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火野如粟
一語落，霎時無聲，眾人不知所措的目光或驚疑或無奈，然而死寂之中仿若是淚水滴在心頭的聲音。
蕭白靜靜站立等待所有目光將她審視完畢，她淡淡掃過眾人，最後與洋洋得意的譚雁四目相對。
憤怒，更多的是迷茫，或許因為這幾秒的沉默讓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多麼愚蠢又可笑，竟像個被愛情沖昏了頭錙銖必較的毛頭丫頭。
不過是個話劇角色，王子公主。呵，難不成那個安陌顏真能把蠢大雲搶了。
想到這裏，蕭白表情不知不覺柔和了許多，再看譚雁的眼神也平靜如水。對演員人選蕭白已毫無顧慮，她剛想找個理由坐下，卻聽到其他部長說道，
“誒，是個好提議，誰說魔王一定是男的了，女魔王怎麼了。”
“也是，如果魔女和公主同時愛上王子，這樣的三角戀一定會勾起那些狼女的口味。”
“我覺得蕭白很適合演魔女，不要誤會，因為劇本中王子和魔王之間還有一段決鬥，你和楚雲熙的劍擊功底還不錯，對手戲一定很精彩……”
諸如此類，竟是喋喋不休。
譚雁眸色閃着不明意味，片刻她起身擺手示意大家安靜，“既然如此，那就給蕭白同學一個機會吧，我也很期待公演的反響呢。”
事已至此，蕭白雖然心裏不情願，也只能同意，點頭謝過眾人，似乎一波就此平息。
……
會議結束后早已放學，教學樓空靜得少有人走過，蕭白一個人慢慢朝宿舍樓走去，說不上落寞還是什麼。
今天是周三，楚雲熙照例參加桌球社練習很晚才結束。值得一提，球案邊的楚雲熙絕不同於三五成群的市井小民在一片燈光昏恍中的痞里痞氣。
透過楚雲熙，你能感受到一種專註，低沉而內斂，架桿，上身低伏，黑色西褲將雙腿修的筆直。絕不僅是優雅，校賽蕭白坐在看台前方，所有燈光匯聚之處，那一人讓無數人為之沉淪。
自習室？蕭白完成了所有作業，今天也不需要額外複習；圖書館？她相信自己一定看不下一頁中折史或是大學中庸，暢銷又從來不對她的口味。
不知不覺，宿舍區的輪廓已出現在繁茂樹蔭之中，蕭白停下腳步，轉身便朝教學樓跑去。她不懂槐序四月的風為何有幾分乾冷，只是孤獨彷彿可以將人溺死。
她想見一個人，單純的只想見上一面。
……
教學樓。
昏暗的走廊只有這間社團活動室還透出點點光芒，蕭白緩下步伐慢慢走去，幾分急促的呼吸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阿顏，這麼晚了，收拾完我們就回宿舍吧。”
“啊，好啊，曉曉你先回去吧，我還要把這條裙子整理好……”
“誒呀，阿顏你太拼了，戲劇社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竟是沒事攬活他們還理所當然……”
蕭白站在門口聽了片刻不自覺揚起嘴角，或許是個少見的單純女孩呢，這樣想她輕扣着門道，“我是高二二班蕭白，請問安陌顏同學在嗎？”
在大塊鮮艷布料之中的女孩緩緩抬頭，四目相視，兩聲嚶嚀捲入颯颯暮風之中，便是無聲。
“是我……”
“你……”
身體隱沒在陰影中的蕭白長發及肩，分明的五官在光影勾勒下有幾分深邃，只是那一雙瞳精芒逼人；而另一個人，安陌顏，她跪坐在花叢似的斑斕，沐浴最後一抹斜陽，那暖光襯得她像只迷失在荒野中的幼鹿讓人不忍傷害。
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仿若讓彼此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絕然不同的自己。
有時候，戰爭的序幕無需槍炮，不經意的一個對視足以讓火光紛飛淹沒整個天際。蕭白回神，重新用那意味不明的冰冷容顏將一切雪藏。
“安陌顏，你好，我是學生會外聯部部長蕭白，剛開完會，不知道文宣部有沒有通知你將要出演的睡美人舞台劇。”清冷中努力想透出幾分溫度。
安陌顏放下針線連忙走到蕭白面前，她想抓住她的手卻僵在半空，“恩……演出我已經知道了，原來你就是蕭白，我聽說過你和楚雲熙的事情，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譚雁找你麻煩了？”淡淡打斷。
安陌顏一愣，退了半步，蕭白再看她時，那一雙殷黑如玉的眸子早已水光如霧，“或許是因為我不小心弄髒了她的校服……我也不想這樣的。”
嘆氣，“我知道，我只想跟你說，請你好好配合學生會排練不需要有心理壓力。”說著，蕭白一手將安陌顏拉到面前，另一手將她耳際的碎發理好，“你很棒，自信點。”
沒有任何徵兆，僅憑直覺，蕭白知道她此生最難戰勝的對手終於出現了，一個身份平平卻足以讓楚雲熙甘心為她付出一切的人。那一刻，想要牢牢抓緊楚雲熙的念頭就像野火燎原，卻又嬌艷如罌粟，蝕骨沉淪。
……
“可心，起床。”衣着利落的蕭白站在方可心的床邊再次提示她該起床參加晨練。
上鋪傳來一如往日的色情回答，“妞啊～卡在桌上，幫我打兩圈就成，啊……小哥哥別跑，我來了～”翻身入夢。
蕭白拿起自己的卡包幾步離開宿舍，初春的清晨還有些涼，饒是如此宿舍走廊依舊穿梭各色超短運動裝無比可人的女學生。唯獨蕭白一身長衣長褲將自己的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
楚雲熙此刻正在操場等着蕭白，待她出現便一展笑顏，和她並肩在乾淨的跑道上慢跑。新鮮的空氣充斥肺部，呼吸急促再慢慢均勻，四周也有其他人不過安靜的很，靜到蕭白好像可以聽到兩人的心跳。
還以為楚雲熙會介意，原來也沒什麼不同嘛。
“球！小心！”
“小心。”
兩聲交疊，蕭白猛地尋着聲音看去，一顆高速旋轉的足球眨眼來到她面前。
碰——悶響。
縮緊肩膀的蕭白慢慢睜開眼，沒有痛楚，只覺有人遮住了她的陽光，一隻手臂罩住了她的側臉。抬頭，楚雲熙的面龐離她不過半尺，眼眸浩瀚如夜空。
大腦空白，因為慣性繼續向前的身體不受控制本應撞在楚雲熙懷中，然而蕭白卻固執地強行轉身，腳踝的劇痛連帶着整個人結實摔在了地上。
“唔……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