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賭命
明夷緊緊盯着儲伯顏：“伯顏，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對胤娘還有……”
“絕對沒有！”儲伯顏說得斬釘截鐵，也絲毫不逃避明夷的眼光。
明夷信了一半：“那你為何去？她有沒有求你放了她？或有其他要求。”
儲伯顏回道：“我去營寨為西市挑選新的武師時候，想起她。其實我想了很久，她的所為我不會原諒，也不再存情。但想想，她沒能得償所願，被禁閉在此，咎由自取，也算各有因果。不過我還是想見她一面，想問她一些事。我鬼迷了心竅，無論如何要求花大哥讓我見她一面。”
明夷沒有追問儲伯顏想問的是什麼。這是儲伯顏第一次墮入情網，想問的，她猜得出。也就是那些，有沒有一刻真心，或為什麼要選中自己，欺騙自己。這些根本不會有答案的問題，對於旁觀者而言，十分愚蠢。但人在其中，無法理性看待，確實偏偏要問出個所以然。
儲伯顏有些羞赧，或許是想起自己那一回愚蠢的問話。
“她教你這些，換了什麼？”明夷不想意氣用事，也無心再責怪他，淡淡問道。
儲伯顏細細回答：“她見到我，先是哭求，希望我放她出去，看我毫無鬆動的意思，也就不再假裝，說了些極傷人的話。那些話我也預料到過，只是親耳聽，仍如五雷轟頂。”
“嗯。你現在想明白了，不為所擾，比一切都重要。”明夷輕輕拍了拍儲伯顏的肩膀，以示安慰。
“後來她突然轉了話鋒，開始說我地下市場的問題，和胡商打交道的道理。說得有條不紊，切中要害。我正為這些事所煩擾，當然就被吸引住，希望她能繼續說下去。”儲伯顏應道。
明夷點了點頭，心知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胤娘雖聰明，但有其局限，她反應快，適應性強，頭腦靈活悟性高，但畢竟經商經驗有限，少見世面，更談不上智慧。能說出讓儲伯顏欲罷不能的計策，不是她的小聰明能做到的。尤其是胡商的事，江湖人要比她懂得更多。
別忘了，跟她一起被軟禁的，還有葉炘。雖不在一處，雖二人被嚴加看管無法脫逃，以葉炘的腦子，輕而易舉可以說服看管者幫他在二人之間互通信息。而葉炘，從杭州到長安，跟胡商打交道的機會格外多。
這些，恐怕就是葉炘教她的。即便這回儲伯顏不來，這些計策，也會變成信箋，有一日出現在儲伯顏的案頭。
“你去了幾次？”明夷問道，“上一次是何時？”
“兩次。”儲伯顏回道，“已經十日未去，我覺得這麼做師父一定不高興。知道師父快回長安時，我便不敢再去了。”
“給了她什麼？”明夷知道無論如何儲伯顏都不敢放她出來，但被利用傳些消息倒有可能。
“她第一回只是要我送些面脂和乾淨衣裳去，說不想如此污糟。”儲伯顏回道，“我便托花大哥去做了。”
“第二次呢？”明夷追問道。
儲伯顏有些心虛：“她要我去城南書院送封信，我當時先應下，想着我不做也無人知道。”
“所以你十日未去，恐怕不是怕我知道，是怕無法給她交代吧。”明夷冷哼了一聲，伸過手去，“信呢？”
儲伯顏連忙回道：“我收在房裏，立刻去取。”
他小跑着回自己卧房，再回來時，頭上細細密密滲出了汗。
明夷取過信封，上面有胤娘二字。打開，裏面是一張白紙，直接將白紙攤在了桌上。
儲伯顏瞥見，大驚失色：“難道是有人潛入，換了這信？”
“你沒打開看過？”明夷問道。
儲伯顏搖頭：“沒有，我……不敢看。”
明夷看他神色落寞，隱隱不忍。說得如何瀟洒，他心裏被胤娘傷得不輕。終究還是因為迷戀太深，到現在，還是怕觸碰到更多關於胤娘的底細。
“應該沒有被換過。內容不重要。只要你送去了城南書院。她的目的就達到了。”明夷把信細細碎碎撕了，“她曾經背叛過她的舊盟友，如此去，是表示求救，願再次為他驅使。你送去，便代表她的失蹤和上官幫派有關。那麼，救她的人自然會摸去上官營寨。”
儲伯顏擦了擦額上的汗：“幸好我沒有送去。”
“送去也沒關係，她已經是個棄卒了。”明夷冷哼一聲。
胤娘是病急亂投醫，願意再次為麗競門賣命。莫說現在凌占筠與她已經恢復了“父女”的關係，不會輕易動她身邊的人。即便不是，麗競門最重的是“忠”，一次不忠終生不用，她這封求救信，很可能引來的不是救星，而是殺手。麗競門曾經用過的人，不能落在別人手裏。
儲伯顏心有疑惑，不敢問，知道自己已經做了錯事。
明夷看了看他，將他生意經的冊子拿來，翻了翻，倒沒什麼問題：“這些你可以繼續用，但別再去了。有什麼問題，隨時來找我。馮桓也快回長安了，有他帶着你，很快會比我更強。”
儲伯顏看明夷沒有再責罵他，鬆了口氣，聽到馮桓回來，喜出望外：“那太好了，西市這邊的事務，便能有人管。”
“別想。你做得不錯，繼續做。”明夷揉了揉眉心，還有些事，她想不清楚。只可惜馮桓不在，否則與他一說，便能通透。
“你去忙吧，我坐會兒。”
聽到明夷這大赦，儲伯顏鬆了口氣，退了出去。
明夷拿着手中的茶杯，輕輕撞擊茶碟，發出脆響。
既然這些生意門路是葉炘指點胤娘說的，那麼，極有可能這封求救性也是葉炘的主意。
胤娘並不清楚麗競門有多可怕。
但葉炘一定知道。
那麼他給出這封信，恐怕不是讓人來救胤娘，而是引人來殺她。
是啊，麗競門要救個人，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並不會引起大的波動。人被救走後，花子賢一定會加強對葉炘的守衛。
殺人，可就不一樣了。如果人在眼皮子地下被殺了，上官營寨那些武師，雖是莽夫，但不是屠夫，少見鮮血，難免人人自危。甚或會有消息外泄，引來官府。無論如何，上官營寨必亂，亂，則葉炘就有機會了。
他只是隨便的，用胤娘的命，賭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