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重返亞特蘭蒂斯第四節
伊芙琳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早晨，窗外落盡久違的陽光。伴隨沉重的敲門聲，關於伊塞卡的畫面在她記憶中若隱若現。
糟亂的衣服下，腹部的龍紋印記很惹眼。伊芙琳嘗試活動身體，四肢似被極具拉扯過一般，每一個動作都伴隨着酸痛。手腕上，暗色的痕迹也證實了記憶中的一切都是確實發生過的。
“伊芙琳，你起來了嗎？”
門外的人是泰拉米。
“是的……咳咳，是的，稍等。”
伊芙琳注意到自己略有沙啞的疲軟嗓音，急忙清清嗓子，回應門外的人，隨着門外傳來漸遠的腳步聲，泰拉米應是下樓等待去了。
伊芙琳站起身來，在挺起身體的一瞬間，腹部圖騰處引發一陣燥熱，直叫她雙腿發軟，膝蓋都不禁微曲。
“這是什麼感覺？”伊芙琳扶着床鋪，緩緩身子后重又站立起來。因為那陣燥熱，甚至呼吸變得急促，胸部以不合常理的幅度起伏着。她嘗試用手擦拭掉那處印記，最終無功而返。
“這個混蛋……對我做了什麼？”伊芙琳低聲咒罵道。
先知壓倒性的實力在伊芙琳心中留下厚重的陰影，即便擁有了超越銀翼護衛的實力，但在先知面前依舊宛若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她急忙整理好衣物，取出手套戴上以遮擋手腕處的黑色印跡，隨後反覆審視全身各處，確保再無遺漏后這才離開房間。
見伊芙琳下樓，泰拉米招呼道：“早，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啊。”
“嗯……你……昨晚睡得好嗎？”伊芙琳無心關注其他，她仍對先前發生的事情耿耿於懷。
“啊……還不錯，昨夜特別安靜，或許暴雪在夜裏便停了吧。”泰拉米微笑着回應道。
伊芙琳面有恍惚般點點頭，應道：“哦……好，那就好。”
“你……怎麼會想起來……”言語間，泰拉米似有些迴避着身邊這精靈的目光，面容似笑非笑。
“出發吧。”伊芙琳打斷道。
另一邊。
亞特蘭蒂斯城白石大殿。
身披黑底紅邊長袍的男人斜斜倚在龍騎王座上。
攝政王卡爾?夏澤林。他一腳踩在王座邊緣，一隻手愜意地撐着腦袋。金色的戰甲面具遮住了他的臉，透過空洞的縫隙隱約可辨微閉的雙眼。
“卡爾大人。”龍騎士巴奈特俯首行禮，繼續道，“軍隊已經部署完畢了，大到鎮子，小到村落，只要境內有人煙的地方都已經完成了絕對的掌控。至於那個冰湖鎮……按您的要求，暫時撤開了所有的駐守士兵，王后城的人預計今天便會到達。”
“有勞了，我的龍騎士大將軍。”卡爾緩緩道。
“願為聯盟效力。”
巴奈特再次行禮后緩步退下。這過程中，他不禁回看一眼身後王座之上的那個男人，不知何時起，他開始以面具示人。但他並不敢多做想法，按照卡爾的計劃，半年內在亞特蘭蒂斯城領土範圍內已完全棄用了東大陸通用貨幣，這也意味着“龍騎聯盟”計劃的第一階段正式完成。
這個過程中，如卡爾所言，着實有不少村落鎮子持有抗拒態度，但也誠如他所命令的，巴奈特無一不用武力徹底將那些地方從地圖上抹去。
唯一令巴奈特不解的是，亞特蘭蒂斯城的軍隊除了護衛隊外已全部派出，偌大的亞特蘭蒂斯城內僅僅只有一支不到五百人的軍隊駐守。要知道王城背後便是冬日雪山，而並不近的北方要塞內的部隊數量將將千人而已。在這個動蕩的當口，北方要塞雖然異常的平靜，但潛在的危險依舊存在。
在巴奈特剛剛踏出大殿正門，戴安娜的擦肩而過讓他頓生更多顧慮——那個常年駐守北方要塞的女性軍官此時現身此處，難道北地就那麼平靜？
“戴安娜？”巴奈特一向心直口快，疑慮將生，便隨口叫住了那個女人。
戴安娜例行慣事地行了軍禮，應道：“將軍，有何吩咐？”
巴奈特愣了愣神，意識到那支專屬於攝政王的部隊並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頓感如鯁在喉，掩飾道：“哦……最近……北方要塞情況如何？”
戴安娜賠笑道：“勞將軍顧慮，沒什麼異常。”
“沒有？”巴奈特再次追問。
“是的。”戴安娜平靜地道。
第三紀元以來，北地的騷動從未停止過，僅僅是北方要塞便爆發過三次大戰。亞特蘭蒂斯城常年維持萬人的軍隊建制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為北地異族的存在，這一狀況竟然破天荒地在第三次，也就是卡爾親征之後得到了改善。
那一次出征，與卡爾一同出戰的是另一位龍騎士佐恩，自那之後，佐恩常年待在夜輝谷內，算來已有近十年未再踏足亞特蘭蒂斯城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去了，卡爾大人召喚了我。”戴安娜見巴奈特沉默不語，便道。未待那位尊貴的龍騎士應答，戴安娜已轉身離開。
戴安娜傲慢的態度引起了巴奈特心底的不滿，但他並沒有繼續追究，攝政王的嫡系隊伍任是誰都不禁禮讓三分。作為龍騎士，自然也犯不上與一支暗殺部隊扯上關係，在巴奈特眼中，戰鬥總歸要真刀真槍地一決高下並光明正大地擊敗對手才算榮譽。
“卡爾大人。”戴安娜單膝跪地行禮道。
見到戴安娜已到面前，卡爾示意所有人迴避，待偌大的大廳內只剩下他們二人後才開口道：“聽說王后城的人快要到了。”
“是的。”
“那二人中有一個是伊芙琳？”
“是的。我已再次確認過，她的確來了。”
卡爾在王座上倚得更深了些，似是若有所思——這只是戴安娜憑藉對卡爾的了解作出的猜測，畢竟那張臉被面具遮蓋，她無法確認那個男人現在究竟是何表情。
“她已經知道那些餘孽的事情咯？”卡爾再次開口道。
“是的，如您所吩咐的那樣。只是……為何要對她透露這些？”戴安娜俯首問道。
一陣陰沉的笑聲從卡爾口中傳出，戴安娜不明所以，只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大人止不住地笑着，這讓她不禁微微抬起頭窺視一二。
“你不必知道。”卡爾的聲音異常低沉，“另外，安排給你的任務完成得如何了？”
“是，是的。如您所知，那些名存實亡的精靈族王國和矮人王國並不回應我們的要求，除此之外，東大陸七座主城，夜輝谷的佐恩將軍和王后城代表尚未抵達。昨日我已將您的意思傳達給了那些人，不願意加入聯盟的我也已處理妥當。”戴安娜道。
“呵呵，應該也只有珊瑚城的蠢貨會固執到直面違背我的意思吧？”卡爾輕笑着說道，他顯然對亞特蘭蒂斯城的軍力有着絕對的自信。
“是的。我當場處決了他們的最高長官。”戴安娜道。
“好。待王后城的人抵達，通知他們明日開啟正式會議。今夜，我需要給伊芙琳一點點時間……她會需要的。”卡爾微微活動着脖頸，補充道，“如果她找不到地牢，給她一些提示。我對她見到我的傑作時的神情……很期待……”
戴安娜點頭回應，她好奇地再次窺探卡爾，對於他口中的事情戴安娜也很好奇。
“卡爾大人……您……究竟對那精靈做了什麼？”戴安娜顫顫巍巍地問道。
卡爾的動作立時僵硬在那裏，雖不見他的神情，但他的腦袋顯然轉動到直視面前那個女人的角度。他的聲音變得十分冷庫，一字一頓地道：“不該你問的事情，不要多嘴。”
戴安娜急忙再次俯下腦袋，靜靜等待那位攝政王轉移他的注意力。多次直接下達的任務讓她清楚地知道那位迪亘人的脾氣是多麼暴戾，而數年前抓捕艾米莉亞時，卡爾當場砍斷了那個精靈的手腳。要知道，那時艾米莉亞還是銀翼護衛的長官。
卡爾站起身子，緩步走下台階。隨着每一次腳步踐踏台階的聲音響起，戴安娜的心都為之一顫。直至卡爾走至她的面前，那個男人俯下身子半蹲下來，戴安娜甚至能夠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吸。
“寶貝，你是我最驍勇善戰的部下，你相信我嗎？”卡爾略有些沙啞的嗓音緊緊貼在伏地不起的那個女人耳邊。
“是的！是的！”戴安娜急忙道。
她聽見卡爾的冰冷的低笑聲，伴隨着一句“抬起頭來”，卡爾穿戴着金甲的手已托着她的下巴向上微微發力。
戴安娜不敢抗拒，直待她的臉抬高至與面前的男人齊平，那副金色面具下，赫然可見一對佈滿血絲的雙眼，一紅一籃，散發著深淵般的恐懼。
直視那對眼眸，就連與殺戮同行的殺手都分明感到來自地獄般的徹骨寒意，戴安娜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微微顫抖着，她無法逃避他的眼神，而他的聲音似在耳邊，又彷彿縈繞在腦海之中：
“別怕，只要你聽話，這份強大的力量我會分享給你……變革者已經降臨，虛偽的時代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