十月份呢，就恨不得每天縮在屋子裏，根本不想出去玩。這麼些天她就出過一次榮慶堂，偷偷溜出賈府買了四套棉衣給大丫。
好在她現在份例上來了，每個月的木炭夠用，而且寶玉是這府里一等主子，沒人敢推遲甚至剋扣他們的炭。聽陪探春過來請安的待書向她抱怨，她們每次都要派人去催，柴炭房那邊才肯把東西送來。迎春那邊更慘，主子的他們不敢怎樣，那些小丫鬟的炭都被換了，一燒就滿屋子煙，桌上床上都是黑灰。迎春那個性子，向她告狀也沒用，她只會讓丫鬟們到她屋子裏取暖。還是司琪帶着人到那邊鬧了一回，才讓她們不敢再欺負人。
姜妍有些奇怪，“前些年也沒這些事啊？雖然有時候炭分量會有些不足，但也不會這麼過分。”
待書是家生子，家裏有人在府里當差，消息倒是靈通些，“聽說今年送進來的炭少了，偏生今年天又格外冷，挪來挪去都不夠用，採辦的只好去外面買，誰知各家炭都不夠用，這個時候好炭早就賣完了，只好買些浮炭煙煤的湊數，好歹沒有凍着人，只是柿子挑軟的捏，略和氣的主子身邊的小丫鬟們就倒霉了。”
小丫鬟們最大不過十三四歲，小孩子肺嫩，這麼熏着都受不了，可是比起受凍，她們寧可被煙熏。
這沒炭實在是沒辦法，左右都得有人用差的，姜妍讓她們在屋裏多放幾盆水，最好用濕帕子罩在火盆上，好歹能吸收一些。只是治標不治本，總得讓煤炭多起來才行，姜妍想了半天，總算是讓她想到一個辦法，就是製作蜂窩煤。
她知道怎麼做蜂窩煤還多虧了以前看的一個綜藝節目，節目組為了折騰嘉賓，也不知從哪翻出這些久遠的東西，搞了一堆煤灰一堆泥土讓人製作蜂窩煤。在姜妍印象里，還是小時候她奶奶用過煤球爐做菜燒水，她以為節目組瞎編，就上網查了查資料，現在還記得也多虧這個製作起來實在是簡單，就是煤灰、黃泥、水混合，再用模具壓緊脫模晒乾就行。
不過她現在身處內宅，也沒處找材料，便用自製的羽毛筆給謝景行寫了封信，把她知道的關於蜂窩煤和煤球爐的資料都寫了上去，還畫了個圖。比例她忘了，不過想來也不是問題，他們家的工匠可以多試幾次，重點就是那個圓柱狀打孔的模具而已。
這東西賣的話價格也不高，慶安侯府估計也看不上這點錢，就算是她欠他一個人情吧。
第二日寶玉上學后，姜妍借口找王熙鳳處的蓮兒玩出了絳雲軒，到無人處翻牆而出，裹好斗篷兜帽直奔石虎巷而去。她不知道謝景行在不在家，前陣子他說自己被他父親扔到京中大營去了，他們家的門房也不認識她，乾脆還是到之前去過的房子讓人傳話比較保險。
她到了石虎巷的宅子，管事的親自迎了出來，雖然他覺得姜妍穿着打扮都很平常，但他可是見過自家公子對這位姜公子的重視的，上次聽說姜公子來了，急急忙忙就從侯府過來，知道他還沒起，也不去催，反而自己在外面等了半個時辰。公子的朋友他也見過不少，什麼時候見他這麼有耐心過，這位姜公子他可一定要奉為上賓，說不定他在公子處說兩句好話，自己就得提拔了呢？
姜妍也不進屋裏去折騰人了，在門房裏就把信給了管事的，請他儘快把信送給謝景行，裏面的事可耽誤不得。不然磨蹭一下，冬天都過完了，蜂窩煤可就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管事的連聲答應，保證今晚就送到謝景行手裏，姜妍本想給些錢意思一下，可惜囊中羞澀，她那點錢人家堂堂慶安侯府的管事估計還看不上，只好再次向他道謝。
掌燈時分，謝景行從京中大營回來，正想先去洗個澡去去身上的灰塵，永安進來稟報石虎巷宅子的趙管事有姜公子的事回稟。
永安步光兩個當事人是知道姜妍的身份的，平時也幫着她打掩護，知道姜妍有事找公子，便讓他先告訴自己。趙管事難得有機會面見謝景行，哪肯就這麼回去，怎麼也得露露臉啊，一口咬定姜公子吩咐要親自交給公子。
永安對姜妍的神奇之處也是深信不疑的，別的不說，就他每次陪公子去榮國府，姜妍都能準時出現。他一聽這事情好像還挺重要，一見謝景行回來就上去稟報了。
謝景行停住往澡房走的腳步，轉身往書房去，“讓他進來。”
趙管事忙不迭的快步走進書房，跪地請安后，雙手遞上他一直藏在懷裏的信，“姜公子吩咐儘快將信交給公子，奴才不敢拖到明天，打擾到公子休息實在是奴才的錯。”
謝景行一面打開信封，一面隨口回他：“這算什麼錯？你按姜公子的吩咐做事，我還要賞你呢。”
姜妍的信字數也不多，他兩眼就看完了，但是裏面的內容卻讓他皺眉沉思了起來。
等他回過神，見趙管事還等在下面，笑道：“這次算你立了一功，永安，去跟李管家說一聲，看府里有什麼合適的位置把他調回來吧。”
說完衣服也顧不得換，鋪紙研墨把姜妍信中關鍵之處抄寫下來，拿着紙匆匆往外書房而去。
趙管事一臉茫然的跟着永安去見了李管家，他就跑了一次腿，目標就達成了？雖然他是打着這個盤算才奉承姜公子的，但這速度也太快了吧？姜公子真是他的福星啊！
謝景行到外書房時，慶安侯正準備用晚膳，見他一臉風塵的進來，奇道：“怎麼今天不先去沐浴了？你一天不折騰我都不習慣了。”他多年在軍中，對小兒子的講究一向不以為然。
謝景行和他父親向來沒話聊，聞言也不接話，只是淡淡道：“我有事情想請父親幫忙，請父親將西山附近的莊子借給我一段時間。”
慶安侯想了想道：“你要做什麼？今年天冷，西山那邊的莊子正忙着加緊燒炭做煤餅，沒空給你折騰。”
“我也正是要做煤餅，”謝景行道，“我從書里看了一種煤餅的製作方法，不僅燃燒時間更長，無煙無味，而且比以往的煤餅用煤更少。”
慶安侯皺眉，“那些文人雅士的香餅你自己在府里做做就行，哪用得着莊子，別胡鬧了。”
謝景行直接把紙遞給他，“父親請看，這煤餅所用皆是低廉之物，使用也方便，若是成功必將對百姓有益，並不是我一時胡鬧。”
慶安侯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接過紙看了看，發現確實是便宜之物，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便應了他，不過，“這些事你讓下人去辦就是，你還是得給我按時去軍營！好歹也是個武騎尉，也得以身作則，不可讓人看了笑話！”
轉眼寶玉上家學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進入冬月，氣溫直轉急下。姜妍越發不愛出門，連前院都不想去，只躲在絳雲軒里烤火。她又不是主子或者得寵的丫鬟，有個大毛衣裳防風防雪的，棉衣雖厚在這樣的天氣裡外出也是有些勉強，好在寶玉不在家，沒人要賞雪賞梅的，她做完日常工作天天在屋裏也沒人說什麼。
蕙香從外面進來，搓着手靠近火爐，“這天氣可真冷，我就去了外面一趟，手都要凍僵了。”
姜妍倒了杯熱茶給她，“快暖暖身子，這天你出去幹什麼？沒得受罪。”
“我不是聽到前邊動靜，以為寶玉要回來了嗎？”四兒抱着茶碗喝了一口，“幸好現在有了這個爐子，不然咱們還得去前邊茶房拎水，太麻煩了。”
可不是么，以前丫鬟們都是茶房那統一提供熱水，一則距離並不遠，二則也是為了安全考慮，防止走火。可是今年這個冷天實在讓人受不了，而且現在外面新出了一種蜂窩煤，配合著爐子用更方便，賈府里便都換上了。姜妍藉著泡茶這個事，還給她們院多要了一個放自己屋外使，她自己熱個菜啊湯的也方便。
要她說謝景行的效率還真夠高的，不過一個月，外面便有了大量的蜂窩煤賣，這天氣看來要持續幾個月，發愁炭囤少了的人可不是少數，一見有煤炭賣，便都跑過來詢問。本來見這種新出的蜂窩煤還有些猶豫，看了使用效果，立刻幾車幾車的往回拉。榮國府也是其中之一。雖然主子們是不用的，但茶房暖房等處都可以換這種，省下來的炭給下人們使，或者直接就用它取暖，總比煙煤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