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以大欺小
?實際上,在馮玉郎意識到那人出現之前,孫長空便已注意到對方的到來。
在外人看來,他不過是位滿臉皺紋、面黃肌瘦的花甲老頭。但如果稍有道行的人便能感應到,對方平凡外表之下隱藏的不同尋常。
他一身破舊長衫,卻一塵不染;他步履蹣跚,卻是輕如鴻毛。他面色枯黃看似營養不良,但一雙眼眸卻是炯炯有神,內含無數玄機,叫人不敢與之對視。而孫長空只是單純地望了一眼,就不再也不敢繼續窺視了。
與孫長空相比,沈萬秋的反應就要自然多了。或許他早已看慣了這種架勢,或許他早已對自己的實力信心十足。他年輕,狂傲,不可一世。即便是長輩先人,如果沒有真本事也休想令他誠服。他和孫長空的無禮不同,後者是不諳世俗,不拘小節。而沈萬秋,則是不屑,對於不如他的人如若未見。
此刻,出現在馮玉郎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與張望遠的師父,火髯道人。
一時間,在場的眾人議論紛紛,有的弟子說內門弟子沒本事,打不過了叫家長。有的則開始擔心沈萬秋與孫長空接下來的處境。畢竟,他老人家脾氣火爆是出了名的,別說弟子,就連掌門方惜時輕易也不敢招惹他。火髯道人就像一截鞭炮,只需星星之火就可以將其引燃。
大家的議論同樣傳入了孫長空的耳中。得知面前的“老頭“就是傳聞中的火髯道人,他還真有點不敢相信。
據他目測,火髯道人的身高絕超不過一米七五,而且骨瘦如柴,臉頰瘦削,乍一看就好像一隻螳螂似的,引得他有些發笑。孫長空怎麼也想不通,這種形象的修仙之人是如何與“火髯”二字聯繫在一起的。
馮玉郎稍稍交代了幾句之後,火髯道人輕嘆了一聲,拍拍對方的肩膀,褶皺之中勉強擠出一絲慈祥的笑容。接着,他掠過馮玉郎,徑直走到沈萬秋的跟前。二者身高相差極大,以沈萬秋將近一米九的身材,火髯道人需要仰着頭才能順利交流。然而,他並沒有。他只是平視着對方的胸口,淡淡道:
“是誰打傷我徒弟?”
面對火髯道人的質問,沈萬秋仍然是滿臉笑意,溫文爾雅的姿態會讓人誤以為他是一名軟弱無力的書儒。
“哪一個?”
沈萬秋的傲慢無理徹底引爆了火髯道人胸間的那顆火種。那兩顆招子在可怕火力的烘烤之下,閃現出火紅的光彩。而他的死法,鬍鬚在這一刻中被同時“點燃”,幻化成兩束鮮活的火焰,活躍在他的頭顱之上。
接着,他體內的每一寸肌膚都變得腫脹起來,通紅的模樣好像隨時都要滴血似的。而位於身體更內側的骨骼,也在這時發出“咔咔”的脆響,眨眼間他那瘦弱的身軀便已膨脹了數倍,本來體型處於弱勢的他,立即變為一尊火煞,就連之前高松竹站在旁邊都顯得羸弱了許多。
“沈萬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是誰傷了我徒兒,我要他的命來賠!”
直到此時,孫長空這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等稚嫩與可笑。雖然以他現在的修為並不能確定出火髯道人的真實實力,但看這強悍的氣勢,恐怕要比之前技壓群雄的沈萬秋還要強盛幾分。面對這種鬼神一般的敵人,孫長空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被焚燒殆盡了。
“以氣化形的境界嗎?這麼說,您已經晉級到天人境了?呵呵,既然這樣,我這種轉輪境後生哪裏還有資本在這裏耀武揚威。你要找的人在上面,我走了!”
沈萬秋的做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孫長空與火髯道人。在年輕弟子之中幾乎可以稱王稱霸的翹楚,怎麼能如此厚顏無恥,臨陣脫逃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居然也能做得出。而對於沈萬秋的遁走,火髯道人並未出手阻攔。畢竟他也不想和對方發生不必要的衝突。同是仙苑之人,以後孰強孰弱、誰高誰低還是個未知數。以免給自己樹敵,火髯道人只能暫且壓制一下心中的怒意。
走了沈萬秋,孫長空忽然意識到自己又成了孤身一人。別說火髯道人親自出馬,就算是其餘的幾個內門弟子,他也絕不是對手。恍惚間,孫長空覺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變得詭異了起來。好像,他們看的不是人,而是一隻令人畏懼的恐怖惡靈。
“媽的,早知道那個沈萬秋靠不住。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回真的要玩完了!”
此刻,孫長空已經幾乎絕望,一邊咒罵著沈萬秋無情無義的同時,他只得祈禱奇迹的降臨。
“你就是丹郎兒的頭頭兒孫長空?”火髯道人談吐間,口中竟是冒出幾道火光。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烤得孫長空渾身的汗毛差點縮成一團。
“是~是我!”孫長空顫顫巍巍地回應道。
“那就沒錯了!”
語畢,火髯道人抬起手掌,輕輕一吸,孫長空只覺得身後傳來無數道掌力,自己的身體仿若失控一般,朝向對方“嗖”地飛了過去。他想掙扎,卻於事無補。因為,在剛剛中招的同時,他身上的數個大穴已經被制。別說是像火髯道人這種修為高深的修仙者,就算一個宰殺牲畜的屠夫也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啪!”
在火髯道人的掌控之下,孫長空的脖頸狠狠摔在了他的虎口之上。而後者只是抬起手臂,便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孫長空使勁在空中蹬踹,換來的只有無盡的火魔侵蝕。不消片刻,他的胸前皮膚已經開始逐漸剝落,鮮紅的血肉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景象極其慘烈。
“好小子,居然敢打傷我的徒弟。我讓你後悔一輩子。”
火髯道人也不出招,單憑他靈氣之中散發出的熱力就足以讓孫長空生不如死。而就在這時,一道人影飛速閃到孫長空身後,一股充滿怨念的聲音隨即響起:
“師父,讓我來!”
原來,經過剛才幾人的救治以及自行運氣調理,身受重傷的張望遠已經恢復了五六成的修為。之前沈萬秋在場的時候,為了避免自己身受二次傷害,張望遠一直忍辱偷生。如今,好不容易翻身的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報仇的機會。只見他翻身騰起,右手順勢擊出一記霸道掌力,不將孫長空轟個粉身碎骨絕不罷休。
“砰!”
在張望遠的手掌擊中孫長空后心的剎那,在場之人包括幾位內門弟子都不禁為之捏了把汗。王快嘴膽子更小,乾脆將眼睛合上,不想看那殘酷的一幕。誰知,就在這時,圍觀的群眾之中居然發出了一道整齊的驚呼聲。
好奇的他再次睜開雙眼,但見孫長空面如死灰,嘴角處鮮血流淌,並被急速蒸發。而在他后側的不遠處,張望遠手扶胸口,大口大口地劇烈咳血。
“你這小混蛋,居然敢使陰招!”
就在剛才,張望遠攻出一擊殺掌,卻不曾想掌力宣洩在孫長空的身上之後,居然再次反彈。孫長空受到的傷害不大,反倒是張望遠自食惡果,一正一反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道瞬間便使他的手肘脫臼。而殘餘的勁力則將張望遠打飛了好遠,最後才出現了他倒地吐血的一幕。
火髯道人咬牙切齒地看着面前的孫長空,手腕之上忍不住又加重了些力氣。可怕的握力足以捏斷一隻成年虎的頸椎,更不用說是人類那樣柔弱的脊骨了。
多虧孫長空從小到大受了不少磨難,一身大大小小的傷,換來了一條怎麼也死不掉的賤命。雖然能夠聽到體內骨骼的悲鳴,但依靠着堅韌的體質,孫長空仍舊沒有死去,而是如同頑強的蟑螂一樣,怒視着眼前這位面目可憎的老頭。
“嘿嘿,就算死我也要帶上你的寶貝徒弟。孩子吃虧,家長出氣。你這種人,一輩子也休想飛升成仙。休想!”
孫長空的惡語成功讓火髯道人失去了理智。呼吸之間,他的左手邊上燃起一束熊熊烈火,火焰輪廓猶如一柄殺生魔刀,直逼孫長空的咽喉。
“火髯,適可而止吧!”
就在眾人以為孫長空必死無疑之際,天際之中忽而傳來一道神聖渾然的聲音。在場眾人聽罷之後,紛紛跪落。而殺氣大盛的火髯道人亦是萎靡下來,周身的火焰連同掌中火刀一同消失不見了。
“掌門,這種教育弟子的小事你也要親力親為嗎?”
火髯道人的殺氣雖然沒了,但那與生俱來的冷酷,仍舊顯於形色。說話間,他已將孫長空重重甩飛了出去,再不管對方的死活。
就在二人對話之際,天空之中緩緩投下一束白光。白光之中隱約有一人影,仔細辨別竟是掌門方惜時的樣貌。
同樣都是一個時期的修仙之人,方惜時風流倜儻,而火髯道人卻已是人老色衰,二者站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反差,給現場原本肅殺的氣氛徒增了幾分趣味。
“火髯,你我都一把年紀了,和這些小輩動氣不感覺有失身份嗎?”
和傳言中一樣,方惜時見了火髯道人一臉謙和,絲毫沒有掌門的架子。現在他的模樣,就好像一個人見到了闊別許久的好友一樣,臉上的喜悅別提有多誇張了。
“可他傷我徒弟的事情就這麼完了?剛才玉郎跟我說,為了救我那小徒兒,耗費了一顆回魂丹。你知道丹藥的價值,這裏的損失該怎麼算,你說我是不是該打死那個小畜生!”
說著說著,火髯道人的脾氣越來越大,鼻孔旁邊的鬍鬚被他吹得直晃悠,一些弟子看了之後不禁掩面大笑起來。
“這……損失是有點大。但殺了他能換回那顆回魂丹嗎?”方惜時的論道精神仍然健在,火髯道人與他相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方接下來想怎麼說,他都一清二楚。所以這一次,他搶先開口了:
“殺他是沒用,可我的損失誰來賠償?”
“解鈴還須繫鈴人,你看他身上。他那件衣服就足以抵得上一顆回魂丹。”
方惜時伸手一指昏倒在地的孫長空,胸口前面的皮肉已經被完全燒焦。如果這個時候將它們剝落下來,就可以清楚看到裏面的骨骼。
可就在那件衣服的周圍,一縷縷輕微的白色氣體順着皮膚滲入到孫長空的身體之中,一點一滴地修復着受傷的部位。這麼短的時間之內,燒傷部分已經恢復了十之一二,只要時間充裕,完全康復也不是不可能。
火髯道人注視着那件寶衣,深邃的眼瞳之中忽而閃出一道難得的神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