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宵煉見那位鬼王似是神色有異,他心中微緊,再看向前頭正受眾族瞻仰禮拜的她,她正淺淺一笑,燦若明霞。末了,似是覺着自己該有神女端莊矜持的模樣,便悄悄抿了唇角,面上一派高華之色。

“洛瑾脈承母君,師承清胥,自當為萬物立命、為天地立心!”她望着底下一眾,自有一股睥睨天下之勢,“父神以仁慧創世,以仁愛守世,而今天下各族當以父神之心為心,當以父神之仁為仁,自今日起,合族當火內栽蓮,休戰七十七年休養生息,以立百福之基,開萬善之門!”

三族君王皆上前伏拜領命。

眾人仰瞻風采,心神肅然。聞之見之,皆以為妙事,皆伏拜!

一時間,九皋青鶴齊鳴,萬獸皆呼!!

禮官拜,“恭請大君移駕九天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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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一閃,神女大君身後忽然出現一團青紫的雲彩,定睛瞧去,卻是一隻大鳥!那大鳥的雙翼在神女大君身後緩緩展開,長長的尾翼足有七尺,又在末端分出幾岔微微上卷的翎羽。

“這是……這竟是……紫鸑鷟!!”眾仙大為驚異,議論紛紛。

鳳族原有五脈,一脈赤色為鳳;一脈多黃者為鵷鶵;一脈多青者為鸞;一脈多紫者為鸑鷟;一脈白者為鴻鵠。

“這鳳族早已凋亡,沒想到這天上地下還存了這一脈在神女大君身邊!真是感念父神恩德!感念父神恩德啊!!”

我坐在紫鸑鷟背上,隨着九天引路的禮官飛向祭台,眾仙也一併隨後。

前些日子,莫言聽聞宵煉安排了上鳳在禮典這日出場,私下裏對我說,“這樣的安排極好,一來,讓這隻天上地下僅存的鸑鷟鳳鳥載你去天宮,襯了你的氣勢。二來,你不是一直擔憂上鳳現在尷尬的處境么?不是一直在為他們鳳族的待遇憤不平么?屆時他在禮典上隨你露面,往後他在九天的地位,自然彰顯。”

莫言說得沒錯,身份果然是個好東西,我雖然從未看重過這些,但現在能用身份去幫助我的朋友,我就覺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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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那裏,祭祀仙官已經等候多時,天君親自將無明粉灑在九層壘土的祭台上,那七根高矮不一的柱石漸次顯現,柱石上的朱紅銘文、還有那些獸紋淺浮雕依然模糊難辨。上一回,我在台下,觀得是創世節的祭祀禮,這一回,我在台上,眾仙觀得是為我而設的祭祀禮,這一輪台上一輪台下,着實讓人心中感慨萬千。

接過祭祀官恭敬遞來的那把萃了仙法的烏金短刀,我向下頭望去,宵煉正在底下看着我,眼中的神色讓我心安。

那把古樸的短刀在手心劃下,血珠子立時從掌心滲了出來,紅的讓人心驚。祭祀台上的風有些大。我將手心的血珠子小心的滴在為首的柱石上。

祭祀台的柱石受了神女的血澤,其上經年不熄的無明粉火光,由藍色漸漸變為紅色!祭祀禮官向天君微微點頭,天君心中明了,再次拜道,“這祭祀台上的柱石,已向九天三界昭明神女神脈……”他這一句還未說完,那紅色的火焰里卻又騰出一縷黑色的暗澤。祭祀官大驚,慌忙跪倒。祭台底下的一眾也慌亂起來。

鬼王看了一眼身側的磬焚,後者會意,轉頭對列在身側的天族仙官小聲道,“這祭台上的無明火方才還是紅色,怎麼忽然又有了黑色?哎!這黑色着實大不祥啊!”

諸位仙官也禁不住互相竊竊私語起來。“卻不知為何?”

“難道這位神女並非神脈所出?”

“可她額上有神女印卻是不假,只是不知……”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做什麼猜測的都有。

炎華向鬼王看去,黑眸銳利凜冽。雖然先前早料得鬼王會從中作梗,他便事先與鬼王達成協議,那鬼王也是應了的。眼下卻來上這樣一出!他看向祭台上頭,九層壘土之上的阿瑾,即使靜靜站在那裏,也自有仙家高華,絕美容顏雖仍是從容模樣,那一雙波光瀲灧真真是極美的眼睛裏卻閃過一絲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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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動。似有人在她耳邊低語。

身體裏的邪靈每回發作起來,都有鑽心之痛。方才那紅色的無明火里摻着黑色,想必是因為體內存着邪靈戾氣罷!這會兒誰在她耳邊低語?這聲音極輕,似是說在她耳邊,似是說在她的心尖上。她果真沒有動一下。

她似是感覺心尖上覆來一股渾厚的仙靈氣澤,強大又溫暖。哪裏來的氣澤?唔……那抹疼痛漸漸消散了。

炎華的眉頭緊緊皺着。祭台上的祭祀官尋到他,一雙眼睛在他面上猶豫了會兒,抬眼見那無明火中的黑色氣澤卻不知何時消失,現下的無明火,火紅純凈,再無方才奇異景象。祭祀官心中驚異,又看了一眼底下的炎華,隨即向天君遞上一個穩妥的眼神,“天君,時候不早了。”

天君心中也是驚異,他斂了疑色,稍稍頓了頓,繼續道,“吾等恭迎神女歸位!!”

台下那一眾雖面色各異,但見那無明火又奇詭的重新變成了印證神女身份的火紅色,又見天君如此,便一齊俯伏下拜,“吾等恭迎神女歸位!!”

九天煙霞自祭台之上齊放,玄鳥青鶴飛繞祭台,磐龍靈獸齊顯。眾人見狀,皆放下心中芥蒂,再次俯伏下拜,“吾等恭迎神女歸位!!”

祭祀官一句“禮成”之後,禮官便引着我和天君去天宮行宴,合族皆往。只是瞧那凡族的帝王神色似是有些不濟,想必頭一回來到九天,又見這等陣勢,自然驚異傷神了些。

天宮的這場行宴足足辦了十二日。奇怪的是,這十二日裏,我卻再沒見着宵煉。是以,行宴甫一結束,我便謝絕天君為我配的一眾仙婢仙奴,直接回到了淸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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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華光殿,他正躺在床榻上,臉色很是蒼白。茵姬正坐在旁邊的小榻上,見我來了,便起來向我下拜。

宵煉看着她,“茵姬,你先回去罷。”

茵姬的眉心皺起,輕咬了唇,執意道,“你現下還需要照顧,我不能走。”

我驚道,“你怎麼了?你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是了,定是哪裏不舒服,否則臉色也不會這樣蒼白。莫非……“莫非是牽動了背後的傷口?”我慌忙上前,俯身想去看一看傷口。宵煉卻將我的手握住,“九天的行宴如何?可是遇見了什麼趣事?”

被他握住手,卻不敢輕易掙開,免得牽扯到他的傷口,於是,我保持着這般俯身的艱難姿勢有一會兒,甚是艱難道,“估摸着莫言他們定是能遇着不少趣事,你知道的,我在九天雖是被他們尊拜的神女,但處處受限制,好多話都不能盡情說,好多事都不能盡意做,當真是無趣的。”我頓了頓,繼續道,“行宴上有許多我從未見過的菜肴,很是精緻可口,我原想着多吃一些,只是過來向我敬酒的人實在太多,這一杯一杯的酒下肚,也實在是撐得很,再也吃不下別的了。哎!可惜了那些好菜!”

宵煉低聲笑了許久,其間還咳了一會,面色似是又白了幾分。茵姬用仙法幫他順了會兒氣,被他抬手阻了。他看向我,面色雖蒼白,眼中卻染了一層笑意,他騰出左手,拍了拍床邊,示意我坐下。

因着方才保持那種姿勢保持的甚是腰酸背痛,於是便也沒想着顧忌什麼,直接坐在了床沿兒。茵姬的臉色似是不大好看。

我覺得茵姬雖然對我很是尊重,比淸胥山上的任何一位都尊重我。但是我能感覺出來,她不大喜歡我,比淸胥山上的任何一位都不喜歡我。可我還能記得從前,有時候我覺得課業重了,也會溜到成道殿找她說一會兒話、看看她餵養烏歾獸的鬆快日子。

宵煉用手撐着床榻,慢慢坐起身,我尋了個軟枕墊在他背後,讓他舒服些。

“你的酒量向來淺得很,如何能擋得住十二日的酒?”

“唔……是炎華,他給我備了些解酒的葯。是以並未醉出什麼難看模樣。”我頓了頓,“不過,青山倒是醉了一場,也是奇怪。他的酒量一向很好。”

“炎華對你……倒是一直有心。”

“……我現在是神女,九天上的人對我都很有心。不過,也實在是有心過了頭,想到這十二日的行宴,除了一杯一杯的酒水,就是那許多阿諛奉迎的話,初初聽着還覺得順耳,聽得多了,也覺得着實無趣。”

“鬼族什麼時候走的?”

“唔……行宴第二日便離開了。倒是那凡族的帝王,在九天足足待滿了十二日才被九天勸走。”

“鬼王……沒有和你說些什麼?”

“倒是敬了一杯酒與我……旁的,便沒再說什麼了。”

“咳咳咳……”

宵煉又咳了幾聲,聲音極低,想是在隱忍着。

我忍不住道,“先前炎華給你配的那些葯,不是都盡數吃完了?按理不該會這樣。我去找炎華過來幫你再看一看可好?”我心裏擔憂他。

“宵煉他是因為……”

“茵姬!”他打斷她,頓了一會兒,對着阿瑾道,“不過受了點涼氣,休息幾天便就好。”

“咳咳咳……咳咳咳……”他捂着胸口,低聲道,“九天的禮節向來繁瑣,這幾日你也辛苦了些,回去睡上幾日。”

見她擔心,他便故意對她擺上一臉肅色,“過段時日,我便開始繼續教你術法,一個堂堂神女,及英期都未修成,也忒叫人看低了些,若你日後隱了神女身份出去打架打輸了,也總不能好意思說是淸胥山教出的弟子。”

在修習這事上,我向來惰懶,先前勤勉,全是因着心心念念的想要早日救出清胥師父,現下清胥師父已經回山,我也渡了形神期、破了封印成了神女,自以為從此便沒了修習的重擔,這下倒好,還得日日修習……只是宵煉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我總不能叫人笑話我們淸胥山出來的弟子無用。便點頭退了出去。

見她離了華光殿。他又咳了幾聲,這幾聲咳得比方才那幾下厲害許多,毫無徵兆的,他歪頭吐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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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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