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想重生
房子有些老舊,走廊里還有些潮濕的霉味兒,靠近走廊的最盡頭,暗紅色的木門上,幾個白漆數字很是醒目--120。
是的,就是急救車上面常有的那幾個數字,只不過這裏,並不是醫院,而是北方一個地級市的大學宿舍。
宿舍號120,準確的說,應該是4棟120。
獃獃的看着門板上的數字,許久之後,陸濤才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不需要再懷疑了,這一股子熟悉的霉味兒,旁邊宿舍里傳來的汗臭味兒以及宿舍樓進門處頭髮花白的胖胖老大爺,都已經能夠完全確定了。
宿舍是六人間,左邊只有一張床位,右邊有兩張,都是那種單人的上下鋪,在靠近窗子的地方,是一張老舊的黃漆書桌緊緊的靠着暖氣片。
“陸濤,你幹啥去了?看你跟丟了魂兒似的,失戀了咋地?“左邊的床鋪上方,榮超身上只穿着一條**,撅着個腚趴在床頭,翻着小人兒書,右手的指頭不時的在嘴唇邊沾點兒口水。看到他進來,瞅了一眼,說道。
下鋪的張建沒在,床鋪上乾乾淨淨,被子疊成整整齊齊的四方塊兒。
右手邊,兩個床鋪緊挨着,在進門的那個下鋪上,有三個人,一人用胳膊支着下巴,趴在被子上,一人右手把着床位的木製梯子,另外一人在發牌。
“陸濤,跑哪兒去了?趕緊過來玩升級,正差人呢。”室友李洪滿臉的青春痘兒,朝他招手。
”你們玩兒吧。“陸濤隨意的回了一句,走到自己的床鋪處,脫了鞋子,就爬了上去。
“咦....呀....怎麼回事兒?陸濤,你身上怎麼這麼大的酒味兒?”見陸濤的神色有些不對,加上酒氣散發出來,幾個室友不約而同的捏住了鼻子問道。
陸濤沒理,上床之後,直接將兩隻腳搭在了床架上,斜着拉扯開被子,將肚子胡亂的遮蓋住,兩眼無神的看着上方。
眼睛上方,是白乎乎的牆壁,還帶着一股石灰的味道,上面貼着一副beyond的畫報,已經撕了一大半。
事情一點點兒的湧上了心頭。
這一年,他正好大三。
也正是在這一年,他的人生發生了改變。
因為,他失戀了!
失戀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一個人無法從失戀中走出來。
有人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葯,有了時間,就能逐漸淡忘一切,放下一切。
可是,很多事情說起來容易,真要輪到了自己頭上,依然會沉迷其中而不可自拔。
失戀的對象,說起來有人可能覺得有些可笑,因為心中一直未曾忘記的那個她,自己只不過是見過了照片,聯繫也只不過是通過電話和網絡而已。但不可否認,卻是真實存在的。
陸濤就清楚的記得,就是這麼一個看似可笑的事情,卻讓他整整沉淪了5年時間。從最開始的每天下課之後喝酒麻醉自己,後面的專業課完全不去上,整天逃課,再到招聘雙選會上自己以稀爛的班級墊底成績進入一家只要是個畢業生都要的血汗工廠。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件事而起。
不得不說,人有時候很脆弱,不管是身體,抑或是心靈,哪怕一點兒小小的打擊,都有可能將人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做什麼都覺得毫無意義,再努力又如何?能夠回到過去嗎?掙了很多錢又如何?能改變她已經結婚的事實嗎?
人生能有多少個5年?更何況是在這個青春更應奮鬥努力的階段?
待得他幡然醒悟過來要奮發圖強的時候,已經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了。後來自己一步步的調整自己,終於在畢業六年之後成為了一名化學工程師。
聽起來很高大上,實際上工資並不高,一月也就三千塊不到。日子過得馬馬虎虎,在城裏按揭了一套房子,直到30歲的時候才在父母的催促之下四處相親,後來更是與一個相處不到兩個月的女子閃婚。
原以為自己的一生也就這麼平淡的過去了,哪知道婚後的生活並不美好,由於前期彼此的磨合了解不多,所以總是吵架,妻子嫌棄他掙錢少,他也嫌棄妻子整天只知道打麻將要錢,不懂自己的喜怒哀樂。
這樣的日子定然是沒辦法長久的,在一次爭吵之後,兩人選擇了離婚。心灰意冷的他從此一個人交着房貸,累了一個人,病了一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人。
不是他不想美好甜蜜的婚姻,而是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有她的影子存在,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終於,他堅持不下去了,再一次的沉淪,每天除了如行屍走肉般的上班,就是香煙酒精的陪伴。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雨夜裏,因為酒精中毒而去。
獃獃的看着潔白的牆壁,是那麼的刺眼。昏昏沉沉的腦袋裏,記憶在不斷的糾纏。
還記得同學聚會的時候,大家說得最多的是如果能夠重來一次,自己會怎麼怎麼做。
會買很多很多的房子,會掙很多很多的錢,而他聽到這些話,總是輕輕的一笑。
他想得最多的是如果自己能夠重生一次,會不顧一切的去找她嗎?
重生,多少人期盼和嚮往的事情,到了自己這裏,竟是變得十分的不安和忐忑。
找到她之後呢?人生會發生改變嗎?
或許有些期待吧,但更多的,卻是害怕。
如果不能改變,是要自己再一次經歷這痛苦嗎?
想着這些,陸濤的心裏有些難過,讓他不由得蜷縮起身子,彷彿一隻受了傷的刺蝟。
“陸濤,到底怎麼回事兒,跟哥幾個說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聲音從后側傳來,下鋪的李洪把着床的欄杆,探出個腦袋,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後背。
聽到這句話,陸濤的眼角處,一顆淚珠滑落,難過得快要窒息的他直接在枕頭上蹭去了淚水。
腦子裏逐漸變得清醒,回到現實。
他轉過頭,笑容慢慢的在臉上浮現,看着這個熟悉的好兄弟。
“沒什麼,就是喝多了而已。”
之所以會笑,不是因為他想通了,也不是因為他強顏歡笑,而是因為下方桌子上的日曆。
1999年10月1日。
這個日期有些特別,因為剛好是國慶50周年,舉行了盛大的閱兵儀式,陸濤記得很清楚。這也意味着,時間並未到來,他還有機會去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