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劍神戰道神
沉霜奉命事了,也不再作弄江楓,起身就欲告辭,卻忽然被流雲無跡叫住。
流雲無跡對江楓道:“你如今未入劍境,猶需自修鍊劍氣而始,之後時日,你除破甲訓練外,可常與沉霜切磋。”
江楓意外地看向沉霜,問道:“沉霜姐姐也是劍修?”
沉霜搖頭笑道:“我不通劍道,又怎敢在真人面前班門弄斧?”
兩人同時看向流雲無跡,流雲無跡無奈道:“你們幾個丫頭,總跟晴兒那個瘋丫頭學着胡鬧。”
他對江楓道:“沉霜雖不是純粹劍修,但已入劍境,劍舞天下無雙,劍氣修鍊更有獨道之處,小姐曾親自為其題詞‘一舞劍器近’,你隨她學習,斷不會誤你。”
江楓大喜,對沉霜抱拳一禮,俏皮道:“那便勞請沉霜姐姐多加指教了。”
沉霜輕輕挑了一下江楓的下巴,沒好氣道:“知道姐姐有用,連膽子都大了,竟敢調笑我,怎麼,不怕與姐姐親近了?”
江楓靦腆一笑,沉霜無奈一嘆,向流雲無跡恭敬一禮道:“既得流雲大人青睞器重,奴婢又怎敢推辭?”
既得沉霜應允,江楓亦是喜出望外,同向流雲無跡合手一禮。
流雲無跡擺擺手,江楓重新坐定,沉霜則辭禮告退。
流雲無跡外表冷漠,貌似不近人情,但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反而是文府中最為寬容的人,若否,沉霜也不敢膽大妄為到在他面前如此隨意。
景新閣內轉眼又只剩江楓和流雲無跡兩人,江楓透過窗外看向凌雪閣,好奇問道:“你與姜凌恆到底孰強孰弱啊?”
“有意義嗎?”流雲無跡反問道。
江楓咧嘴笑道:“純粹好奇而已,若是硬要加個理由的話,便是想順便做個比襯,算是參考吧!”
流雲無跡略作沉吟,道:“十年前,伯仲之間,他殺性不如我重,勝負之分大約是他四,我六。現在……不知!”
“怎麼會不知呢?姜凌恆現在是什麼境界?”江楓再次問道。
“他的修為境界自十年前就沒有再進過,一直卡在界空境初期。”
流雲無跡給了江楓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他忽然憶起,文斌的真實修為似乎也只是界空境初期,遂依此為據,復問流雲無跡二者之間是否另有關聯。
然而流雲無跡卻是搖頭道:“且不論小姐境界不同常理,她修鍊的是至尊仙道,本就進境緩慢,這些年又要分心文府要務,修為只在界空境初期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姜凌恆的情況卻與之截然不同,他修為停滯,境界無法突破,非是不能,而是時機未至。”
江楓略作思量,恍然道:“絕意劍!”
“不錯!”流雲無跡頷首道,“如我與他這等純粹的劍修,一身修為皆與劍道境界休戚相關,絕意劍一天不出世,姜凌恆的修為境界便一天無法突破。”
“絕意劍對他的影響怎會如此之大?”江楓皺眉道。
流雲無跡淡然道:“同樣是人,你與我可曾相同?終究不過是所修劍道之異罷了。十年前,我折劍出文府,一是觀視過絕意劍后自嘆弗如,明白即便我將當時的配劍祭煉為本命法寶,也終將無法與絕意劍一做抗衡,同為劍修,心高氣傲不願輸他,這才有此決定;再者,我當時便看出姜凌恆所修劍道的弊端,預見了他今日之境,折劍之誓,也是對自己的一個警戒,我與他不同,不能做出同樣的選擇,即便是相似也不行。”
“原來如此!”江楓瞭然道,“文斌曾譽你二人為‘文府雙鋒’,絕意劍無法出世,所以就必須由你來代表文府這一世的劍道。”
“人生一世,總有選擇!”流雲無跡深沉道,“十年前,我身領暗裔之責,本不願由暗化明,可既然姜凌恆已經選擇了自己應當的責任,我自然也當選擇自己應行的道路。”
流雲無跡雖未盡言,但江楓心知,他當年選擇除心愿所向外,更有為不負文斌意托在前,又思及小邱秋孤苦獨存的原因在內。
思量間,他又聽流雲無跡道:“修為雖滯,但姜凌恆這些年來劍意一直在增長,一旦絕意劍出世,他的修為境界和劍道境界都將瞬間飆升,一路長歌破關,甚至不會因境界暴漲而產生任何副作用。
“再者,依我推測,我若真與他生死一戰,他必可不惜一切代價,強行令絕意劍提前出世,即便那會令其劍道再難圓滿,甚至前功盡棄,但真至那一步,面對未知之境的姜凌恆,我也不敢輕言生死勝敗。”
江楓微微點頭道:“所以即便你與他十年未戰,如今更已入真我境界,甚至劍道修為已至第五重劍境大成,但依舊無法輕斷強弱。”
說至此處,流雲無跡語氣忽轉,瞥向窗外道:“話雖如此,但絕意劍出世未期,莫說十年,再過百年千年也猶未可知,即便界空境大能壽元悠長,但以他現在的情況,恐怕絕意劍再過百年不出,他就會因此而自毀,即便能幸得小姐為他逆天續命,但我看屆時苟延殘喘的他還有什麼顏面敢擔道神之任。”
江楓正奇怪流雲無跡為何忽然語出譏諷,一道寒芒卻自窗外突然破空而來,掠過江楓臉頰,直刺流雲無跡眉心。
流雲無跡不偏不倚,銀芒至其眉心三寸外停止,爭鳴不休,卻再難寸進,江楓身體僵直地看着流光中顯現的靈劍,方才一瞬,他竟生出生死之感。
正在他心悸地望向凌雪閣時,流雲無跡再次開口,依舊譏笑道:“被我說中痛處,終於惱羞成怒了?”
他的笑容向來是皮笑肉不笑,當下觀之,更顯諷刺意濃,凌雪閣三樓內驟然傳出一聲冷哼,隱見人影負手傲立。
“江楓所問愚蠢,源其無知,你有授人之能,但不代表你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壓抑不住劍意就是壓抑不住劍意,偏還要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流雲無跡面若冰霜,屈指一彈面前靈劍,長劍嘯鳴,立時折轉激射回凌雪閣中。
“依現境判斷,你只怕還撐不到百年,至多一甲子,你就會因自己的絕意劍身死道消!”
凌雪閣三樓內,姜凌恆看着掠面劃過釘入牆中的靈劍,鬢邊一縷長發斷落墜地,怒上眉山,連說了三個“好”字,返身抽出牆中的低階靈劍,踏窗縱出。
“今日便讓我看看,你流雲無跡有什麼資格擔任文府劍神!”
流雲無跡瞬間化作一道殘影躍出景新閣,江楓大喊一聲“糟了”,急沖沖自三樓窗口翻身而下。
天景四苑內,兩人凌空對立,姜凌恆執劍怒視,流雲無跡面寒如冰,抬手一招,景新閣竹林中那支青竹杖立時飛入手中。
他單手后負,側身冷哼道:“只怕今日之後,絕意劍再無出世之機!”
剎那寂靜,風雪驟止,流雲無跡竹杖斜指之處,景新閣內一葉隨風飄落,姜凌恆靈劍斜提,凌雪閣內一片雪花翩然落於劍身。
就在這一瞬間,兩道驚天劍意沖霄而起,霎時驚動文府內所有修士,紫微帝城之內人盡有感,兩閣之中風雪驟急。
姜凌恆一劍天來,劍破霄漢,流雲無跡劍罡覆竹,以竹為劍,青光乍現不絕,漫天劍影浩蕩,罡氣勁力肆掠,天景四苑之上,可謂極盡璀璨瑰麗,更是兇險萬分。
“以青竹對我,流雲無跡,想不到十年修行竟已令你狂妄至此,你真以為你已入不滯於物之境!”
姜凌恆一劍震退流雲無跡,攝霜雪為令,凌雪閣內無盡冰霜盡化寒劍,周天雪劍盡斬流雲無跡。
流雲無跡古井無波,手中竹杖青光大盛,萬千清風化刃,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邊寒劍盡融天風之中。
流雲無跡冷哼道:“以試劍之招戰我,究竟是十年懈怠令你愚蠢到無禮至此,還是你狂悖到存心污辱!”
流雲無跡凌空出劍,手中青竹杖下卻儘是絕生殺招,天地之間寒意更甚,姜凌恆劍出萬生寂滅,兩位當世劍道的天縱之才盡展絕學,再無保留。
江楓見此更加心急,此事究其緣由,完全可以說是因他今日一席話論而起,若只因他一時好奇所問而致兩人有損,那麼江楓也無顏再見文斌。
“住手!你們同在文府三神之列,絕不可因一時意氣之爭而做死斗!”
就在江楓想方設法阻止兩人之際,流雲無跡冷漠決然的聲音突然自高空上傳來。
“你敢將邱秋帶來此地,從此以後也不必再來找我!”
姜凌恆盛怒的聲音也隨即響起:“江楓,你敢去請文斌和晴兒出面,今日我便破你無瑕元丹!”
三言兩語,徹底堵絕江楓所有想法,而在這剎那之間,兩人已對拆百招,仍是互不落下風。
“錚!”
轟然一劍,天雲乍破,兩人一式劍斬盡碎虛空,沖霄劍鳴直令江楓兩耳溢血,就在他掩耳痛呼間,兩人已同時撤劍後退,流雲無跡落於驚天人之上,姜凌恆落於步天樓樓頂。愛書屋www.ishuse.com
冷眼遙立,同競天高!
姜凌恆手中靈劍裂痕密佈,流雲無跡手中的青竹杖也彷彿炸開一般,只剩下半截。
江楓躍上凌雪閣樓頂,正苦思應如何勸阻兩人,忽見遠方一處參天大樹上,任璞瑜早已負劍遠看許久,在距其遠近各異的古樹之巔,亦有各方修士佇立觀望。
“流雲無跡在與何人交戰,此人好驚人的劍意!”
“那是……姜凌恆,他竟然出關了!”
“原來是他,當世青年一輩中,也只有他可與流雲無跡劍道爭鋒!”
“只是,他們為何……”
自感知到那突如其來的劍意狂潮后,任璞瑜背後的靈犀劍便一直顫鳴不息,幾欲離鞘而出,此時,他一邊分心壓制着身後的靈犀劍,一邊關注着場中劍訣。
忽聞旁人竊語,任璞瑜忙向身旁的玉琊子問道:“師叔,姜凌恆是誰?”
玉琊子說道:“姜凌恆是文府嫡系,更是文大小姐的表兄,其人天資絕倫,劍道資質世所罕見,只不過因為他一直深居簡出,極少顯跡,故而常人知者甚少,宗門內宗祖們曾推斷此人就是文府當代劍神,只不過隨着流雲無跡現身,一切皆成妄測。”
“難怪有此等絕世劍修,我卻為所未聞,到底是資歷太淺。”任璞瑜感嘆道。
玉琊子讚賞道:“你能自省,師叔深感欣慰,只是他二人俱是文府天驕,為何突然爭鬥至此?”
“會不會正是因為文府劍神之位的歸屬?”任璞瑜提出自己的猜測。
玉琊子卻是搖搖頭:“不知!文府之事,我等也不好妄測。”
天景四苑內,因流雲無跡之命而回房取出自己本命玄劍的沉霜,突感兩人爆發出的驚世劍意,也顧不得許多,急急忙忙抱劍趕來,正見到眼前一幕。
她躍上凌雪閣,站在江楓身旁追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流雲大人怎會突然與凌恆少爺戰鬥?”
江楓搖搖頭,無奈長嘆,只道是一言難盡,盡量簡明扼要地說明了事情的經過緣由。
末了,在沉霜也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江楓急忙高聲再次喊道:“長劍已毀,你們不要再打了!”
兩人同時冷哼一聲,置若罔聞,他們此刻,唯有對方的一人一劍!
姜凌恆冷笑道:“你手中竹杖已折,還不出劍?”
“你以為我會動用錦瑛木劍?”流雲無跡面無表情道。
“別裝傻充愣,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姜凌恆面色微慍,叱道,“你以身為爐,藏劍於體,同為劍修,我怎會無法感知?”
“折劍出文府,十年風雲歸!十年修行,至今仍無人可逼出此劍,與獨孤劍主一戰時不曾,與南越劍宮九大劍魁一戰時亦不曾……”
流雲無跡手握半根殘竹,遙指姜凌恆冷聲道:“你,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
姜凌恆震碎手中殘劍,怒哼道:“折了錦瑛木劍,我再親自為小邱秋做一把,你自可繼續維持你氣定神閑的姿態,我看你到時候還出不出劍!”
江楓見狀焦急萬分,卻突聞姜凌恆偏頭道:“小子,這一戰十年不遇,在一旁好好看着,從今以後不準再來煩我!”
姜凌恆看向江楓,後者一怔之後幡然醒悟,流雲無跡則隨意瞥了一眼遠處神情振奮的任璞瑜。
“借劍一用!”
一聲長嘯,姜凌恆凌空躍起,沉霜懷中玄劍突然脫鞘飛入他的手中。
流雲無跡眼神微凝,沉霜的瓔珞劍是玄階五級戰兵,非比尋常,此時由姜凌恆御使,更是如虎添翼。
“辛十七郎,接我一劍!”
姜凌恆一聲歷喝,沉霜頓時面露驚愕。
“糟了!”
後知後覺的江楓此時才忽然省起,晴兒曾與他說過,流雲無跡昔年加入影衛時,正是被編入辛門,序列十七,但他本人對‘辛十七郎’這一稱呼一直深惡痛絕,故而絕不可以此喚他,縱然昔年邱門主在世時,也刻意避開這一忌諱,只喚他“十七”。
姜凌恆故以此稱挑釁,流雲無跡頓現怒容,手中殘竹瞬間灰飛煙滅,右手稍抬,凝指為劍。
劍氣縱橫,劍意爭鋒!
以驚天人和步天樓為界,紫微帝城之中萬劍嘯鳴,紛紛脫離其主人之手衝天而起,巍峨而至,天地四境皆成劍海,環繞姜凌恆和流雲無跡二人。
在這一片劍之汪洋,一道耀眼劍光倏然劃過長空。
“一劍斬長生!”
姜凌恆凌空一劍斬落,萬式化一,身後萬重劍影瞬間歸一,虛無若幻,縹緲難測,似從無邊寰宇而來,杳冥未知,如斷仙道長生,直斬流雲無跡。
流雲無跡雙目緊閉,眉宇微凝,如亘古石像,不動不移,如獨立於天地之外,唯有一股劍意驚天而起,直破蒼穹,山河萬里、眾生芸芸,盡在這一劍指之間。
“一劍……留生!”
流雲無跡驟然睜開眼睛,雙瞳之中精芒爆射,一劍橫斬而出,殺氣凜冽,十方境域如墜九幽。
“叮!”
兩大絕世劍招交鋒,天地蒼茫乍現清脆異音,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肆掠,沒有摧枯拉朽的萬物盡滅,唯有一道漆黑的裂痕,碧落黃泉,延綿萬里,縱貫天地,似將三界寰宇生生撕裂。
天地異鳴,萬劍如雨紛落,墜入紫微帝城之中,竟成太極兩儀之象。
流雲無跡和姜凌恆早已不見蹤影,唯有正中那道詭異的如墨裂痕久久不散,似要吞噬萬靈。
四境左右鴉雀無聲,已是震撼莫名,在場之修無淺薄之人,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此戰異象,再無比那裂痕更加恐怖的了。
直至一個時辰后,那道漆黑可怖的裂痕徹底消失,紫微帝城之修才紛紛近前取回自己的配劍,熙熙攘攘相繼離去,卻仍是三兩成聚,熱烈討論不休。
紫微帝城中喧囂不絕,可以預見,眾修心中澎湃在短時間內絕不可能平息。
待眾修散盡,卻仍有兩人駐步不離,一者是任璞瑜,而另一者,則是江楓。
任璞瑜早已取回自身的靈犀劍,在那一瞬間,縱有師叔玉琊子相助,靈犀劍依舊脫離了他的控制,如尊主令,棄他而去,甚至就連那一點心源血祭的感應也在那一刻變得模糊不清,似乎他並不是靈犀劍真正的主人。
最後兩劍,皆是自心而起,自虛無而生,一間破萬法。
可惜,他身在劍林之外,未能親眼見到那兩劍,其他修士亦是如此,除了……那文府之中的江楓。
他至此時此刻仍在竭力感知方圓四境殘留下的劍意和劍氣,只可惜收穫甚微,換作旁人想來也應是如此。
最終,當任璞瑜不甘離去之時,他回望文府方向,眼中情緒莫名,罕見地帶有幾分嫉妒。
“江楓……”
劍神戰道神,此戰結果早已不重要,若真有一論,恐怕獲益最大者,就是那天景四苑中至此刻依舊獨立遙望的江楓。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