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涌之上第七節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泰拉米拉着韁繩，身體隨着胯下馬匹的步伐一起一伏，“關於龍騎士與安吉麗娜的事情。”
伊芙琳溫和地撫摸着馬兒的鬃毛，微微笑道：“這個問題在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吧，何必再問我呢。”
泰拉米寡笑着點點頭。
二人離開王后城已有半日，疾行一陣子後放緩了腳步。精靈與動物之間有着某種神秘的聯繫，伊芙琳並不希望載她的“朋友”過於勞累。泰拉米對此也表示認可，去到亞城預計需要三晝夜的時間。
他們的馬兒一灰一白，身材健壯不算高大，但四肢落地擁有非同一般的力道。這兩匹馬來自東大陸西北方向的驃騎王國希爾頓，那個國家的人類善於撫養這些動物。
“這兩匹馬非常美麗，但王后城可不像善於養馬的地方。”伊芙琳閉上雙眼，為抬起額頭，任由和煦的陽光灑在臉上。
“是的，我們從那裏買來十幾匹。為此還特地雇傭了一位外地馴養師。”泰拉米應道，“亞特蘭蒂斯城的戰馬應該比這些更好吧？”泰拉米尋思伊芙琳曾在王城待過不少時間，亞特蘭蒂斯的騎士威名遠揚。
“談不上好壞，這種生物非常有靈性，它們也會選擇自己喜愛的主人。亞特蘭蒂斯城其實並不在意那些馬兒，因為龍騎士的存在。一頭龍足夠讓所有坐騎遜色，哪怕是幾百匹駿馬。”伊芙琳仍舊享受着陽光帶給她的溫度，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這般愜意。
泰拉米的目光被伊芙琳牢牢吸引，他並不在意這精靈是多麼美艷迷人，只是她旁若無人的陶醉模樣着實讓他深感不解。
“咳咳，就我見過的精靈而言，你算是非常獨特的一個。”泰拉米清了清嗓子，輕微揮動了一下韁繩，“你看起來......很特別。”
“你是在搭訕嗎？你現在的模樣看起來比艾倫還要傻。”伊芙琳轉過臉來，眉眼間儘是笑意。
“艾倫？”泰拉米皺起眉頭，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傻乎乎的矮個男人形象。
“我認識的一個洛內蘭人。”伊芙琳的腰肢輕輕一扭，左腿自馬頭方向劃過一條弧線，身體自然地轉為側坐姿勢，正面面對面有異色的那位迪亘族戰士。
泰拉米面露不屑地一聲冷笑，雙腿發力，胯下的灰色駿馬一聲嘶鳴，頓時疾奔起來。這位自視甚高的迪亘人不滿伊芙琳竟拿他與一個洛內蘭人比較，內心翻湧的酸意促更令他不明所以。
伊芙琳轉而恢復了騎乘姿勢，伏在馬兒身上說上幾句精靈族語言，白馬隨即也疾奔起來，直追而上。
伊芙琳未用多久便追上了泰拉米，見那位平日裏威嚴的終極導師面色冰冷臉頰燥紅，隨即與艾倫所說的“尷尬”一詞掛上鉤。用那群洛內蘭人的話來說，泰拉米無疑是吃醋了。
伊芙琳一時興起，正欲打趣身邊這位同行者，前方一片小樹林後幾處冉冉升起的濃煙立馬打消了她的念頭。她並未多想，隨即駕馬向那個方向飛馳而去。
疾速穿越樹林后，濃煙的來源一覽無遺——那是一處規模不大的村莊，眼前一片凌亂。木質房屋被不同程度地損毀，熊熊火光后，數個魁梧的深色人影若隱若現。他們正在將一些“東西”堆積在一起，其中一“人”手持一支火把。
微風帶來的是皮肉燒焦的獨特氣味，這中間還夾雜着一股腥臭味。
“哈！”伊芙琳大叫一聲，胯下的白馬高抬前腿，凌空撲騰數下直衝向那些“人”。
火光濃煙之後，那約莫七八個黝黑皮膚的生物衣着簡陋，僅僅以幾塊破布覆在襠部，厚厚的嘴唇包裹不住兩側的巨大獠牙，厚重的皮膚上滿是瘡痍與褶皺。
而它們腳下的那一堆“東西”竟是數十具已毫無生氣的洛內蘭人屍體！
“骯髒的怪物！”
利劍應聲拔出，未待那頭手持火把的怪物反應過來，騎着白馬的精靈已疾馳而過，待身邊幾頭怪物急急轉身尋找那位“不速之客”，先前這頭怪物的雙眼已失去了生機，頭顱無力地垂下，自凸出的肚子滑落至地上。
其餘的怪物高舉手中簡陋原始的武器，憤怒地揮舞着雙臂，令人作嘔的嘶吼聲不絕於耳。
“這些是什麼？！”
泰拉米將將趕到，伊芙琳雙手持劍已再次殺向敵陣。笨拙的怪物將白衣女精靈的身姿襯托得格外敏捷，一次揮砍之後轉身倒刺，再接上俯身抬手......體態健碩的黑皮怪物瞬間死於一人之手。
伊芙琳右手持劍，劍尖點地，面露憎惡色站在六頭怪物屍體正中。這一系列近戰動作連泰拉米都目瞪口呆。
“這就是......魔劍士？”
泰拉米硬生生將整句話吞了下去，在此之前，他從未親眼見過伊芙琳的戰鬥，雖然這些怪物稍顯遲鈍，但如此乾淨利落地完成斬殺也足夠體現那個女精靈的戰鬥經驗是多麼豐富。
“你見過這些‘東西’？”伊芙琳並未將劍收回劍鞘，深色黏稠的血液正從劍刃上緩緩流下。
泰拉米下馬走進了些，那幾頭怪物身上滿是血污，粗糙的五官甚至用醜陋都無法形容。它們的指甲上沾滿污漬，似是進化不完全的人類卻又帶着明顯的野獸特徵。
“獸靈？”泰拉米猜測道，“不，不是。這些東西絕非我們熟知的物種！”
伊芙琳移步打探着那些仍被火焰燃燒着的草屋，嘆息着搖了搖頭，“哎，恐怕......沒有倖存者。”
“東大陸上各大主城之外，這樣的小村莊數不勝數......這樣的意外我們無法避免。”泰拉米道。
他語氣的平淡讓伊芙琳頓生反感，隨即質問道：“這裏距離王后城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可看起來你甚至不知道這些怪物的存在？我算是理解為何有那麼多種族會書信聯繫榮耀聖殿了。”
“伊芙琳，這件事情確實值得重視，但這些意外......小心！”
泰拉米的臉上頓生緊張，下意識地反映下衝上前去一把推開伊芙琳，拔出腰間佩劍迎着從一團火光后跳躍而出的巨大黑影砍出。
“吼！”
怒吼下，那張野獸般的面龐怒意四射，手持巨大砍刀從天而降。泰拉米的劍鋒剛與之接觸，手臂只感脫力偏軟地被對方的刀鋒壓制下來。
泰拉米臉上余驚未消，身體已本能地做出反應。左臂發力撐地，身體順勢側滑。
叮！
隨着怪物手中大刀深深砍入地面，泰拉米的佩劍被應聲斬斷，那條持劍的右臂抖動不已，竟是脫臼了。
那頭怪物高抬雙臂，持刀手不費力地拔出深入地里的武器，另一隻手則握拳猛地拍打胸膛。這是頭綠皮“猛獸”，銅鈴般的眼睛密佈着血絲，血盆大口中尖銳的牙齒參差不齊，耳垂上掛着兩隻銹跡斑斑的鐵環。
泰拉米急忙撤離原地，面前這頭怪物體型更為巨大，健碩的胸肌之上青筋暴突。
“卡阿蘇，布達，蘇米入......”
綠皮怪物惡狠狠地看一眼伊芙琳，又看一眼泰拉米。額頭上的深色毛髮在腦後束了起來，對二人指指點點之間，那粗壯的手腕上分明掛着藤條編織懸挂着類似人類頭骨的飾品。
“這是......語言？”泰拉米死死盯着面前的怪物，難以置信地道。他無法相信這樣的怪物竟在“說話”，但那聽起來着實不是出自本能的吼叫聲。
伊芙琳雙手持劍，雙膝微曲以確保隨時應變。
“呵，看來還真的是！”伊芙琳冷笑道。
“獸人，不允，侮辱！”綠皮怪物竟是用通用語說出一句話來，喘着粗氣，身體與呼吸的節奏一道起伏不止。
“什麼？！”
這足夠讓二人震驚，“獸人”的稱呼還真的是頭一次聽說。二人無言以對，唯有嚴陣以待。
那綠皮怪物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惡吼，手持大刀猛地劃過火堆，將數堆柴火引致那些倒地怪物的身上，不消一會兒，熊熊烈火吞沒了那堆醜惡的皮肉。
這怪物始終瞪着二人，甚至從未眨眼。那些怪物的屍體以極為反常的速度燃燒着，很快便血肉模糊難辨器官。
至此，伊芙琳與泰拉米均不敢妄自動手，面前那怪物剛剛的一次跳劈以壓倒性優勢戰勝了一位以力量著稱的迪亘族戰士。不僅力量恐怖，跳躍力、敏捷度均處在一個難以估量的階段，否則也不至於背對它的伊芙琳竟對此毫無察覺。
“吼！”
再一聲怒吼過後，綠皮怪物開始向後挪動着腳步。
“它想逃走！”伊芙琳隨即意識到它的意圖，這種未知怪物出現在東大陸主城區，關於它擁有多少同伴，藏匿在何處還都是謎團，若此刻放走，隱患無窮。
伊芙琳與泰拉米同時發動攻勢，迪亘人換作左手持劍，正面突破，而精靈則高高躍起。綠皮怪物竟不假思索地迎着二人攻勢衝上前去！
兩位格鬥大師的攻勢在這頭怪物面前卻如兒戲一般。
那口大刀凌空飛過，逼得伊芙琳急忙以守勢代替攻勢，這一瞬間，泰拉米的半截劍刃直直刺入怪物用以做擋的左臂，只下一秒，怪物左臂反手一揮，泰拉米躲閃不及，身體一飄順勢飛了出去，重重砸在一旁的石塊上。
伊芙琳無暇躲避，格擋下，大刀接觸到星芒劍后應聲出現一道缺口，但蠻力的餘震亦讓持劍人吃足了苦頭。
伊芙琳亦被震飛很遠，踉蹌數步終於站穩了身子。
首擊取得場面上的優勢后，綠皮怪物令人費解地並不戀戰，拔下刺入手臂的半截劍刃，猛地發力躍入樹林之中，不消一會兒，氣息全無。
“怪物......”泰拉米扶着腦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連連慨嘆：“這力道、這種戰鬥方式......簡直是怪物！”
“看來是追不上了......”伊芙琳注視着綠皮怪物逃離的方向，說道。
“你怎麼不使用魔法？”泰拉米隨口道，“看來干架是干不過的。”
伊芙琳聞言沉默不答，轉而將星芒收入劍鞘，眼睛餘光瞥了一眼胸前的吊墜，喃喃自語道：“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